送盒飯的終於趕到,不光是送餐員工來了,還來了老板。

滿頭大汗,到處陪笑。

講道理,送晚了就是晚了,做生意得講規矩,這個小老板就很明白,任何一個客戶都不能輕慢。

按說盒飯這事兒不該老邱親自出馬,這次不行,出了這麽多事兒,都憋著找出氣筒呢,也就老邱這貨,沒人願意招惹。

人家大老板都沒說話。

屋裏,王老實聽老曹說是喜事兒,猶豫了下說,“我吃完飯過去跟你們會合。”

曹老板沒明白,問,“王董有飯局?”

王老實說,“沒有。”

沒有?

這特麽的叫什麽話?

老曹迷惑了,這麽多年來,沒遇上如此困擾智商的簡單事兒,“那——”

幹嘛不跟自己一塊兒吃,非得吃完飯再過來吃宵夜,誰玩兒出來的新養生之道?

結束通話,老曹都給自己整出個四五六來,旁邊兒老白問他,“王董什麽時候過來?”

“他說吃完飯來。”

白老板,“——”

陽台上打電話的老牛過來,一臉的納悶兒,“嘿,邪門兒,四老板不接電話,短信也不回,別不是出什麽事兒吧?”

老邱這貨板起臉還是很有料的,乍一看聽能嚇唬人。

聯係盒飯的人是老邱司機,送盒飯的老板,是他司機的鄰居,至於到底什麽關係不是重點。

核心問題是,司機大爺沒給老邱漲臉。

如此重要的盒飯竟然沒有按時送達,那得多大罪過?

賣盒飯的老板,特點就是腦袋大、脖子粗,不幹餐飲就糟踐了的主兒,粗大的金鏈子才能表明他是老板,其他的那幾個打工。

此刻他正滿臉謙卑的站在邱總麵前痛陳自己的錯誤,“邱總,真不是誠心的,不知道為啥,突然一下那麽多加班的,哪一家我也不敢惹啊!”

還得說人家老邱精明,馬上意識到些與眾不同來,問,“都什麽單位,還惹不起?”

盒飯老板馬上苦著臉回答,“都是政府的,各個局也有,您老給擺擺,人家說不讓我幹了,還不就分分鍾的事兒?”

“你說他們都在加班?”老邱若有所思。

“是啊,我們好幾個同行,忙得都跟孫子一樣,光廚子,我就臨時借了三來。”

好像說漏嘴了,這貨趕緊閉嘴不言。

老邱層次多高啊,哪兒能跟一送盒飯的動真氣,揮了揮手,意思是該幹嘛幹嘛去。

司機小李沒走,站兒能著挨批評,怎麽也是辦砸了差事。

老邱也沒心思說他,照樣趕出去。

他覺得今天王董的不一樣或許找到了根子,沒別的,老邱認為這就是老板比別人強的地方,總比別人率先找到關節點,搶一步。

美譽國際突然停下自己手裏活兒來給愛無疆幫忙,難道跟所有政府機關都不下班沒關係?

聯係到地震,沒有才不對。

不行,得過去跟老板說說這個情況。

剛一出這會客室的門兒,就有人小聲過來匯報,“邱總,錢總一個人在地下停車場裏坐了好半天了,要不您過去勸勸?”

錢四兒?

坐停車場裏,老邱心裏已然有了七八成的想法,心說錢四兒你丫一個混混,玩兒什麽藝術造型?

略一思索,老邱還是先去停車場見錢四兒,那貨沒個準性,指不定惹出什麽來。

其實老邱多慮了,錢四兒心思沒那麽重,不敢回來,也不敢走,完全是因為不好意思。

趙宏進辭職的焦慮沒維持多長時間。

這貨有一個基因不錯,忘性大,還有就是知道誰對自己好,記著一個準則,三哥總是對的。

人有臉樹有皮,他就等個台階。

如今老邱一下來,這貨就從發動機蓋上跳了下來,全然不顧把人家車禍害的不賴。

拉著老邱就走,都沒給老邱說句話的功夫,“趕緊走,餓死我了,還有吃的沒有?”

老邱完全被四爺給整懵,“呃——!”

前台那裏,兩個妹紙正慢條斯理的吃著盒飯,錢四兒一進來,眼睛就搭上了雞腿,自顧自的說,“這個你不愛吃,我幫你消滅了它。”

妹紙目瞪口呆的看著錢總抄起雞腿,大口咬著飄然進去。

後邊兒是哭笑不得的邱總。

等沒了人,這個妹紙哭喪著臉說,“錢總這人怎麽這樣啊,那是我留著香嘴兒的呀!”

大廳裏,王老實正端著吃完的飯盒出來,一眼就瞅見錢四兒,手裏舉著雞腿,另一隻手拿著一盒飯,沒羞沒臊的正找地兒要開吃。

那會兒讓錢四兒出去,可不是趕他走,當時錢四兒明顯情緒有失控的跡象,主要是讓那貨冷靜一下。

不過這貨眼下這缺心眼兒的樣子很符合他的氣質。

“四兒,別吃了,跟我走。”

王老實這話忒殘忍,餓了半天的錢四兒,剛打開盒蓋,戀戀不舍的瞅了一眼,毅然放下手裏的半個雞腿,巴巴的跑到王老實跟前兒,“三哥,哪兒去?”

掃了這貨一眼,王老實沒搭理他,跟老邱說,“你跟小艾商量著來,保證工作,也別拖垮了人。”

老邱多會來事兒,和莊重的點頭說,“老板放心,我會跟艾秘書辦妥當的。”

工作永遠做不完,晚上其實沒多少事兒,沒必要都留在這兒耗著,被老板鎮壓後,精神頭兒都不大足。

老板這麽一走,後麵得處理好,這就的看老邱的能耐了,小艾能力沒問題,經事兒還是少。

“這是哪個缺了大德的混蛋幹得!有種給老娘站出來!”

下到停車場,一輛車前,圍了不少人,一個漂亮的中年大媽正罵得起勁兒。

王老實沒在意,跟他一毛錢關係沒有。

倒是錢四兒,頭不敢抬,壓得齁低,還故意到王老實左邊兒走。

他肯定不會告訴王老實,那是他辦的好事兒。

下午在停車場裏,心情極糟糕的四爺,禍害了人家的棒子國產小跑車,不光是坐了個窩兒,還特麽不夠揍的拿著鑰匙展示了他對塗鴉藝術的見解。

說白了,也就是運氣好,這地方沒攝像頭,要不然逮著,就該去浸豬籠。

那大媽可能真是心疼車,罵得很有藝術感,聽了一會兒,都沒重樣兒,多少算個人才。

※※※

“有老趙消息沒有?”

畢竟跟自己這麽多年,王老實還是記掛著趙宏進,也希望老趙能夠回心轉意,美譽國際是回不來了,其他地方還是需要人的。

說起來都覺得丟人,不能說王老實沒有高級管理人才,這年頭,貼上高管標簽的人多如牛毛,招兵買馬沒多難,隻要肯給待遇,簡單。

可合適就未必了,放心更難得,趙宏進是有點問題,不過王老實還是相信他的,自己這麽甩手,美譽國際也沒出大的幺蛾子,那新手段不差,在美譽國際就沒撈到合口的,都是小蝦米級別的。

“沒有,我給他打了電話,他關機。”

王老實情緒沒有波動,淡淡的說,“也好,這些日子他也累壞了,好好休息休息也應該。”

鈴聲大作。

錢四兒掏出電話來,笑著說,“老牛那貨今兒不知道啥事兒,給我打了一下午電話。”

鈴聲沒了。

“你怎麽不接?”

錢四兒剛想說心裏不痛快,話到嘴邊兒,噎住了,特麽的跟前兒可就是讓他不痛快的王三哥,人家要是問一句怎麽個不痛快?

沒法回答呀!

“我逗他玩兒呢。”說出來之後,錢四兒捂住臉,這貨發現連他自己都不信。

不願意說,王老實也不願意聽,反正一會兒就見麵兒。

曹老板請吃飯,真是第一次到家裏去,以前大都到老牛那兒,後來開辟了老白,今天增加了老曹家,嘿,都湊齊了。

車裏氣氛有些沉悶。

王老實也緊張了一天,剛想閉上眼歇會兒,不行,腦子裏都是事兒。

“三哥,你這車還真來勁兒,跟坦克似地,以後看哪個孫子不順眼,直接撞丫的——”

王老實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特麽的先撞你,會說人話嗎。”

錢四兒訕訕的笑了笑,沒敢言聲,他算摸透了一個事兒,今兒三哥氣不大順。

老曹家就在四環裏一點,算是他自己開發的項目裏。

“臥槽!老曹這貨夠雞賊的!”

還沒下車,錢四兒就驚叫起來,不光是他,王老實都看著眼發直。

尼瑪這丫挺的,夠狠,說別墅真糟踐這房子,整個一莊園。

稍微懂點地產的人一看就明白,老曹這貨做了手腳,肯定是在規劃上耍了手段,那麽老大一片,他家得有多少人才能住著不瘮得慌。

都不用問,眼一搭,少了五千平米,王老實摳眼珠子。

再說綠化,房子周圍都是高大的喬木,高低錯落有致,肯定是找人看過,造型很有規律,不是靠前兒,根本看不清楚裏邊兒什麽樣兒。

老曹早就在門口兒候著迎接。

車剛挺穩,曹老板就滿臉喜慶的過來開門兒,文鄒鄒的說,“王董光臨寒舍,倉舒蓬蓽生輝,不勝感激!”

噗!

還倉舒蓬蓽生輝,丫的就不能多認幾個字兒?

王老實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也不照顧老曹的麵子,擺擺手說,“老曹,咱正經說話,整那麽酸溜溜的幹啥。”

錢四兒一邊兒跟著起哄,“就是、就是,我說老曹,行啊,蔫不溜丟兒的弄了這麽個好地方,藏得夠深!”

曹老板哈哈大笑,這房子真是他得意之作,今兒亮出來顯擺,自然願意聽舒坦的話。

王老實這才明白,這貨為啥非要到家裏來吃,特麽的,這也能叫家?

還沒進去,王大老板就特不厚道的猜測,憑老曹的層次,裝修肯定得奔著多花錢去,一會兒瞅見新型會所,自己是直說還是裝看不見呢?

穿過老長的小徑,一看氣派的大門兒,王老實就知道,自己沒看錯老曹這貨的品味,絕比是按照高檔會所那風格裝的。

進了屋,滿眼看去都是金碧輝煌,當然,個人喜好不同,王老實做人得厚道,沒說讓曹老板不痛快的話。

大廳裏,幾個人聚齊,王老實意外發現還有一生麵孔,女的。

沒等他問,曹老板就介紹說,“王董,這是莎莎,莎莎,叫人。”

聲音很甜,有點膩,“王董好。”

王老實強忍住沒問婧婧哪兒去了,點頭回應,“你好。”

落座後,那個叫莎莎的忙前忙後,茶水、水果、煙,一樣都不能少。

老牛拉著錢四兒抱怨電話的事兒,王老實細看了幾眼這位莎莎,還別說,拋開卸妝後真模樣是啥,至少現在看,挺有料,比那個婧婧靠譜多了。

忙活一通,莎莎跟老曹說,“我去廚房看看。”

再看老曹那樣兒,真酸,飽含深情的點頭說,“去吧。”

本來打算閑聊,然後提醒老幾位,地震這事兒該如何應對。

沒成想老曹一開口,王老實都沒機會張嘴。

人家要告訴王老實這莎莎到底什麽來路。

按照老曹說的,這位莎莎是個海龜,從歐洲留學回來,弄了個什麽博士頭銜,在老曹的公司裏任職。

曹老板說是兩人情緣以至,互相對眼,感情基礎牢靠。

是不是真的,還真不重要,這麽多年來,王老實真記不住曹老板換了多少,唯一有印象的就那個婧婧,實在沒辦法印象低。

雖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也有近水樓台先得月,人家老曹好不容易上手一個,就別添堵,再說了,憑老曹那貨,這就不叫個事兒。

不過,老曹在這麽重要的聚會上,把人給帶家裏來,似乎有什麽說道。

果然。

曹老板瞅了一眼其實什麽都看不見的廚房,美滋滋的說,“王董,今兒把大夥兒請來,就是說想說件事兒,我跟莎莎下周一結婚,不大辦,就自己人熱鬧一下。”

下周一?

不能不說了,你丫選的真是好日子,那天可是頭七,全國都哀悼。

別人都恭喜,錢四兒那貨還逗呢,“尼瑪老曹,你這都吃了多少嫩草啦,跟哥們說實在的,這妞兒第幾任啦?”

曹老板哈哈大笑,伸出四個手指。

“老曹是性情中人,離婚不離人,那三位都養著呢。”老白給曹老板泄了底。

錢四兒頓時眼前一亮,伸出大拇哥,“老曹,你丫是這個!”

王老實伸手在桌上抽出一支煙來,慢條斯理兒的說,“老曹,換個日子吧,那天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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