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不勝人生一場醉 第七章 武當拜雪
江湖中有許多事情即使預料到會發生，卻沒有辦法去避免。有的人辦壽宴大請四方，結果得到的隻有悲痛沒有歡喜，有的人金盆洗手昭示天下，換來的隻是滅門而不是歸隱。也許那些人曾經都像純言現在這般忐忑過，但絕對沒人想著罷手不做了。
“你去後院請師兄過來。”純言昨天一晚未睡，為了掩飾倦容，還在臉上塗了一些淡妝。他在大廳裏來回轉悠了幾次後，對一名下人說道。看著門外的積雪，他總有些惴惴不安。“算了，你繼續忙你的，我過去吧！”[.]
昨晚的大雪在天亮以前終於停下了，過了長廊之後，純言一腳便踩進了積雪中，直直沒到了他的腿彎處。他雖然會武功，但是並不渾厚的內力早在昨天夜裏被消耗一空了。後院很安靜，一片潔白中就像一副靜態的畫卷一般。
“師兄，你起來了嗎？”純言敲了敲門，緊接著出聲說道。以往他過來都隻是敲三下，然後靜立在門邊默默等待。也就今天一次，不是麽？
純言見屋內依然沒有動靜，忙又敲了幾下，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隻是聲調要高了許多。隨著時間的緩慢流逝，焦急不安的情緒讓他第三次敲起了門。安靜，他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就好像屋內沒有人一般。他輕輕跺了跺腳，然後將耳朵貼在門扉上，仔細傾聽起屋內的動靜來。要是現在還有一些內力該多好，心中暗道。
“簌簌”一聲輕響傳來，讓正全神貫注的純言聽了個分明，身子一個顫抖中，回頭看見的隻是大片從竹枝上滑落的積雪。
“師兄，我進來了。”純言咬了咬牙，推開門便走了進去。入目還是那張熟悉的桌子，桌子上整齊的疊放著師兄昨晚買回來的舊書。半截蠟燭旁邊是一個食盒，高高的食盒把他的視線遮擋住了，看不見內裏那張**的情況。
當完全看清楚屋內的情形時，純言的眼神中浮現出濃烈的不安和惶恐。那張**空無一人，被褥整齊的疊放著，隻是床單中間有一些褶皺，顯然是李煜打坐自修留下的。讓純言產生那種表情的，是床前的地上，赫然有著一灘烏黑的血跡，血跡已經幹涸了。
在愣神了一會兒，純言轉身便朝前院奔去，他的身影才剛一出房門，一道黑影突然朝他撲了過來。
李煜掀開車簾，一道寒氣直撲而入，那些黑乎乎的樹幹在積雪的襯托下顯得特別挺直。馬車的速度不是很快，那些風景隻是慢悠悠地往後奔去。
“速來武當山腳，嵐。”
若不是信封上蓋著寫有“琅嬛”字樣的印記，李煜絕對不會選擇相信，即使這筆跡再真實。也許知道“琅嬛”福地的人很多，但是能將它與慕容嵐聯係起來的，實在太少。以此他可以推斷，即使不是慕容嵐在找到，必定也與她有所關聯。於是，他直接出了宅院。
這架馬車是早已等在宅院外的，車把式在看到李煜的身影後，一揚鞭便驅車靠了過來。李煜理所當然的上了車，而這輛車立刻理所當然的往武當山而去。這時，距離天亮已經不到一個時辰了。
“趕快點。”李煜敲了敲車廂後說道。
車把式顯然是聽到了，馬鞭啪的一聲脆響，馬車的速度頓時快了一些，可沒有跑到一分鍾，馬車的速度重又降了下來。“早去也是等著，何必連累馬兒呢？”車把式的聲音很年輕，透著一股輕狂的意味。
自從黑木崖事件後，去往武當山路上的賊人山匪便沒了蹤跡，這倒是讓行程方便了許多。看著窗外冷靜的山林，天色已是漸漸亮了起來，那邊又忙活起來了吧！李煜想著放下了車簾，那邊有笑顏她們在沒有問題，純言想必已經看到自己的留言了。倒是慕容嵐這邊，對方到底想幹什麽呢？
“你要是閑得無聊，座位下麵給你準備了書，聽說杭城最近出了個書呆子，揚名天下呢。”車把式的聲音再次傳來，隻是與之前的語調相比多了一些嘲諷。對於江湖人來說，好好的修習武功增加修為便是了，讀書有個什麽用呢，考秀才做官不成？
李煜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在杭城書局花大價錢買書的事情並不是什麽秘密，要想得到這個信息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他伸手在座位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個包裹。攤在腿上打開來看了看，那些書名卻是好生眼熟。什麽《醋葫蘆》、《剪燈新話》、《九尾龜》，尤其是上麵這一本，《隔簾花影》，不正是第一次去杭城書局時，那店小二給自己推薦的書麽？他將書翻到末尾，果然瞧見了一個熟悉的印戳，不是杭城書局的又是哪裏的。
李煜信手翻了翻，別人都知道自己在看書，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麽書呢？將手中的書重新打包係好後，擱在了一旁。
“嗬。”一聲急促的輕笑聲傳入李煜耳中，車把式似乎又要說話了，不過轉瞬化為了一聲大喝，“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馬車一顫中速度更加慢了。
李煜掀開車簾看了看，斜前方的道路上卻是站了一排人，將路麵給擠了個滿滿當當，他們手中擒拿的兵刃在雪光中別是森然。
“車上可是武當派純陽公子。”一個寬厚的聲音朗然說道。
馬車吱呀一聲完全停下了。“是又不是與你何幹，莫當道，小爺今天心情好，沒興趣與你們動手，快快滾開。”車把式這般答話挑釁的意味十足，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別有用心。
“小兄弟誤會了，我們是天龍幫的，聽說純陽公子今天有事經過此地，特意前來助陣的。純陽公子，但有吩咐，我等萬死不辭。”寬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前麵是和車把式說的，後麵卻是特意拔高了聲音，顯然是對車廂說的。
“娘-的”，李煜正不知道如果答複之間，忽然聽得車把式低罵了一聲，“車上確實是純陽公子，我們急著趕路，你們還是先把路讓開吧！”語氣倒是失了那份傲氣，許是有些忌憚天龍幫的威名。
“讓開，讓開，你，還傻站著幹什麽，站那邊去。”聽到車把式肯定的答複後，那個寬厚的聲音已是吩咐身邊的人將路讓了開了。“公子前麵請，我們就在後麵跟著，有什麽事吩咐一聲便是了。對了，任副幫主得到消息後正往這邊趕了過來，或許還能在我們前麵到達武當山呢！”
馬車瞬時便動了起來，速度比之前更是快了太多。車把式在聽到車後傳來的陣陣跑步聲，暗自嘀咕了幾句，不過語速太快，根本就沒法聽清。
李煜聽著車後的動靜，心中暗自分析起段無虞的目的來。自己的行蹤被人監視是再正常沒有了，當看到自己孤身離府，略微推測一下便知道必是發生了極為重要的事。而出杭城後的這個方向隻有一個目的地，那便是武當山。自己雖然說上次的事一筆勾銷了，但段無虞必定還是會回報一下自己，派這些人來或許便是這個緣由。不過聽那人所說，任平生已經在武當山等著了，這又是因為什麽呢？
車把式一直不停地加速，若不是雪地路滑，隻怕還能更快。也不知是為了擺脫身後的尾巴，還是好將自己盡快送到後去報信。隨著不停地趕路，身後的響聲已經弱了一些，喘息的聲音也是少了好幾個。這些人中，也不盡然都是高手。
“武當山到了。”車把式車還沒有停穩便出聲說道，盡管他的聲音依然鎮定。
李煜幾步便下了車，馬車卻是停在山腳的小鎮中，一旁的驛站裏很是熱鬧，不時便有馬車奔馳而出。那些候車的武當弟子俱是麵帶喜色，三五成群地攀談著，有人手中甚至還拿著精致的禮盒。
“純陽公子，上次的事是小的們不對，求公子原諒。”寬厚聲音在李煜下車時突然響起，將那些武當弟子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撲通”聲中，那些武當弟子驚訝地發現，十多人已是齊齊跪倒在了積雪中。
李煜心中歎息了一聲，沒有段無虞的吩咐，這些人隻怕是寧願丟掉性命也不會向人搖尾乞憐的。當下便將他們一一扶了起來，口中說著慰藉的話。
“啊”的一聲驚呼，有名武當弟子忽然尖叫出聲，一臉驚訝地指著這邊，口中向身邊的夥伴述說著什麽。不一會兒，驚歎的聲音明顯多了起來，有更多的人朝這邊指點起來。
李煜心中清楚，他們必是發現這群人身上天龍幫的標記了，段無虞還真舍得。一般幫派中，若是有人犯錯或是起了私人衝突，解決的時候都會將幫派標記暫時取下，以示行動隻是私人行為與幫派無關。這麽多人，顯然不會是集體忘記了。
當李煜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馬車上時，車架上空空如也，那車把式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嵐師姐好！”一連串稱呼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