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隻是仇人
覺得到謝蓉兒憤怒的目光一直在她身後停留，熙顏紅唇微勾，明亮的眸子裏布滿悲戚的笑意。這一刻，滿心不甘的謝蓉兒一定是在心裏詛咒她吧？！嗬嗬，這謝蓉兒果真是個無知『婦』孺，如果詛咒有用的話，謝蓉兒恐怕早已經死過千百回了！颯爽的風，吹得熙顏一頭長發輕舞飛揚，熙顏強迫自己忽略過在心裏漸漸蔓延開來的傷。
她沒有做錯，她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什麽過錯？！輕輕抬起眼眸，熙顏的目光卻對上慕容德深邃的眸子。那雙一眼望不見底的眸子，有著刻意隱忍的傷痛，還有著漫無邊際的憂傷。不自覺的抿了抿唇，熙顏淡漠別過臉去。怎麽？！難道慕容德以為他現在以慈父的麵目出現，自己就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軟嗎？！不，她的心早已經被他們磨練得足夠堅硬了！
“熙顏，我想和你說說話，可以嗎？”知道熙顏的眉眼之間為何會突然多了幾分寒意，猶豫許久，慕容德終於還是說出這句話來。都說父女之間，從來都沒有隔夜仇，可是他和熙顏的關係，可曾像是一對父女？！熙顏是應該恨他的，因為他從來沒有盡到過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如今他不敢奢求熙顏的原諒，他隻想好好的跟熙顏說一會話，一會就好……
顯然是沒有想到素來冷冽的慕容德會在這樣一個沉寂的秋日裏說出這些話來，熙顏不由得愣了愣。心頭驀然泛起絲絲縷縷的酸澀，熙顏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停頓下腳步。也許是有些詫異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痛，輕皺長眉，熙顏淡漠道：“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不可否認，她對慕容德的恨意要比對謝蓉兒的怨恨深沉許多。若是沒有慕容德和落宸公主那一段錯誤的愛情，那麽今日種種，就都不複存在！既沒有那麽多傷了的情，也沒有那麽多丟了心的人……
看了看鋪了滿滿一地的枯葉，慕容德輕聲說：“聽說寧王妃昨日進宮去了？”他很想知道心縵的近況，可是如今滿心感傷的他，隻怕看到心縵瘋瘋癲癲的樣子後，會徹底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想他慕容德半生戎馬，到頭來卻也不過是落得一個慘淡下場。
“既然你想知道心縵的近況，為何自己不進宮一趟？！是害怕看見心縵如今瘋瘋癲癲的模樣嗎？！慕容將軍，從前本宮厭惡你的冷漠，可是這一刻，本宮鄙夷你的無知和懦弱！”冷冷說出這番話來，熙顏定定注視著眼前這個蒼老得不能再蒼老的男人。
慕容德原來就是想問她這些啊？！她早知道的，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時空裏，拿出真心來對待她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在她的身邊了……
把熙顏眼中的失落看得清清楚楚，任微寒的風吹濕了自己的眼，慕容德急切說道：“熙顏，其實在我的心裏，你和心縵都同樣的重要……”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慌『亂』，此刻的慕容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熙顏看。其實他也知道自己的這句話很是蒼白無力，但這世上隻有他知道，他的目光，一直都在默默凝視著熙顏，十八年來，一直都是！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接受落宸離他而去這個事實，因而也無法接受熙顏的存在。
在他的心裏，她和心縵都是同樣重要的？！可笑，慕容德的這番話，當真是可笑至極！不屑的揚了揚眉，熙顏冷說道：“這些話，慕容將軍沒有必要跟本宮說。因為聽到將軍這些話，隻會讓本宮覺得將軍府軍裏的一切，都越發惡心。當然，除了靈兒……”目光鎖定細細打掃著將軍府庭院那抹瘦削的身影，熙顏原本寒意『逼』人的眸子裏，不禁多了幾分暖意。
心，像是被鋼刀刮過一般，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下意識的已經模糊了的視線凝到別處，慕容德細聲說道：“就讓靈兒這丫頭到寧王府去吧，其實靈兒本該是王妃的陪嫁婢女……”那時的他，到底是怎麽了？！怎麽能恨得下心來讓熙顏一人嫁到寧王府去呢？！飽含悔恨的淚水凝固在哀婉的秋風裏，慕容德抿緊了自己的唇。
像是漫不經心一般，熙顏笑了笑，悠悠說道：“寧王府比將軍府還要汙濁十倍，將軍還是不要再輕易毀了他人的一生……”話語雖然無比輕柔，可字裏行間的苦澀和痛楚，除了熙顏，便再沒有人知曉。
不想再在將軍府裏多加逗留，熙顏看了一眼滿臉憂傷的慕容德，而後緩緩離去。是的，慕容德就是那個輕而易舉毀了她一生的人，她早已千瘡百孔的人生，應該隻有用刻骨銘心的恨，來維持了吧？！
“熙顏，你還會再回將軍府嗎？”幽幽問出這句話來，慕容德魁梧的身軀在此刻竟再沒有了任何銳氣。如今的他，已不是那個立下戰功無數的將軍，隻不過是一個疲憊不堪，等待女兒原諒的父親罷了！縱然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在熙顏麵前，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提父親這兩個字……
緩緩轉過身來，熙顏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冰冷至極的弧度。明亮的眸子裏平靜如同幽潭，再看不見任何情感。輕柔拂去落在她肩膀上的枯葉，熙顏緩緩說道：“本宮當然還會回來。不過慕容將軍最好記住，你和本宮的關係，隻是仇人，僅僅隻是仇人！”原來，恨一個人要比愛一個人容易得多。這句話其實她並不是想對慕容德說的，讓她想淡漠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炎澈。隻是，炎澈是否能夠感覺到，她越發深沉的恨意？！
是仇人，不是愛人。對，她和炎澈之間，一直都是仇人，是毫不留情去傷害對方的仇人……
聽聞熙顏這話，慕容德的眸子裏再尋覓不到半分光彩。長長歎了一口氣，慕容德覺得他的心，已然涼得透徹。仇人？！往後在熙顏心中，他隻是一個讓熙顏恨得咬牙切齒的仇人？！凝視著熙顏輕盈的背影，慕容德眼睛看到的，分明隻有失盡了顏『色』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