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全金陵城的客棧酒家都住滿了,靠近貢院的住家戶都把自己的屋子騰了出來一半,租給考生住。

鳳儀客棧之中,大堂一改往日眾多食客呼呼喚喚的情形。

而是坐了一群頭戴簪子手中拿著小本本的書生。

說是書生,卻不是酸腐書生,而大部分是那種玉樹臨風的那種。一如江南八大才子,齊魯四大俊傑等聞名於舉子之間的大才都匯聚到了金陵城。

記得少年包青天中,西來的才子為了羞辱東來的才子,於是寫了句,東鳥西飛,遍地鳳凰難下足。其後包拯立刻以地域範圍作為基準,回了一句:南麟北走,滿山禽獸盡低頭。

雖然這個故事是盜用的大明朝倫文敘的故事,卻也間接的說明了宋多才子。

就算明代有四大才子,有聖人王守仁,卻也比不上宋代的蘇軾王安石等眾多詞人。

沒有八股文之前,文人的確多才。但是多了八股文之後,有才的文人便更有才了晉升到了極致,卻比不得以前的數量了。

所以方天定永遠不會讓大魏發展處八股文之流的東西。

鳳儀客棧一樓大堂中,眾多學子相互討論,所謂策論所謂時政是些什麽。

有的人卻胸有成竹般淡然,當然沒有經曆過鄭板橋,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變成了竹子。

一名白衣公子,帶著年紀不算小,而且很黝黑的書童看著書,也翻著小本本,時而點頭,時而搖頭。這書對新增加四科的解釋,大部分與自己的想法一致。

隻是和遼國金國的關係一段,此書始終不承認金國目前比宋比魏更強盛,隻是說有些威脅罷了。

當然,重點提到了燕雲還沒有完全收回的事情。

此人當然是前來感受考生氣氛的方天定。至於為何選擇鳳儀客棧是有原因的。、

目前金陵城中幾家大酒樓大客棧合力舉行了一個賭博性質的猜獎活動,名為定狀元。其中有四成上榜之人都住在鳳儀。

當然,不排除有真才實學的高手隱藏在某個小屋裏準備一鳴驚人奪得進士之位,但是狀元榜眼探花卻一定會在這些被插牌子的人身上。

宋人,可不像後是一樣以謙虛為美。唐宋講究大氣,講究名望。那些很有學識,經得起天下人考驗的大才大多早年甚至是童年就已經被人熟知。

否則也不會出現方仲永式的人物。

但是神童成年後變成蠢人實在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是一路高歌猛進,衝上文壇中的高地。

如今的排名,賠率比最低表示其奪冠可能性最大,最低的是一名為胡銓(quan)的人。最高的是一群人,統一賠率一賠十,胡銓則是一賠三,緊隨其後是辛讚一賠四。

此兩人,正是住在鳳儀。而此刻,這正是坐在白衣公子旁邊的一桌上。

與那些正在糾結的學子不同,少數幾個沒有顯得糾結的人,明顯都有自己的才能,實則便是進士最大的競爭者。

幾名學子一見,很有自知之明的讓出了桌子,因為考前,在酒樓,各地才子都會聚在一桌上談一談考試。

而此時,白衣公子與胡銓兩張桌子邊才子最多,於是也就成了這次會談的地點。

幾名胸有成竹的舉子圍了過來,兩張桌子拚成一張,便開始談論。

鳳儀的掌櫃的一邊點這錢,一邊在心中大笑,這些人可都是搖錢樹,就算買胡栓的人再多也超不過一成,就算他們中了也隻能得到很少的錢,相比之下各家大客棧可謂賺得心花怒放。

幾人各抒己見,卻也大致雷同說的都差不多。

但是卻有一個小分歧,以胡銓為代表的幾個舉子以為遼金不是大問題,以辛讚為代表的幾位北方才子則是覺得金國是大患,實力比宋強。

而那一直不說話隻是看著幾人聊天的白衣公子,卻不由暗自搖頭。

胡銓看到搖頭的白衣公子才想起其一直沒有說話不由問道:“敢問兄台大名,不知有何想法,不如說出來大家論一論。”

這位一直不說話的兄台當然是方天定,他是在搖頭自己和朝中大臣的意見不服。

胡銓問了,隨即說道:“在下姓方,我是為二位搖頭。以二位大才,想來都是前三甲,其中會試十科,恐怕胡兄占優,會成為頭名,雖然辛兄騎射占優,整體卻還差胡兄幾分。”說到這兒,便看見年紀不大的胡銓有些飄飄然。

隨即,方天定接道:“之時到了殿試欽點狀元,恐怕是辛兄占優,胡兄恐怕難以連中三元。”

所謂三元就是鄉試會試殿試都排頭名,這樣的人,在大明朝三百年間隻有兩個。可以想象其困難程度。

一群書生中,有的人自己有自己的驕傲,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比不得辛讚和胡銓,隨即問道:“為何會這樣?”

看著眾學子包括辛讚胡銓都有些好奇,隨即道:“會試,第一名由某位隨機指定的大臣點出,這些大臣中,大部分人認為金遼不是威脅,所以胡兄此處論證要占很大優勢,就算是齊射雙雙上等,辛兄也追不上胡兄了。”到了方天定這個層次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辛讚是個高手,起碼接近二流巔峰。

想著,又道:“但是王上本人卻覺得金國威脅甚大,所以殿試的時候一定會點辛兄為狀元。”

這樣一番話當然不可能改變兩人的世界觀,所以也隻是說出來給兩人聽聽而已,考驗考驗兩人。卻不知有人瞬間反映了過來,道:“兄台是國姓,又知道此等內幕,莫非,乃是皇親?”

皇親,在方臘這樣的第一代,就算是遠房親戚也算得上皇親。等到了一個王朝興盛時,第一個皇帝的子嗣滿天下之時便隻有封王封侯的王子們,能稱得上皇親了。

這個舉子的暗意很明白,就是說,如果你是皇親,王上豈不是很有可能點你為狀元?

方天定哈哈一笑,道:“在下雖然有些學識,卻上不了台麵,比不得眾位,所以不會去爭狀元的。”

若是方天定是一個對宋朝曆史很熟悉的穿越者的話,便不會這麽輕鬆的點評辛讚和胡銓兩人了。

此二人可是大有來頭,曆史上的辛讚,曾經在1127年之後再金國做過官,卻被認為是民族英雄,領導了齊魯等地的遺民反金,其家室一門宋臣,上三代是宋臣,自己是金臣,下三代又是宋臣。

自己迫不得已成為金臣,卻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其之所以出名,倒不是因為他領導了起義,反抗金國,而是因為他保護了一個人,讓其得以存活到歸宋。

此人就是辛讚的孫子辛棄疾!

辛棄疾歸宋之時帶著他爺爺與他父親組織的五十萬起義軍南歸,並且成為了南宋的將軍,也成為了舉世聞名的詞人。這一切當然都是他的爺爺教出來的。可見他爺爺是如何的文武全才。

由於父親戰死,所以辛棄疾都沒在詩歌中回憶過曾今的戰爭,也就沒有提到父親爺爺,所以辛讚一般不為人知,但是研究曆史的人當然要知道如此偉人。可以說南宋初金宋之間的關係便是由辛讚一個人攪動的。能攪動風雲的人,便不是弱者。

若說辛讚的出名,和辛棄疾關係很大的話,那麽胡銓此人出名,那就是理所應當了。南宋四大名臣,胡銓年齡最小。是1102年出生的,本來應該是1128年進士第一,因為文章實在鋒利,直指宋庭不肯與金作戰不利雲雲,被趙構點為了第六名,落出了三甲。

如今大魏第一次恩科的名頭,竟然吸引了此二人前來。若是方天定知道此二人的身份,說不定要大宴為他們接風洗塵。

一個可以和李綱齊名的人,可想而知是什麽樣的人。可以說,是個權臣,當然,也是良臣。

隻可惜,方天定始終覺得兩個名字都好熟悉,卻記不起是什麽人,罔他還覺得自己是一個喜歡詩詞的人,十多年過去,也記不起這樣兩位大才了。

要知道此二人的詩詞,也不是蓋的。

辛讚才第一次和他對話道:“兄台高抬辛某了。”

方天定卻是笑著道:“辛兄是北方人吧,難道是燕地之人?”

辛讚一愣,道:“家中本是河間府人,數年前移到了燕州。”想來是辛讚的父親或者祖父覺得宋庭不可靠,於是將辛讚等人安排到了燕地。在燕地辛讚當然知道遼人金人是些什麽人了。

要知道方天定和遼國的那一場大戰,便是在他們麵前打響的。

方天定點了點頭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大家都是一屆同考,算是天子門生,自然要為國盡力,不管日後與他國如何。等到發生矛盾時,自然是我魏國勝為好,如此好的生活來之不易,需要我們去維護啊,所謂先天下之憂。咱們以後為官,自然要為百姓為天下做事。以後要相互扶持啊。”

其他幾人聽著方天定這麽說,隻以為方天定是在回避話題,卻也覺得有理,一時間心頭熱血奮勇,就想要做一番政績出來。

整整一中午,幾人大喝特喝。等酒力最好的辛讚醒來時,方天定已經離開多時。

直到第二天進考場,也沒有再看到那白衣飄飄有大才之相的方姓公子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