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暖,京城的夜裏已經很舒服,難得可以看見星光的天,大多數人都願意在外邊兒多待會兒。

宮二跟王老實信步走出院子。

王老實家這個院位置很好,原先就兩家,都被王老實買入,門前的路就等於成了私人專享。

出了院子,對麵就是一個湖,岸堤上一棵棵垂柳,讓景色變得耐看。

可著京城說,王老實這個院絕對屬於極品。

位置核心。

周邊幽靜。

除了一些遛早或者晚上散步的人過來,這裏儼然就是一世外桃源。

兩人走了一會兒,宮二也禁不住說,“當初我怎麽就沒看出今天來呢。”

院子是宮亦紹送給王老實的,當初他還沒有人文曆史情懷,聽宮二那感慨,王老實笑笑,沒說什麽,也不能說。

一路上,看見不少散步的老人,宮亦紹指著身後的胡同口說,“你信不信,換個人肯定在口那兒修個大門兒,把這兒圈起來。”

不是沒可能,很多人,有的時候為了利益,敢於挑戰一切,別說是封上這麽短的一小段路,更沒溜兒的都有人幹。

王老實隨手揪了一片葉子下來,笑著說,“過猶不及,沒了人氣兒,反而不美。”

宮二停下腳步,坐到湖堤上,“有幾個人跟你這麽大氣。”

快當爹的喜悅還在王老實身上肆虐著,王老實還挺實受這麽誇自己,哈哈笑了幾聲。

遞給宮二一支煙,問,“這大忙忙的,跑回京城來,有事兒?”

宮二神情有些不自然,不大利索的說,“來看一個朋友,順便跟大夥兒聚聚。”

天是黑了,可光線沒問題,宮二哥不願多說,王老實也就不再問,換了話題,“剛才是說找我有事兒談吧?”

“不是正在談麽?”

詫異的看了宮二一眼,王老實不由的說,“就談這個?”

想了想,宮二說,“剛說你大氣,怎麽在捐款這件事兒上反而放不下了?”

心頭猛的跳了幾下,王老實不動聲色,問,“這是哪兒跟哪兒?我沒聽明白。”

宮二站起來拍了王老實肩膀一下,笑嗬嗬的說,“別多想,我就是看那幫孫子鬧騰,煩得慌,還不如隨意丟兩根骨頭過去,換個眼前清淨。”

幾句話裏,王老實聽出來一些東西,合著還真有人在背後整事兒,看來自己警惕性太差了,他陰著臉問,“是十字會還是慈善基金?”

換做宮二不明白了,怎麽可能?他竟然不知道?

“玉玲呢,她沒跟你說?”

“沒說。”王老實剛才自己沒點煙,這會兒抽出一支來,叼嘴上,說,“她現在忙得腳不沾地兒,連人影兒都看不見。”

宮二正色說,“兩家兼而有之吧。”

彈了彈煙灰兒,王老實說,“又是利益小團體,你說他們是不是想得太遠了?”

聰明人就別裝糊塗,王老實經過提醒,想通透了其中奧妙,帶有極端的不屑。

宮二也聽出來,王老實不會按照一般人的思維去化解什麽,當然,他肯定是支持王老實的,那幫貨能對王老實做的也不多,就看王老實自己當不當回事兒,不當,屁也不是。

“我就這麽一說,你不愛聽就滋當我沒說。”

不能當沒說,人家大老遠跟自己說這些,都衝著跟自己好才說,王老實沒來由不領情,交情這玩意兒,保鮮期不好掌控,也許不經意一句話就傷了很多。

“二哥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也是沒轍,愛無疆就在這兒,我橫是不能把錢給那幫孫子,回頭玉玲姐還指不定怎麽收拾我,再說了,隨便給他們點,哼,就他們那德行,二哥你覺得能說我好?”

宮二擺了擺手,換了個笑模樣說,“咱不說那掃興的,對了,你姐夫的事兒定下來了,瀛洲南和區的區委副書記,代區長。”

南河區?

王老實愣了愣,沒啥印象啊,“那是哪兒啊?”

“就是市委市政府駐地那個區。”

明白了,宮二這是怕其他地方欺生,把姐夫放到自己眼皮底下照看。

是好心,也還不錯,他可沒有把姐夫扔到窮鄉僻壤摔打的意思,那一套,在華夏已經不大時興了。

“宮二哥,三哥,大夥兒喊你們呢。”錢四兒從大門出來,遠遠的喊他們。

宮二長舒一口氣,說,“走著吧,今兒得盡興。”

王老實本來就有興致,眉毛一挑,“沒跑兒!”

※※※

“唯唯呢?”

從外邊兒回來的唐建興發現就自己老婆一個人,一邊兒換鞋,一邊兒問閨女去向。

鄭婕端著一盤提子,吃著看電視,估計是電視節目吸引人,忘啦賢惠,平日裏,她應該起來,從鞋櫃裏給老唐同誌拿拖鞋的,“樓上呢。”

去衛生間擦了一把臉,唐建興回到客廳,坐下後盡顯疲憊,“不是說要拍婚紗照嗎?怎麽這麽多天都沒動靜。”

鄭婕本來就為這個事兒不高興,臉一沉,說,“你還是她親爹啊?”

莫明其妙啊,唐建興反問,“我怎麽啦?”

抄起遙控器,換了個頻道,把遙控器扔到茶幾上,努了努嘴兒,“你自己看吧。”

除了個別頻道,絕大多數節目還沉浸在賑災中,想要了解那邊兒可歌可泣的事兒,隨便找個台,隨時能看到。

唐建興心裏一黯,他是進京開過會的,當時王老實說那個話,他心裏是不讚成的,可現在看,一點都不帶錯的。

不用再問,他也明白了,全國氣氛都那麽沉重,婚紗照是個喜慶事兒,現在拍實在不合適。

鄭婕重新換了頻道,她脾氣直,過去就完,“唯唯說後天去京城住些日子。”

唐建興點點頭,小兩口整天分著不像話,王老實事兒多,離開不身,自己閨女閑著沒事兒,實在該過去。

“嗯,我正好有事兒,送她一塊兒去。”

“又進京?”鄭婕放下盤子,有些驚訝,“剛回來才幾天,你不是要-”

老唐同誌有個優點,回家不談工作,或者說極少說起,今兒敞開了,“公司上市的事兒擱置了,這點我讚同,可代替我的人選一直沒有,我不能等了。”

自己老頭子堅持要離職,鄭婕是讚成的,本來就幹著累,加上自己閨女就要嫁人,沒辦事兒還好點,結完婚,老丈人的地位很尷尬。

進京,想來是要跟未來女婿最後攤牌了。

丈母娘疼女婿是實打實的,鄭婕自然不能落了俗套,這句話在濱城尤其是盛行,斟酌了好一會兒,她說,“要是落實實在沒人,你還是再幫幫他,總不能看著落實吃癟吧。”

唐建興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

頭天晚上,王老實真是盡興了,喝得眾人膽寒,從沒見過王大老板如此大殺四方。

七八個人,讓王老實放躺下一半兒還多。

他自己呢?

沒事兒人一樣。

當時真沒事兒,轉天早上,起不來床,要不是手機吼個不停,他真不想睜眼。

連滾帶爬的把手機拿過來,重新倒在**,嘿,不響了,也好,王老實想接茬兒歇著,頭重腳輕的,渾身那個別扭,昨晚兒喝的實在太多。

剛有點迷糊,電話又叫了起來。

“喂,誰呀?”

話筒裏聲音特威嚴,“是我,怎麽還沒起?”

王老實總算還知道輕重,腦子反應過來,強睜開眼,瞅了一眼,果然是全總,趕緊回答說,“全總您回來啦!這次可辛苦您了-”

“行啦,別說那個虛的,聽著忒假,有空沒有,要是有,跟我釣魚去。”

又釣魚,王老實真心不喜歡那鍛煉情操的玩意兒,可沒轍啊,老全還是厚道的,“行,您說地方吧-----好咧,我這就過去。”

等對方掛斷電話,王老實才摁了一下,把手機扔到一邊兒,重新閉上眼。

躺了十幾秒鍾,王老實掙紮著起來,到洗漱間衝了個熱水澡,好好抹了一通沐浴露,要不這一身酒味兒難聞的厲害。

廚房裏有熱著的小米粥,王老實往自己嘴裏倒了兩大碗,這才舒服了點。

此刻廚房伺候著的是李小冉,張阿姨輕易不動手了,這是王老實的意思,算是集訓,在李小冉去美帝之前,好好鍛煉下廚藝。

“小冉,準備的差不多了吧?”

李小冉靦腆的笑笑回答說,“嗯,我還在跟張阿姨學幾個湯,再有幾天就可以了。”

王老實滿意的點點頭,這姑娘難得的實誠人,擱在查芷蕊那裏放心,“那行,好好幹,有什麽事兒直接跟我說。”

李小冉同誌甜甜的一笑,連連點頭。

別看王大老板手下人不少,各類人才數不勝數,就算沒有,豎起招兵大旗,來投者絕不是小數目,不過,真能讓王老實完全放心的人少之又少。

每每到了用人的時候,王老實總是猶豫不定,甚至連候選的人都沒有。

遇上這種事兒,王老實才真正體會到孤家寡人到底是什麽滋味兒,也能理解為啥猜疑橫行,他自己都無法跳出那個怪圈,說服力十足。

老全同誌一身裝扮很隨意,扔到街上,一準兒就是個遛彎兒的退休老工人。

他喜歡釣魚,卻從來不到什麽魚池去,堅持野釣。

今天這個地方,王老實頭一次來,說是釣魚的地方,說白了整個一河溝子,怎麽瞅都不像有魚。

距離這裏不到五百米,就有個療養院,還是有軍人站崗那種。

王老實猜測,這次去南邊兒,老全估計真是受苦了,才回京城,就準進這裏,想來身體吃不消的麵兒大。

老全說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給王老實出氣,“那幾個不爭氣的玩意兒,我已經派人去警告他們了,再有人胡說亂嚼,絕不旁貸。”

“啥?”反應慢了點,王老實一開始沒聽懂什麽事兒。

老全頭都沒抬,眼睛盯著魚漂,慢條斯理的說,“你這次很好,受了委屈也忍著,知道顧全大局,眼下確實不能出一絲亂子,尤其那幫人,不過你放心,回頭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王老實總算聽懂了,合著老全說十字會跟慈善基金那邊兒呢,哎喲喂,自己還真沒一點心思,這怎麽話說的,咋又變成自己識大體、顧大局了,真有點不好意思的。

王老實趕緊擺手解釋,“全總,您老誤會了,我真沒往心裏去。”

“嗯,你這個心態很好。”

得,還說不清楚了,自打宮二說了那事兒,王老實還真想了點,後來覺得實在沒必要,犯不上跟那層次的人較真兒。

沒成想,老全同誌真會說話。

他能說出這個來,想來姬總是發了話的。

本來不多的怨恨,立即風吹雲散。

全總說給個交代,估計就輕不了,這老家夥可不是什麽善茬兒,陰人坑人的時候,一套套的,誰遇上他算上輩子沒積德。

關於那件事兒,老全還算厚道,不過接下來的話讓王老實走心啦。

老家夥看似很認真的釣魚,一動不動的盯著水麵兒,其實心裏鬼著呢,“昨天跟姬總閑聊的時候,還說起你來,姬總說你這些年沉寂的有些不正常,雖然你那些企業也都在發展,但實際上,你停下來了,是不是啊?”

王老實兩眼發直,這叫人怎麽回答?

停頓了幾秒鍾,老全又說,“你什麽心思,我明白,姬總想來更清楚,是有些人太不像話,不過,你呢也不要畏手畏腳,隻要正大光明的,放開手腳撲騰,我就不信,誰還敢黑白顛倒?”

聽著不對啊,老家夥這是轉述呢,絕不像他自己的話,沒準兒就是姬總說的。

若是老全說,王老實還真就信,姬總就算了,他老人家眼界太高,為人也正,有時候顧不上。

另外,王老實還聽出一個意思來,人家老全就沒打算讓自己發表什麽意見,完全就是他說,你聽著,說完聽完就算完。

果然,老全同誌又說了幾句,就不提了,重新轉回到閑聊上,壓根就沒想聽王老實說什麽。

懂了。

老全是不大讚成姬總意思的,尼瑪,就不能明白的說,非得猜來猜去?

不成,得弄點利息過來。

收起杆,看到魚餌已經沒了,王老實重新掛上,甩進河溝裏,裝作漫不經心的說,“我有個同學,這次真是福大命大,兩口子愣是都活了過來,而且還立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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