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近在咫尺
體內的寒意漸漸散去，炎煥卻儼然覺得他的身體裏的力氣，已經被抽離得幹幹淨淨，不剩下一絲一毫。胡『亂』抹去自己臉上冰涼的淚，炎煥知道現在他和熙顏的距離很近很近，隻不過是隔了一扇簡陋的木門，可，他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明白，這一生他和熙顏的交集已經到了終點，從今夜之後便會越離越遠……
纖細的指輕柔撫『摸』著炎澈強硬留下的披風，熙顏能夠清晰的聞到微寒的風裏，還殘留有炎澈的味道。那淡淡的香，似乎已經深深植入她的記憶裏，成為她午夜夢回時候揮之不去的傷痛！隻是她都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怎麽炎澈沒有從前的強勢霸道，有的隻是始終隱藏在眼眸深處的那一絲觸痛她心的失落？！冷冷把披風甩落在地，熙顏微微泛紅的眸子，終於再一次落下淚來。
‘吱’的一聲，木門緩緩打開，『露』出炎煥仍然略顯蒼白的麵龐。輕柔撿起地上的披風，炎煥幽幽歎了一口氣，輕聲說道：“熙顏，你這又是何必呢？！”他不想看到熙顏再這樣口是心非，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透徹熙顏的心。
沒有想到炎煥會突然打開木門，熙顏微微怔了怔，隨後慌忙別過臉去。她不能讓炎煥看到她臉上的淚，她不願意再讓炎煥因她的眼淚而難過萬分！這又是何必呢？！其實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今夜怎麽會生生生出許多哀傷來。
“煥，你沒有事了吧？”沉默許久，熙顏才輕輕說出這話來。炎煥一定是不想讓她看見他方才痛苦不堪的樣子吧？！可，炎煥知不知道他越是這樣做，她的心就越是自責！雖然她的陪伴不能減輕炎煥的痛苦，但讓她陪著炎煥一起流淚，她的心至少能夠好受一些。
恢複了些許溫暖的指輕柔擦去熙顏臉上的淚，炎煥緩緩說道：“熙顏，雖然我也知道說出這些話會讓很難過，但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我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可看到你和炎澈這樣，我無法安心離去……”定定看著熙顏寫滿倦意的臉，炎煥的心，載滿不舍與無奈。
聽見炎煥這有些頹廢的話語，熙顏連連搖頭，說道：“不，煥你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這些話緩緩自熙顏口中而出，極盡蒼白和無力。炎煥現在的情況有多麽糟糕，她不是不知道，她隻是不願意去麵對，也沒有辦法麵對如此殘酷的事實！
好看的薄唇微微揚起，炎煥這樣的笑容，一如從前般溫暖。輕輕把熙顏有些淩『亂』的發理順，炎煥溫和說道：“熙顏，我自己的身體，我會不清楚嗎？你知道的，我唯一不舍的就是你……”就讓他最後一次縱然自己對熙顏做出這樣親昵的舉動來吧，等一回到琉嵐國，他就會悄然離去，無聲無息的淡出熙顏的生命。
“煥，答應我，不要再像剛才那樣把我拒之門外，好嗎？”輕柔握住炎煥劃過她長發的手，熙顏柔聲說道。刻意忽略過炎煥眼中的傷，熙顏清晰的看見了炎煥眼中那個滿臉憔悴的自己。她現在隻是想過一天算一天，因為她已經不再勇敢了。當她的倔強和堅強被這個時空裏『亂』七八糟的一切磨得棱角全無，那麽此刻害怕失去炎煥的她，便隻是一個可憐蟲罷了！
沒有說任何話語，炎煥隻是默默凝視著熙顏。他想用心記住熙顏的臉，下輩子，如果真的有下輩子，他一定要先炎澈一步遇到熙顏。他和熙顏並不是不能在一起，是炎澈先他一步走進了熙顏的心。他沒有辦法答應這些，因為看到熙顏為他流淚，他害怕自己會狠不心 悄然離開……
佇立在拐角處的炎澈靜靜看著極力隱忍哀傷的熙顏和炎煥，炎澈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有這樣痛過。是的，這種冷冷刺透心髒的痛，比以為當初熙顏已死的時候，還有痛上很多倍！緩緩轉過身來，卻對上慕容德同樣寫滿憂傷的眼眸，炎澈不由得怔了怔。慕容德不是已經就寢了嗎？！怎麽現在會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尷尬笑了笑，炎澈笑自己的遲鈍。這樣彌漫著淡淡感傷的夜，他們又怎麽可能安然入眠呢？！
“炎澈，再給熙顏一點時間吧……”示意炎澈與他一同走出驛站，慕容德幽幽說道。剛剛熙顏對炎澈異常淡漠甚至是憤怒的一幕，他都看到了。他清楚今夜的熙顏因為炎煥身上的毒，而有多麽的難過，他也清楚因為熙顏的態度，現在的炎澈有多麽的傷心。他不再奢望熙顏能夠原諒他，他隻是希望遭受了太多太多苦難的熙顏能夠放下怨恨，牢牢握住遲來的幸福。
輕輕點了點頭，炎澈緩緩說道：“就算這一生熙顏都不肯原諒我，我也會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不僅僅是因為我虧欠了她許多，更主要的是，我不想再錯過自己愛的女人。”語氣雖然仍帶著淡淡的惆悵，但細細聽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炎澈的心，有多麽的堅定。
驛站外寒風陣陣，疲憊至極的士兵們早已三三兩兩靠在一起沉沉睡去。這三日三夜來確實太過於疲憊，而且太過於殘酷。在士兵們旁邊坐下，慕容德輕聲問道：“軍醫囑咐過你必須好好休息，可你卻……”他還清晰的記得那日他們突圍而出，炎澈為了追究敵軍主帥，而從戰馬上墮下，可是為了早點見到熙顏，炎澈還是咬緊了牙關，繼續浴血奮戰。
搖了搖頭，炎澈說道：“我這點小傷和炎煥體內的毒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呢？！”是啊，炎煥一直比他更愛熙顏，從前是，現在也是！與炎煥毫無保留的愛比較起來，他對熙顏的愛顯得如此的不堪入目。當初他因為靜柔的三言兩語而去懷疑熙顏，甚至是對熙顏拳腳相向！熙顏的心，已經被他傷害得透徹了，他也明白一顆涼了的心，是很難重新溫暖回來的。
這一路日夜兼程，不到三日便已經到了之前炎煥和熙顏曾經小住過的村莊。隻不過是短短三日，炎煥卻消瘦了足足一圈，憔悴得不成人樣！眼眸依舊明亮如初，隻是減去了許多溫和，多了些許死亡的氣息。再一次漫步在這靜謐的小村莊裏，炎煥蒼白的唇，綻放出比陽光還有燦爛的笑。那一段日子，他和熙顏過得有多麽平靜啊！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能再呼吸到小村莊裏清新的空氣，這對於他而言，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依然是似曾相識微涼的黃昏，隻是她身邊的炎煥，已經像是寒風裏搖擺不定的殘燭，隨時都有寂寂熄滅的可能！這三日裏，炎煥毒發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痛苦。雖然每一次毒發的時候，炎煥都會盡可能的避開她，但從炎煥因痛苦而咬破了的唇上，她不難看出活著的每一天，對炎煥來說，無疑是身處煉獄般痛苦的煎熬！
“煥，我們到那邊走走吧，那邊的果樹，應該已是掛滿了果實了吧……”溫柔挽起炎煥的手，熙顏不願去想幾日後的事情。這裏，她和炎煥整整住了半個月吧！她也清楚，這裏離她夢魘開始的地方，隻有咫尺之遙……
怔怔注視著熙顏和炎煥在落日的餘光下格外溫馨的身影，炎澈長長歎了一口氣。看來熙顏和炎煥曾經在這裏短暫居住，不然為何這裏的村民看見熙顏和炎煥，會笑得格外親切？！輕柔握住一個老伯的手，炎澈問道：“老伯，你可認得他們？”
他已經和熙顏錯過太多太多了，他想了解這些日子裏，熙顏和炎煥究竟經曆了些什麽。
淳樸笑笑，老伯緩緩說道：“我當然認識他們，那時還是我為他包紮傷口的呢！那時候他滿身是血，我們都以為他活不成了……”似乎仍心有餘悸，老伯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依稀回想起那時小樹林裏灑了一路的鮮血，炎澈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當初不是有炎煥拚了命的去保護熙顏，恐怕手無縛雞之力的熙顏，早已與他陰陽兩隔了吧？！溫暖的霞光輕柔觸碰炎澈的臉，炎澈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皇後為何非要置熙顏於死地不可？！如今，他突然有些理解逸彥怎麽會在一夜之間完全變了樣。
“炎煥，不要想太多了，畢竟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緩緩說出這話來，慕容德的臉『色』依然平靜。說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波瀾不驚的話，那是騙人的。隻是無論曾經的殺戮有多麽的凶險，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他沒有資格去質問太後為什麽要這樣做，他隻知道，太後的這一場血腥殺戮，改變了太多太多人的命運？！
看了看慕容德不再犀利的眼眸，炎澈輕聲說道：“看到熙顏還活著，皇宮裏恐怕就此不再平靜啊……”他並不是擔心太後會再對熙顏不利，讓他感到惶恐不安的，是昔日的太子，如今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