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虛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之前的威嚴、苛責、狠戾全都不見,看著孫立平淡的搖頭道:“兩萬塊靈石,本座拿不出來,就算是整個素抱山,都湊不出這麽多靈石。最多給你五千塊。”

“一萬八,掌教真人,這樣討價還價,是在貶低您的身份啊。”

“六千,真的沒有再多了。”妄虛神情不變,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一萬七!”

“八千吧,一口價了。”

一番討價還價……

孫立還是低估了妄虛這種人的臉皮,要是孫立處在妄虛這個地位上,怎麽好意思跟自己門下一個新進弟子砍來砍去?

可是妄虛就能為了一點利益,毫不猶豫的丟了麵皮,踐踏自己的身份!硬生生的給砍到了一萬三千塊靈石。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孫立收了裝有靈石的儲物戒指,交出了後半部“古書”妄虛驗證無誤之後,他才離去。

……

出了正武堂,孫立暗暗心驚,將一直扣在手中的兩枚寶籙收了起來。

雖然他有真人老祖做後盾,但是保不住妄虛見了那部功法惡向膽邊生將他擒下啊。他表麵上強硬,心裏也是格外的緊張。

生死一線,跟妄虛談這種生意,不比與虎謀皮安全多少。

但是妄虛的富有也讓他咋舌,他可是得到過妄劫的儲物戒指,就算妄劫是比較窮的。推算下來扇門中一般妄字輩尊長的身家也不過是幾百塊靈石而已。可是妄虛,一萬三千塊靈石直接拿出來,甚至沒有用別的東西抵償,他做掌教這些年。真是不知道貪腐了多少!

孫立本來以為自己就算是“富得流油”了,現在才明白跟妄虛比起來,自己小巫見大巫了。

孫立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咬死了價錢,兩萬塊估計不行,一萬五應該是沒問題的。

羅桓笑道:“你就知足吧,一部陷阱功法,妄虛那個蠢貨居然巴巴的huā了一萬三千塊靈石買去。你還不滿意?”

“哈哈哈!”孫立也是大笑。

他對妄虛的貪婪無恥和霸道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現在用這麽一部陷阱功法陰了他一把,自然是暗中舒爽無比。

當然,要是能有人跟他分享這種舒爽。就會更快樂了。

孫立知道,用不了多久,整個門派,都會跟自己分享的!

這部功法其實並不是羅桓臨時想出來的,而是一部在上古時期非常著名的功法。羅桓隻是稍加更改,更適合孫立發揮了。

就算是羅桓,當年第一眼都沒看出這部功法的不妥,更何況是妄虛?

妄虛肯定會有所懷疑。甚至說不定會指派門下弟子先行修煉。但是不管他怎麽檢驗,這部功法都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這個陷阱太高級了。別說妄虛,就算是至人境界的強者。也一樣會一頭掉進去!

……

孫立壓抑了許久之後,終於是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惡氣。

信步走回望山別院,準備去和江士鈺他們聚一下。

正武堂在後山,除了鍾沐河所占據的洞府之外,正武堂所在的位置,就是整個後山天地靈氣最濃鬱的地方了。

望山別院在前山,來的時候孫立就看到路邊一座山峰的半山坡上,有一幢破舊的老房子,他沒怎麽在意,後山這種建築很多,不少是前輩高人留下的,天地靈氣的分布也不是一成不變,過上幾十上百年就會發生一些移動,原本濃稠的地方會變得稀薄,原本稀薄的地方沒準會成為一個靈眼。

有些前輩建造這些院落的時候,那裏天地靈氣濃鬱,到了現在,也就是一些無人問津的貧瘠之地。

孫立以為這座院落也是如此,早就沒人居住了,不料回去的時候,卻看見院子門口坐著一個人,屁股下麵一片紅。

屁股下麵真是一片紅,孫立看著眼熟:那隻封了整個望山別院的血色古碑。

坐在古碑之上的人,正是妄龍。

這麽珍貴的一件法器,別人必定是珍惜無比恨不得燒香供起來,他卻就那麽隨意的橫放在地上當成了石凳來坐。

看見孫立,妄龍朝他招招手,然後一言不發拎起石凳……不對,是血色古碑,轉身進了院子。

孫立有些不明所以,這個妄龍到底是什麽來頭?之前從來沒有在門派裏見過他,忽然冒出來,卻執掌了刑堂!

羅桓道:“賢人境第七重,和妄虛不相上下。”

孫立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跟進了院子。

院落規模不小,正堂正門上,掛著一塊厚沉沉的紫檀木匾額,匾額上三個巨大金字:潛龍堂。

隻是風雨斑駁,金漆已經脫落了不少,跟整個院子的破敗搭配在一起,就顯得有種龍困淺灘的感覺。

妄龍坐在堂中,穩如老鍾,一動不動,靜等著孫立進去,似乎知道孫立肯定會跟進來一樣。

孫立稍一猶豫,抬腳買過高高的門檻進了正堂,朝妄龍拱手一拜:“師叔召喚弟子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妄龍淡淡道:“你叫孫立吧?剛從妄虛那裏回來?”

孫立心中一動,這妄龍似乎對掌教真人不怎麽尊敬。

“是。”

妄龍打量他一番:“我閉關三十年,沒想到現在像你這樣資質的弟子,竟然也能突破凡人境第四重了。”

孫立默然不語,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你來自豫州羅眉山?”

孫立點頭:“正是。”

妄龍神色稍緩:“我也是豫州人,說起來咱們還是老鄉。”

孫立不知該說些什麽。妄龍擺擺手:“恐怕你在這素抱山之中,已經養成了處處提防步步小心的習慣了,這不是你的錯……嗯,你記住。妄虛不是個好東西,但是鍾沐河,也好不到哪兒去,你自己小心。”

說罷,他一揮手孫立眼前景物忽然一變,腳下陣法鬥轉星移,他已經從潛龍堂的正堂到了那院子外的路上。

忽然被叫進來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又突然被趕了出來。孫立也高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看了看那院落一眼,原本朝著這條路的大門居然消失不見了!隻有一片不是那麽整潔的白牆……

孫立心中疑竇叢生,低著頭慢慢往回走,心中卻在反複回味著妄龍剛才的最後一句話。

妄虛不是個好東西。但是鍾沐河,也好不到哪兒去……

真人老祖鍾沐河在門中的評價褒貶不一,但有一個公認的說法便是,老祖性格乖張——似乎是說他肆意妄為。

但是鍾沐河對孫立算得上厚道,妄龍忽然說這麽一句。是想挑撥離間還是真的好心?

要說挑撥離間,他一個陌生人,便算是老鄉,沒憑沒據的說出來這麽一句。孫立能相信嗎,會有效果嗎?

難道鍾沐河真的有問題?

孫立回想一下。又覺得不太可能,不管鍾沐河對比人怎麽樣。清早那一把huā生,足以說明他對自己乃是真誠的。

想不明白,孫立有些茫然。

武耀不耐煩:“哪有這麽麻煩?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孫立也是一笑,不再為這個小插曲煩心,順順當當回到了望山別院。

江士鈺幾個人一直在等著孫立,看到他回來才算是鬆了口氣,大家見麵,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一次的事情之後,江士鈺才算是徹底接納了鍾林,交談之間笑容漸多。

明天就是大考,大家都不敢多耽擱,聊了一陣子就各自回屋準備臨陣磨槍。

孫立返回自己的小屋時間不長,就聽見一陣“得得得”的木屐聲由遠而近,到了自己門外。

“孫立,可否出來一敘?”

孫立皺眉,是田英東的聲音。

他打開門,田英東一身白色長衫,淡然站在門外。

江士鈺和鍾林的房門也都打開來,江士鈺一臉的躍躍欲試,孫立去丟給他一個眼神讓他克製。

田英東根本看都不屑與去看江士鈺和鍾林,隻是問孫立:“一起走走?”

孫立目光落在他腳上的木屐上,回身關了房門跟他一起出了小院。

江士鈺回頭看看鍾林:“這偽君子小相公兔爺兒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鍾林慢慢搖了搖頭,眼中浮起一絲擔憂。

……

孫立要是沒記錯,這是田英東來到素抱山之後第一次穿木屐。

他們在蓮huā台村的時候,家裏的長輩們都是穿草鞋的。布鞋沒幾個人穿得起,而且要務農幹活,草鞋廉價而且耐磨,實在是最好的選擇。

木屐卻是最結實的,而且簡單,自己就能做。隻是腳下硬硬的,又不跟腳,不好發力,隻有私塾裏的學子們才穿。

田英東今天又重新穿了起來。

“得得得……”

木屐聲在夜晚格外響亮,走過望山別院,不少小院裏都有人好奇的伸出頭來張望。孫立皺了皺眉頭:田英東似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兩人出了別院,田英東淡淡一笑:“咱們兩個老鄉,竟然一直沒有單獨聚過,還真是有些生分了。”

孫立心中浮出來另外一個老鄉:妄龍。

田英東看他不答話,還以為他心中有怨氣,解釋道:“你也不要怪我之前不曾回護於你,這素抱山中是什麽情況想必你也都看清楚了。我就算是想幫你,也得考慮其他的因素,實在是無能為力。”

孫立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