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甚歡喜
茶樓中那些江湖人離去得很快，不過須臾之間已是不見了蹤影，除了少部分乃是追趕那虯髯漢子而去外，更多的卻是選擇了默默離開。對於這些人來說，既然死亡已經變得毫無意義，那還是珍惜一下的好，而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顯然不是什麽恣意逗留的所在。
李煜看了一眼手中的玄鐵劍，不知何時，寒光四射的劍刃上隱約浮現了屢屢黑氣，看起來如同蒙塵了一般。不過好在，這些蒙塵的黑線正在緩緩褪去，那速度便是肉眼也能看見。望著破開了個大洞的茶樓牆壁，他將腦海中的一絲暴戾壓下，抬步向龜縮在櫃台下的小二處行去。這件事顯然不是什麽偶然事件，背後策劃之人定然還有後手，與其茫然四處去查，還不如靜待對方送上門來的好。
一刻鍾後，李煜走出茶樓的時候才發現，這瘋狂肆虐了一夜的暴雪總算是消停了些，盡管細小的雪花依然在隨風起舞著，但那飄飄蕩蕩的模樣早已是氣勢全無。街道上的行人明顯比之前多了些，不過有些遺憾的是，即便這些人會打招呼，會做生意，甚至會吵架，但是怎麽看來都顯得那麽的突兀。
“大俠等等。”就在李煜攏了攏衣衫準備出發時，背後一個遲疑的聲音叫住了他，回頭去看，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人。
少年人顯然不是什麽膽大之輩，在看到李煜回頭的瞬間，出於對江湖人的忌憚，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請問，請問大俠可是叫做李煜麽？”他的生意中也是充滿了遲疑和惶恐，似乎生怕認錯了人一般。
對於一般人，李煜倒是仔細打量了一番，雖然在京城中的一般人還有不少，但敢於出門的已經所剩無幾。
“大，大俠可是叫做李煜麽？”年輕人閃避開李煜凝視的目光，有些不安地低下了腦袋。
“我便是。”李煜輕聲說道。
少年人猛然抬起頭來，被凍得通紅的麵目上閃過了一道驚喜與慶幸。“可算是找到您了”，說著便低頭在殘破的衣衫中一番折騰，在好不容易解開了五六道結扣後，摸出了一個錦布包著的小包裹來。“這，這是一位小姐讓我交給您的，說是早已答應過的東西，讓我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中。”
李煜看了看那小巧的包裹，上麵係著的蝴蝶結顯得頗為精致，不過看得出來，這包裹中的東西四四方方，不厚不薄，分量也不重，似乎是一本書冊的樣子。
“大俠，那位小姐可是對它關心得緊，可不要輕易遺失了呢！”少年人在遲疑了一下後，朝李煜走了過來，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透出了幾分別扭。顯然，這些話並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該是有人早有吩咐才是。
李煜皺了皺眉，忽然出聲問道，“你找了我很長時間麽？”
少年人腳下一頓，似乎沒有料到李煜會出口說話一般，抬頭瞥了一眼便又匆忙垂了下去。“是，是啊，我在京城裏找了三，三天了。”說完微微抽了抽鼻子。等一會沒有聽到李煜說話，這才又走了過去，腳步之間更顯小心了些。
“小家夥，這包裹下麵不會藏著一把匕首吧！”看著顫巍巍遞到自己身前的包裹，李煜對著在寒風中顯得佝僂的小身子說道。
少年人聞言愣了一愣，舉著包裹的手臂也是猛地顫抖了一下。在默然了一陣後，隻見他手中一動，一柄寒光閃爍的匕首被他從包裹下抽了出來。“東西給你。”隻是一瞬間，他臉上那些忌憚的神色盡皆散去，而是換做了一絲決然，舉著包裹的手徑直伸到了李煜胸口。
李煜見狀怔了一怔，正想說什麽時，心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憤怒，而他的右手更是不聽使喚地遞了出去。“誰，告訴我？”有些歇斯底裏的聲音從他咽喉中吐出，隻是那沙啞的嗓音讓他頗感陌生。
“當啷”一聲脆響，那柄寒光四射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少年人雖是被李煜抓住提在了半空中，但是他並沒有掙紮的意思，甚至臉上都沒有露出什麽表情來，顯得有些無動於衷。在聽到李煜那聲低吼後，隻是抬頭與他對視了一眼，接著便又扭頭過去。
“哼！”冷哼聲中，李煜看見自己右手一動，在少年背後輕撫了一下，然後便如棄敝屣一般將他丟在了地上。他看得清楚，這摔倒在地上的少年人，嘴張得大大的，舌頭伸出了許多，分明便是想咬舌自盡來的。
到底是誰，他到底想做什麽。
飄零的雪花在紛紛擾擾了一陣後，徹底不見了蹤影，隻是留下了一地的潔白與刺目的黑。
李煜提著精致的包裹已是走過了兩條街道，相較於茶樓所在的那條偏僻街道，一路來偶爾已是能看到幾道飛掠而過的身影，街上也是能瞧見巡邏而過的護城軍隊，一切看起來竟是與平常時一般，天底下或許也隻有在這京城裏才能見到這般情景了吧！在又行過了一條街道後，他徑直進了一間看起來頗為醒目的客棧。
客棧大廳中並不是空無一人，除開那些自顧自話的普通人物外，中間不乏有著身負武功的江湖人。這些人倒是比之前在茶樓中瞧見的要謹慎得多，在察覺到進來之人或許為江湖人後，這些人齊齊將臉孔稍微遮擋了起來，便是視線也盡量不往門口這邊瞟。這，才應該是幸存到現在的江湖人該有的反應吧！
小二除了熱情地過來招呼外，沒有顯露出半點不對來。李煜對此自是早有預料，京城中客棧雖多，但能夠與這間客棧比肩的卻是少之又少，究其緣由隻有一點。在這間客棧中，你不用擔心小二會說三道四，八卦連天，他們隻會做本職工作範圍的事情。與之對應的，在這間客棧中你也休想探聽到什麽有價值的情報。
將李煜恭敬地引到一間上房住下，而後又細心地給他泡上了一壺茶水，小二這才輕手輕腳地關門離去。與傳聞中一般，這小二不該說的話不多說，不該問的也一句也沒問。
李煜隻是沉吟了一下，手中隨手便是一拂，離他還有些距離的桌麵上頓時一陣輕響，那個精致的包裹已是應手打了開來。隻是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出現在他麵前的還真是一本書冊，雖然看起來明顯有些特殊。在經曆了茶樓中那些人奮勇送死的遭遇後，緊接著又碰見了視自身性命如草芥的普通少年，李煜自是絕不相信兩者之間沒有半點聯係的。這般推斷之下，對這包裹自然也是多有猜疑。
驀然，李煜的腦海中回想起少年人說過的話，早已答應過的麽，難道是……當即，他前行了兩步，手中一招，那疊書冊最上麵的一頁已是到得他手中。這本該是書冊封麵的紙張一片空白，但透過薄薄的紙業，能清楚看到背麵角落裏寥落的幾行黑影。
不負公子所望，書冊現已抄錄完畢，若能對公子有所幫助自是不甚歡喜。青兒字。
簡簡單單的一行字，卻是讓李煜的視線凝固住了。這包裹中未如他料想中有所構陷，而是確確實實有人委托來送給他的。雖然他隻是看過一次青兒那丫頭的字，但他卻能肯定，這是她的筆跡無疑。那麽，那少年人的舉動便顯得有些詭異了。若果隻是送書而來，暗藏匕首顯然是毫無緣由的，再加上他後來的一舉一動，顯然又不僅僅隻是為了送書而來。莫不成，那背後指使之人與……
“扣扣扣！”就在李煜遲疑之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忽然傳來，聽那腳步聲，正是不久前才離開的小二。
李煜隨手將門招了開來，便看見那一臉急色的小二。
“這位客官，真是萬分抱歉，恐怕您得暫時離開一下才著沒有進門來的意思，“小店前後之路已是被人有意擁堵，恐怕難免一番蒸騰，大廳中的客人們也都已經離去。”說完行了一禮，也不再廢話，轉身便離去了。
李煜當即走到桌邊將那厚厚的一疊紙張抓在了手中，頓了一頓後，直接塞進了懷中。
正如那小二所說，這客棧中的客人都已經離去了，之前李煜上樓時聽到的一些依依呀呀的聲音不再，而樓下的哄鬧聲也已停歇再難尋覓。走過空蕩蕩的走廊，他很快行到了樓梯口，隻是不等他邁步下樓，緊閉的客棧大門忽然“嘭”的一聲被大了開，接著便是一陣鐵甲神兵的摩擦撞擊之聲，一群全副武裝的兵士步履齊整地走了進來，在停下腳步後，一片金光閃爍中，一片齊整的盾牆被立了起來。這還未完，隨在兵士們身後的乃是人數更眾的弓弩手，在進門之後便隱沒在了盾牆之後，隻是在盾牆的縫隙之間探出了寒光閃爍的箭刃來。
當軍士們準備完畢後，門外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接著便是有人翻身下馬及軍士們整齊的參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