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眷戀些什麽

微翹的睫『毛』沾染上晶瑩的淚珠,這樣的熙顏看起來,美得讓人心顫。安揚是個善良的孩子,善良的人,是應該得到幸福的,隻是安揚遇見得炎煥太晚,否則今日這個善良的女孩,也許能輕輕握著炎煥的手,幸福微笑。

聽聞熙顏這蘊涵著感慨萬千的兩個‘謝’字,安揚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輕聲說道:“我什麽都沒有幫你和炎煥做過,而且之前還對你那麽凶,熙顏你謝我做什麽……”嬌俏的麵龐驀然緋紅,安揚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她之前對熙顏的態度很是惡劣吧?!她也曾經對熙顏提出過無理的要求,如今麵對突然闖進綺華宮的自己,熙顏毫無隱瞞的把關於她過去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自己,熙顏的善良和純真,應該才是觸動炎煥的直接要素吧?!

是啊,和從容淡定的熙顏比起來,她顯得那麽的青澀和幼稚,不止是炎煥,但凡是男人,都會喜歡熙顏的。所以,她不再妒忌為什麽熙顏擁有的那麽多,因為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善妒成『性』的安揚。熙顏受到的傷害已經太多太多了,現在上天眷顧熙顏一點,又有什麽不對?!

輕輕搖搖頭,熙顏柔聲說道:“安揚,當你知道皇後要對我和炎煥不利時,你不是匆匆跑來,告訴我們了麽?今日,你也是來告訴我們,皇後已經改變初衷了吧?!”她知道這個純真的女孩心裏藏不住話,隻是她看懂了安揚的心,炎煥卻看不懂。或許炎煥早就看懂了,卻因為她,而裝作看不懂……

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安揚很是不解的問:“熙顏,你怎麽知道我來綺華宮是要告訴你們這些?”她還以為炎煥和熙顏在聽到自己說母後已經決定不傷他們後,會無比激動,相視一笑呢!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她卻還傻不拉唧的跑來,真是個傻瓜。

像是看出了安揚在想著些什麽,熙顏溫和捋了捋安揚的長發,笑著說道:“安揚,昨天夜裏我和太後聊了一宿,雖然因為我的出現,太後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可是安揚你知道嗎,說到你的時候,太後的目光總是格外柔和,所以你才是太後無法割舍的寶。太後會這般不顧一切的寵我,是因為太後太想念落宸公主了……”是的,昨夜提到安揚時,太後眸子裏的柔光,是她從來不曾看見過,她願意把這樣的目光理解為溺愛。

寵愛和溺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寵愛是必須有前提條件的,而溺愛是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是毫無保留和不計條件的愛。她這一生,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而安揚,是第一個讓她羨慕不已的人。不是因為尊崇的地位和身份才羨慕安揚,是因為縈繞在安揚身邊的,那些血濃於水的親情。

熙顏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麽?!太後昨晚都在綺華宮裏,她們還提到了她?!嬌俏的臉在這一刻寫滿不勝涼風的嬌羞,安揚細聲說:“熙顏,你不必哄我開心了,太後對你的寵,宮中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話語無比的輕柔,沒有任何的不甘,隻是安揚濃眉輕觸,看上去年輕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憂傷。

她依然清晰的記得,那日太後當著熙顏和炎煥的麵,煽了她一記耳光。那是她活在這世上十五年來,第一次挨了耳光!而且狠狠煽了她一記耳光的人,不是不苟言笑的父皇,也不是少言寡語的母後,而是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的太後,那個舍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的外祖母!因為那一記耳光,她心都碎了,如今熙顏說太後最疼愛的人,一直都是她,這讓她怎麽能夠相信?!

默默凝視著安揚略帶失落的眼睛,熙顏緩緩說道:“太後對我是很好,但那些好始終不及對你的十分之一。安揚,以後看到太後別一言不發,知道嗎,每次看見你在宴席上冷著臉,太後都會很難過……”這孩子,知不知道因為她的淡漠,而讓太後掉了多少眼淚?!

“熙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這些話,都是太後跟你說的嗎?”細聲問出這話來,安揚的臉上,有少見的忐忑。

這安揚,果然還是一個孩子。淡淡一笑,熙顏柔聲說道:“我有欺騙公主的必要嗎?公主是個聰穎女子,應該分辨得清在太後的心裏,你我誰人更重要。”

美麗的眸子裏明顯閃爍著淚光,安揚努力綻放出甜美的笑容來。下一瞬,安揚緊緊抱住了熙顏。熙顏說她善良,可在她的心裏,熙顏才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軍營帳篷裏,炎煥正和慕容德正商討著二日後如何出奇製勝,殺出一條血路來。

“將軍,皇後命人傳來聖旨。”洪亮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在帳篷裏蕭瑟響起。

聽聞士兵這話,炎煥和慕容得都怔了怔。真是奇了怪了,他們出征一個多月了,連連損兵折將,皇上從不過問一句,對於他們請求援兵的要求,皇上也是置若罔聞,這會突然有聖旨到前線來,怎麽能不讓慕容德和炎澈心生不解。

與炎澈相視一眼,慕容德緩緩跪下,從士兵手中接過聖旨。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慕容德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慢慢把聖旨打開。

看著慕容德一點一點黯淡下來,最後尋不到一點光亮的眼眸,炎澈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輕聲問道:“將軍,皇上說什麽?”這一路浴血奮戰,雖然他們連連敗退,可慕容德始終從容淡定,他實在不明白,為何在看到聖旨的一瞬,這多年馳騁沙場,練就一身波瀾不驚本事的將軍,怎麽會麵如土灰,再看不到半分固有的自信?!

長長歎了一口氣,慕容德緩緩說道:“皇上命你我五日內攻進莞夷國皇宮,否則……”他們如今剩下的士兵還不到三萬,要他們在五日內攻進莞夷國皇宮,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啊!

“否則怎麽樣?”他知道皇上會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完完全全是想為熙顏。隻是公歸公,私歸私,皇上這樣公私不分下去,恐怕會盡失民心的啊!

看了看炎澈依然冷靜的臉,慕容德幽幽說道:“若你我五日內攻不進莞夷國皇宮,你我的家眷,一律處死……”皇上當真是走火入魔了嗎?!不然怎麽會為了一個心悅,而要濫殺那些無辜的人?!

冷然笑笑,炎澈唇角那抹笑意,竟比黃蓮還要苦澀。五日,皇上隻願意給他們五日!熙顏啊熙顏,你可知道因為你,一個『性』格溫順的男人,變成了如今這般殘暴不仁的君王?!他的熙顏,他此生有可能再見到熙顏嗎?!深邃的眸子裏多了些看不到底的憂傷,炎澈覺得他的心,在這一刻撕扯生痛。

“將軍,你相信這世上有奇跡嗎?”沉默許久,炎澈輕聲問出這話來。從前,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奇跡,但,自從在莞夷國皇宮與熙顏重逢的那一刻起,他開始一點一點相信這世上有奇跡了。奇跡就是在你心灰意冷,萬分絕望的時候,一抹穿透層層陰霾的亮光,輕柔觸碰你的肌膚,溫暖你的心靈,重新賦予你在黑夜裏走下去的勇氣。

凝視著炎澈俊逸的臉,慕容德說道:“我從不相信這世上有奇跡,但我相信我們可以創造奇跡!”堅定說出這話,慕容德的眸子裏,卻儼然淚光閃爍。後麵,已經沒有路可以讓他們退了,既然已經無路可退,那麽他們隻能破釜沉舟,拚死一博了!作為將軍,他早就做好了馬革裹屍還的打算,隻是他這一生的憾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慕容德眸子裏的淚光清晰可見,這個在沙場上負傷無數的漢子啊,著實讓他敬佩!握緊慕容德的手,炎澈一字一頓說道:“事在人為,五日內我們一定可以直取莞夷國皇宮!”熙顏,五日後又是怎麽樣的一番光景,那時的他,是不是已經成了戰場上的一縷亡魂,尋尋覓覓找不到心的歸處?!

心,一陣揪痛,這痛得入了骨的感覺,讓熙顏悄然落下淚來。再也毫無睡意,熙顏緩緩走到妝台旁坐下。白皙的指,不由自主的拿起白玉胭脂盒,緩緩打開盒蓋,熙顏輕輕聞了聞盒中胭脂淡雅的香。

這胭脂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喚‘烙紅顏’。她記得在寧王府的時候,炎澈說,這種淡淡的粉,淡淡的香很特別。她還記得,那日炎澈是怎麽把胭脂塞到她手中,她又是怎麽樣憤怒的把胭脂摔到地上的。她不明白,怎麽會鬼使神差的把撒了一地的胭脂細細撿起,是她眷戀這淡雅的香味,還是念念不忘著些什麽?!

心若是冰冷到了極致,即便是似曾相識溫暖的指,又能否讓她的心,一如最初?!淺淺笑了笑,熙顏知道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隔著房門鏤空的雕花看到這一幕,炎煥捧著溫茶的手,有些僵硬,輕歎一口氣,炎煥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