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前方的情報終於發了回來。

果然如方天定設想的一樣,遼軍主力屯聚岐髯關,整個岐髯關,兩萬遼騎一萬步兵,瓦橋關莫州瀛洲合起來不過三萬人馬,每處一萬,其中比例竟然是八成騎兵兩成步兵。

岐髯關外有燕山,燕山雖然不如泰山雄偉,不如華山險峻,不如賀蘭山連綿,但卻也是山,那山勢連綿也有個兩百裏。期間騎兵不好出戰,但是岐髯關前,有將近三裏的平地,騎兵衝刺雖然不大方便,卻也勉強能起勢了。

當情報傳來的一刻,方天定立刻下令,出兵!

八月初九,白髯河上,江煙繚繞,朦朧紫氣從東方而來。

朝陽初升,河水滔滔而來,這河水,自然也是自西向東而來的。起於蔚州,途徑岐髯關南,流到了瓦橋關北。

這個關口為何叫瓦橋關已經沒人知道了,真相掩埋在浩瀚的曆史中,當白髯河流到了如今,似乎要發揮那點餘熱。

一隊一隊的人馬暗中渡河然後迂回在山間將近二十裏的路,卻走了八十裏。

為的就是,繞過白髯河上的固定哨點。

至於移動哨點,全部都會被拔出。

清晨,總是人警惕性最低的時候,滾滾大軍直衝瓦橋關下。

當瓦橋關人開始警覺之時,那隊人馬竟然從南麵進攻到了瓦橋關城頭之上!

瓦橋關遼軍不愧是遼軍之中的精銳很快就組織起了人手,將踏上瓦橋關的不知名敵軍趕下了城頭。

但是敵軍馬上又組織起了第二次攻城,遼軍立刻通知守將。

瓦橋關作為現餘被隔離的兩關的咽喉,自然不可能是漢將軍坐鎮。

遼將莫隆上城頭一看,隨即變色,派遣了一百名斥候,從城牆的其他三麵滑下城頭。

隻是,殺字軍的人,又豈會隻圍一麵牆。其他三麵,乃至河道對麵河道上,又有車船相侯。

百名遼軍斥候走下城頭走了不遠就遭到了伏擊。

天色剛亮,城頭看城下還是漆黑一片,根本沒有發現這些人。直到太陽升起了那一瞬間的黑暗過後,耀眼的光芒突然投射到大地之上,雖然其後亮光變低了,卻也看得見周圍的清醒了。

一百名斥候,去到白髯河上的三十人不知死活,其他兩麵的七十五人,在城下就留下了將近五十具屍體。

城中斥候本就不多,莫隆也是見到情況危急,所以直接派出了大隊斥候求援,卻不料敵人準備充足,斥候小隊很有可能活不出三兩人,恐怕要死的幹幹淨淨。

思慮了良久,莫隆隨即下令,再派百人!

懂得影藏行跡,懂得刺探,懂得躲避追捕的斥候整個瓦橋關就這麽多了。要是再全軍覆沒,瓦橋關在劫難逃。

百人再次下城。城下也沒有馬匹,當然隻有奔跑,能夠容得下馬的,也就隻有南門而已,南門如今戰火烽煙,擾亂的這一方,怎能跑馬?豈不是癡人說夢。

被關口,本就是水關。普通的關口,一般是護城河上架橋,通向城外。

但是這個關口卻是城牆外一小段土地,如同碼頭一般,然後就是寬闊的白髯河,根本無法強攻。

當然,作為水關,在北方,的確不好對付。若是到了南方,就不盡然了,數百年後,朱元璋帶領蒙蕫船隊強攻南昌之時,城頭士兵看著和城牆一樣高,直接靠過來的大船,盡數被驚的無法動彈。

隻可惜,遼地苦寒,雖然數百年前是繁榮之地,到了這時,卻是六業不興,當然了,五畜倒是很旺。

一百人再次衝出,先頭的,自然是最有本事的,應為最前麵的人最容易遭到重點打擊,卻也最容易逃遁。

隻見,遠道隻能看到一個小黑點的地方一道道箭羽突然襲來。

這些小黑點,竟然是弓箭手?

這,絕對有三百步!三百步按通俗算法二百四十米,按照北宋這個時代的特殊計數算就是四百二十米,這個距離,當然是說的後者,不然莫隆也不會如此吃驚。

那流線型的箭羽從天而降之時,城上的人很容易看到,城下的人,不好看到,卻容易聽到。

隻有最有經驗的斥候才知道,這個時候停下來抬頭看箭躲避,那是找死,用刀揮舞擋箭也沒有想象中的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越快越好!

當衝過箭陣之時,十之**已經成為屍體。唯有少數人能夠逃走。

於是,逃走的斥候,在戰報中的四萬殺字軍攻城的後麵又要加一條,敵人有不知名強弓,射程是弩箭的兩倍,威力與弩箭相若。

當然,是說的普通弩,若是神臂弓這樣的弩箭,當然稍有能與之比穿透力的武器,至於床弩,穿透力就算是反坦克導彈,也不曾多讓。

就在同一天晚上,兩州一關的守將都受到了戰報,其中逃出來的人不超過四十人,死在路上的二十多人,三關接到了分兩個批次的情報。

岐髯關,蕭直窩翰眯著三角眼。一個莽漢子,也有陰沉的一麵,如若不然,也不能讓方天定吃一個暗虧。

七個人送來情報,跑死了兩個,流血死了兩個,僅僅三個人累倒在關守府。

情報很簡單,四萬步兵,殺字軍步兵,突襲瓦橋關,敵人還擁有一種新式弓箭或者弩箭,威力比宋弩大。

這是因為最後他們突圍之後,殺字軍的工兵營便不再與他們接觸,所以他們不知道長弓的弱點。

蕭直窩翰笑了笑:“我讓你吃了虧,你就要打回來,這麽有自信從威海關出兵直攻我瓦橋關?想要短時間打下來,孤立我岐髯關與莫州瀛洲的聯係?我用剩下的招數,你還要還回來?我偏偏不讓你如意,攻下我瓦橋關,做夢!”

的確,蕭直窩翰故意發消息引方天定進攻居庸關,然後卻把人手調到了本來人手薄弱的岐髯關,岐髯關雖然不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卻也是易守難攻。

這樣一來,本來可以隨意在河間府與燕京之間調兵的線路,被蕭直窩翰切斷了。

現在,方天定故技重施,殺字軍隻要攻下瓦橋關,那麽岐髯關與莫州的聯係就等同於被切斷了。儒州居庸關,涿州岐髯關瓦橋關睦州瀛洲,全部在東經116上,一條線分布,雖然有些偏差,但總體是這樣。

方天定雖然不知道這就是116經度線卻也猜了個大概,畢竟北京城是118。不管是那一條經緯線,總之這一串的州縣關口全部在一條直線上,倘若雙方哪一環落到了敵人手中,那就會首尾斷裂。

要知道這是一條線上的城池,不是一字長蛇陣。要是一字長蛇陣,攻其首,尾相援,攻其尾,首接應,攻其腰首尾團聚,纏繞敵人。唯有七寸是弱點,強勢攻破蛇的前端,後端中段就不攻自破了。

這城池又是另外一種說法。

這一條線,就如同時間節點,隻要中間斷了一下,那就沒辦法接上了。

但是方天定有一個優點,他擁有幽州(燕京)和威海關。

若是一年前,蕭直窩翰事先預料到了威海關的這個作用的話,定然要將其拔出。

蕭直窩翰隨即決定,帶領兩萬騎兵救援,留下一萬步兵守城。

方天定八萬人,留守數個州縣就要將近三萬人手,能抽出四萬人攻打瓦橋關,已經是極限了,根本不可能攻擊岐髯關,留下一萬步兵足矣。

八月初十,兩萬騎兵度過白髯河,從白髯河南岸向瓦橋關進發。

半途,蕭直窩翰一直記得殺字軍有一種新式弓箭,攻擊範圍很遠,威力不俗,所以一直選擇大道走,而不是小路,或者山路。

既然走大道,當然是走官道,雖然瓦橋關與岐髯關之間的官道不怎麽寬,但是官道周圍卻大多是平地。

後世的京滬鐵路就是在這一線上修建的,當然比較平坦,這個地段,叫做華北平原?

走到半途,蕭直窩翰才知道自己錯了,因為,他遇到了方傑,方傑帶領的,也是兩萬騎兵。

這就是方天定的目的。兩萬人與岐髯關援軍作戰,四萬人圍攻瓦橋關,一萬人進攻岐髯關,或者說拖住岐髯關的遼軍。

方傑遙看蕭直窩翰,大喝:“太子賜予我三軍的話如何說!”

三軍將士齊聲大喝:“榮耀即吾命,吾乃漢人,殺殺殺!”吾乃漢人,這就是榮耀,漢人的身份,就是眾人的命。這就是方天定交給殺字軍的命。

蕭直窩翰知道此戰不可避免,遠遠的兩裏之外雙方斥候就發現了對麵的存在,這一句大吼,震破人心。

手下騎兵,都是驍勇遼人,多年來遭到壓製,如今遇到了同等數量的宋軍,難道還不戰?

“噢噢噢吼!”遼人標誌性的怒吼,每一次打草穀或是出兵,或是殺馬賊,都會讓遼人中那些驍勇的存在心喜怒吼。

仿佛,他們是西域獅子的傳人。

這一次,方天定卻沒有出現在騎兵大隊中,因為他要攻下瓦橋關,然後帶領四萬步兵馳援方傑,到時候讓蕭直窩翰這兩萬騎兵,全部歸西!

既然趁著金國大亂的機會想要偷下遼軍兩關,那就得神速,兵貴神速。

聲東,卻是擊西,這西,不是岐髯關,關是死的,人是活的,拿下蕭直窩翰的騎兵,岐髯關就是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