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四十分,白雲中心,頂樓。

這裏有一座文藝範兒很足的茶餐廳,頗受一些高端女性的青睞。

開業之初,定位就很高,不是說茶餐廳不好,華夏對外來的玩意兒很看重。

有些國外的低端品牌,移植到華夏,也可以整出貴族範兒來。

為什麽會這樣,理解起來比較困難,大抵還是和華夏發展過晚,還沒有足夠的底蘊有關吧。

靳玉玲忙了一天,原想著回家歇著,結果還沒出門兒,就被吳楠悅給堵在辦公室裏。

吳妞兒拉著靳玉玲來到這個茶餐廳。

看著人家靳玉玲狼吞虎咽的猛吃,吳楠悅不禁目瞪口呆,她實在想不明白,什麽原因造成這位有如此的做人轉變。

吳妞兒眼前的東西都沒怎麽動,靳玉玲已經消滅幹淨自己那份兒,然後特不顧別人感官的拍了拍肚子,“很不錯。”

吳楠悅毫無意識的問,“什麽就很不錯?”

端起杯子來,喝了兩口水,靳玉玲指著光了的盤子說,“上東西的速度很快。”

“就這?”吳楠悅實在不願意跟靳玉玲掰扯什麽,拿起勺子,繼續慢條斯理的吃自己那份。

從桌子上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雜誌來,翻開之前,問,“說吧,今兒找我什麽事兒?”

吳楠悅沒停下,抬頭看了對麵的靳玉玲一眼,臉上帶著裝來的悲色,“瞧瞧,合著咱已經到了沒事兒就不能聯係的地步?還是我想多啦?”

作勢要打,動作卻含蓄了很多,輕輕揮了一小下,嗔怪說,“你這死丫頭,明知道我不是那意思,還成心說出來給我添堵。”

吳妞兒抿嘴樂了一下,繼續低頭吃東西。

餐廳裏的雜誌很專業,主要就是介紹世界各地風情和美食,指向性很強,讀起來非常吸引人。

靳玉玲看的入神,對麵那位吃的安靜。

跟設計好的一樣,整個餐廳多是如此,顯有人大聲說話,絕對沒人拿這裏說華夏人的素質。

舒緩的音樂聲,撲鼻的各種香氣,給客人非常不錯的就餐體驗。

吳楠悅的飯量實在有限,不是她想減肥,主要還是整天無所事事,能量消耗嚴重不足,自然吃的也不會多。

本著高素質人才的精神,吳妞兒在點餐的時候,就沒多點。

抽出一張餐巾紙,輕輕擦了下嘴角兒,“玉玲姐,不是我說你,該注意下自己了,好好保養一下,你看你憔悴的,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聽聞此話,靳玉玲放下手裏的雜誌,笑著說,“是嗎?我還真沒注意,聽你的,有時間也去捯飭捯飭,免得讓人說我是老太婆!”

“嘿,你這倒還的快,心裏惦記上市怎麽地?”

靳玉玲笑笑,招了招手,服務員看見趕緊過來。

“麻煩你把桌子收拾一下,然後再給我們——楠悅你喝什麽?”

吳楠悅說,“檸檬水。”

“嗯,一杯檸檬水,一杯咖啡不加奶。”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手腳麻利,桌子收拾幹淨的同時,另一個服務員已經端上來一杯檸檬水。

等咖啡的功夫,靳玉玲收起玩笑的語氣問,“真沒事兒跟我說?現在不說,那我可就真信了啊!”

吳妞兒咬了咬嘴唇,嘴角抽了抽,說,“他已經登記了,好像說今年結婚。”

故意似地,靳玉玲掃了一眼周圍,問,“他是誰啊?”

吳楠悅鼓著嘴,瞪著眼看向靳玉玲。

“好吧!”靳玉玲舉起手來,她實在有些受不了,“我以為你放下了,沒想到還這樣。”

吳楠悅的語氣悵然若失,兩眼失去了些光彩,低著頭說,“我也以為自己放下了,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沒怎麽的,可現在又憋不住。”

“傻丫頭,你這是何苦呢。”

吳楠悅剛要張嘴,看到服務員端著咖啡過來,閉上嘴。

等服務員一走,她接著說,“我也沒想怎麽著,就是找個人說說話,讓自己心裏舒坦點。”

靳玉玲歎了一口氣,柔聲說,“行,不管有多少話,都跟姐說。”

事兒就那麽巧,吳楠悅還沒開頭兒,主要她也不知道怎麽說,一般也就是想到什麽說什麽,結果電話一個勁兒的閃。

素質、素質、素質,吳楠悅真是講究,電話調成了靜音。

本來一臉愁苦的吳楠悅低頭一看,兩眼就閃過一道光亮。

她的動作是迫不及待,嘴裏卻帶著慵懶,“喂,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真是難得。”

怎麽個意思?對麵兒那位人生閱曆還是很不錯的,咋突然就這麽個畫風?

有情況!

靳玉玲覺得自己從吳楠悅臉上看出來的是春色,容光剛勁。

“哦,還真是正經事兒呢。”

“您老用得著跟我商量,你做主就是了。”

“沒逗啊,這個事兒你做主就可以,我沒意見。”

端起咖啡,小口抿了幾口,靳玉玲在心裏猜測,對麵兒是誰,雖然沒確定,她也大概窺出幾分來。

應該是那廝!

果然,不知道那頭兒說了什麽,本來還挺文靜的吳楠悅立馬翻了,“王落實,就不帶你這麽做人的,合著得罪人的事兒都推給我啦?你滿處當好人?”

靳玉玲給逗樂了,心說,你這傻丫頭,才知道那貨什麽人啊!

吳楠悅氣呼呼的說,“門兒都沒有,這個事兒既然你自己挑了頭,那就你自己折騰,別扯上我!”

放下電話,吳楠悅臉上還都是不忿。

剛才她說話聲音有些大,周圍不少人投來不滿的目光。

恰巧,吳楠悅扭了下頭,正好斜對麵兒一個姑娘非常優雅的用鄙視眼神瞅著她。

她一點自覺都沒有,立即惡狠狠的回瞪過去。

靳玉玲心說王落實你個貨就造孽吧,挺好一姑娘,讓你給禍害成這樣,死了你丫得下十八層地獄!

她伸出手,拍了吳楠悅手背一下,提醒她不要發火。

吳楠悅悻悻的低下頭,沒有爆發出什麽來。

“怎麽回事兒?能把你氣成這樣,那小子也不容易。”

“玉玲姐,你到底哪頭兒的?”吳楠悅一定,立即翻了白眼。

靳玉玲笑著說,“就咱這幾個,還分哪頭兒的?”

吳妞兒頓時泄了氣。

電話裏,王老實說的事兒絕不是小事兒。

第一,浩宇要進行資產清理,清除部分股東,而這件事兒,王老實希望由吳楠悅來操刀。

第二,如果吳楠悅願意,王老實打算讓浩宇與華夏時代進行資產重組。

重組什麽的,吳妞兒並沒有什麽意見,對浩宇,她已經沒了什麽心思。

就是第一件事兒太氣人,清理股東,那裏邊兒人可不少呢,想要把人家清理出去,可不僅僅是靠錢就能解決的。

必然會得罪不少人。

那屬於遭恨的事兒。

甭管怎麽著,浩宇現在盈利能力不差,妥妥的優良資產,趕人家,那就是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聽完吳楠悅的話,靳玉玲久久不語,好半天,才長出一口氣,四下打量了下,壓低聲音說,“楠悅,別矯情,他這是為你們家好。”

吳楠悅怔了怔,兩眼一凝,“我們家?”

靳玉玲點了點頭,“沒錯兒,你們家。”

吳妞兒突然無力的放下手,身體向後靠了靠,悠悠的說,“玉玲姐,你說就真的需要那樣嗎?以犧牲整個家為代價?”

靳玉玲重新端起咖啡來,說,“有付出就有回報,失去的總會換成另一種回來,就看你自己怎麽理解了。”

吳楠悅張了張嘴,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

邵麗跟王老實正往儲藏間裏搬東西,這次王老實來,帶了好些,全是平時吃的。

就在一大早,王老實的三哥進京,給王老實裝來滿滿一車。

他進京是跟奧組委的采購部門談些具體事宜,順便過來看看王老實。

問了問家裏沒事兒,王老實也沒耽擱時間。

就是瞅著小山一樣的東西發愁。

分出來好幾份,他才裝了一大半兒,親自跑到林家這裏來。

好些日子沒來,林國棟看到王老實很高興,說一定要王老實中午吃飯,還不由分說,出去買菜。

王老實本來就打算坐一會兒回去的,唐唯早上還說讓去接她,去和幾個朋友吃飯。

隻是,看林父這意思,王老實那句不吃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來。

隻好悄悄的給唐唯發了條短信,讓她先去。

林國棟消瘦了一些,並不是很厲害,氣色看上去還不錯,王老實悄悄問邵麗,“最近檢查沒有?”

邵麗拿著掃帚清掃儲藏間,搖搖頭說,“你爸不樂意去,說聽天由命,就別讓那些醫生沒事兒嚇唬他了。”

“這倒也是,那保健醫生怎麽說?”

聽邵大媽的意思是願意去醫院檢查的,可王老實倒認為檢不檢查也就那樣兒,他也認為癌症病人多數還是嚇死的。

提到保健醫生,邵麗明顯精神一震,眼睛中亮色多了起來,“保健醫生倒是說現在是固本培元的階段,效果很好。”

想了下,王老實也勸邵麗,“既然咱選擇了這條路,就別猶豫,我剛才也看老爺子氣色不錯。”

“那倒是真的。”邵麗是認可這說法的。

林國棟每次出去買,必是醬貨,他一直認為王老實喜歡那一口。

不管是不是真喜歡,王老實沒少吃,臨走還捎了不少。

※※※

這次回京城,唐唯算是徹底把自己跟京城大學的關係給解除了。

留在這裏,主要還是為了跟王老實見麵兒方便。

當然,還有一個事兒,那就是拍婚紗照,眼下全國還在災後階段,誰也不願意這時候弄什麽喜慶的事兒,也就耽擱了下來,好在他們時間還算寬裕。

平時王老實忙,唐唯呢,也不願意悶在家裏,她大學的不少同學都留在了京城,其中幾個關係很要好,一來二去就聯係上了。

那些同學都有工作,很少有人能空出時間來,偶爾一兩個,都是單獨行動。

今兒正好,大家都努力湊了湊,除了個別人,算是比較全的。

約定的是都帶家屬。

其實主要目的還是要見見王老實。

尤其耿麗,她是最推崇王老實的一個,也是她極力攛掇聚會的。

聚餐選的飯店並沒有特別的地方,就說京城普通的一個館子,主打招牌菜是烤鴨。

唐唯進入房間,薑麗發現就一個人,連忙問,“你那口子呢?”

放下包兒,唐唯顧不上跟大家打招呼,趕緊回答說,“他還有點事兒沒辦完,估計得晚點到。”

能來就成,講真,跟王老實這樣的人一起吃飯,房間裏的大多數人壓力還是很大的。

唐唯自然也理解,她努力讓自己跟大家拉近距離,畢竟都是她當年的好夥伴兒,哪怕如今已經多年過去,人總是會變的,卻改變不了當年的情誼。

介紹了各自家屬後,薑麗詢問大家的意思,是現在上菜,還是等一會兒。

不等別人開口,唐唯先說,“別啊,哪兒能讓這麽多人等他一個,咱先吃。”

大家都不幹,紛紛表示,等一會兒沒什麽的,還是湊齊了的好。

唐唯給薑麗使了個眼色,那意思,你是大姐大,這話得你來說。

薑麗猶豫了下,她也覺得等會兒合適,架不住唐唯那兒堅持,也隻好說,“那行,咱邊吃邊等,唯唯你給落實加點菜出來。”

菜上來之後,幾個男同誌開了酒,也給女士們準備了香檳,薑麗提議一起碰杯,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正歡樂間,外麵傳來一陣嘈雜聲,聽聲音,有人在罵,有的在砸,鍋碗瓢盆被砸碎,桌椅板凳被掀翻,屋裏人都愣住,不知道外邊兒出了什麽事兒。

有個守著門口兒的站起來,要出去看看。

薑麗攔了一下,“別開門!”

有些事兒躲是躲不開的,他們沒出去,人家卻進來了,門兒是被踹開的,剛才隔著房門,還好點,這門兒一開,才知道,整個飯店已經亂成一團,跟過土匪一樣,沒一個消停的地方。

進來了兩個人,都是雕龍刻鳳的打扮,那模樣都是欠抽的典範。

“幾位,實在對不住,你們運氣實在背,趕上事兒啦!”

說著,拎起大錘,一下子砸到桌子上,得,碎玻璃碴兒滿天飛,還帶著菜湯兒,滿屋子人遭了罪。

就比如唐唯身上,菜葉什麽的都是,最令人難受的就是一塊海參通過她的衣領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