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江士鈺抱著一根木頭醉心的拍打著,鼓點極有節奏。

篝火熊熊,一串串的烤魚已經散發出了絲絲的香味。孫立幾個人圍在火堆邊,眼巴巴的看著火堆上的吃食。

一旁丟著一隻酒壇子,泥封上的戳印顯示,這是二十年陳釀的好酒!

鍾林看的隻有羨慕,肉身已失,這些口腹之欲於他而言再也無法享受。

江士鈺敲打的沉醉,鍾林忽然把“頭發”一甩,仰天一聲長嘯,放聲高歌:“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歌聲粗狂,直上雲霄。

一直沉穩低調的鍾林居然如此放浪形骸,孫立幾人也是意外,片刻之後卻是明白鍾林心中的苦痛,失了肉身,且不說本就不平坦的大道之路變得格外狹窄,而且從很多方麵來說,他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

這首《短歌行》流行於大隋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據傳乃是遙遠曆史之中,一位不知名的梟雄豪氣〖勃〗發之時的即興之作,大氣磅礴,豪氣幹而鍾林的歌聲越發高亢蒼茫,詞中的豪氣卻是越來越弱,倒是那一股悲涼與蒼茫越發明顯。

眾人默然不語,孫立腳尖一勾,一攤美酒落入手中,他將泥封拍飛了,喊了一聲:“鍾林,喝酒!”

抬掌在壇底一催,美酒噗的一聲噴灑出去,春雨一般紛紛揚揚落下,將鍾林從頭到腳淋下去。雖說鍾林一滴也喝不進去,但是酒香彌散,置身酒林之中,鍾林似乎也明白孫立的意思,眼中的悲痛慢慢融化,大笑一聲,道:“好,喝酒!”

張口往空中一吞,一股氣流卷住了那漫天的酒水全部落入他的口中,然後那一團酒液在他的肚子裏轉來轉去,鍾林就好像真的品到了美酒的香味一般,閉眼迷醉。

一種在這個年紀才會有的最純真的、叫做友情的東西在大家心中流淌,好似那醇酒一般的沉香。

“魚烤好嘍!”蘇小枚很不合時宜的喊了一嗓子,於是嘩啦一下子眾人撇下了一切,嘻嘻哈哈的衝向篝火堆,至於每個人能搶到多少,就各憑本事了。

略顯凝重的氣氛,瞬間被衝的粉碎。

蘇小枚剛才還舉著是七八隻烤魚的竹簽,然後一人轟一下子上來,呼啦一下子下去,蘇小枚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和笑容,但是手上已經全空了。

蘇小枚用力拽了拽自己的辮子尾巴:“你們怎麽這樣,好歹給本廚娘留一串啊……”

孫立一邊吃一邊吆喝他:“少廢話,這還不夠呢,速去再烤!”

蘇小枚杏眼一瞪:“孫立你……”

“速去!”眾人一起吼。蘇小妹灰溜溜的回去烤魚了。

“哈哈哈!”

溪水清澈叮咚,江士鈺一邊吃一邊拍著自己的木鼓,魚兒時不時的從瀑布上遊被水流衝下來,無辜的落在竹籃裏,劈啪的跳躍著。

李子婷看著竹籃吃著魚,顯得十分滿意:“小枚你昨天半夜鬼鬼祟祟的溜出來,就是來安放這個東西吧?”

蘇小枚嘻嘻一笑:“我就知道田英東那個棒槌不是孫立的對手,當然要提早做好了慶祝的準備啦。”

孫立大勝之後,眾人立刻提議慶祝。

其實多半是江士鈺一人有點饞了,找個借口大家一起大吃一頓。然後一倡議,就發現:喲嗬,原來大家的饞蟲都在心裏撓撓了。臭味相投的時候就能一呼百應,於是一幫人沒回望山別院,直接殺奔溪穀。

孫立一連十三招不還手,直到十三招過後,一劍把田英東拍飛,什麽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要為江士鈺出頭!

江士鈺心裏也高興,來了就到處尋摸,看好了一棵古樹砍到了,當場做了這隻木鼓。以前江士鈺家有個鄰居是個彝人,喜歡敲這種鼓,江士鈺也學會了。

溪穀兩側的山坡上,結滿了野果。東方芙和李子婷去采了一些來,用另外一個籮筐裝了,直接丟在淺出的溪水裏,溪水衝刷,把果子洗的很幹淨,而且新鮮。

大家要是烤魚吃的太油膩了,就順手摸一個野果啃兩口,換一換味道。

某一座小木屋內,也生著一團火。

要是世俗之人看到了肯定嚇一跳,因為這一團火焰很詭異的懸浮在半空之中,而且燃燒的不是木柴也不是木碳,而是一塊近乎透明的石火焰上方,同樣詭異的空懸著一口不大的鐵鍋,裏麵煮著濃湯,咕嘟咕嘟的已經開始沸騰。

崇寅端著一隻小巧精致的青huā細瓷碗,抄著一雙簪銀huā的烏木筷子,死死地盯著鍋裏,嘴裏邊還絮絮叨叨的說著:“要說現在還不是吃火鍋的時候啊,秋天太燥,吃了火鍋上火,實在是不利於養生……”

崇霸手裏捧著一塊足有幾十斤的獸肉,已經用法術凍得硬邦邦的,另外一隻手上拿著一柄弧度很大的厚背薄刃彎刀,正要動手呢,就聽見他囉嗦又停下來:“你吃不吃?不吃滾蛋,羅嗦個什麽!爺們兒還不伺候了呢!”

崇寅淺淺一笑,用筷子指指他:“你看你,暴躁啊。孫立打贏了田英東,這麽大的喜事,必須吃火鍋慶祝啊——隻有吃火鍋才夠分量!我怎麽可能不吃!必須吃,你快點的……”

崇霸一撇嘴,手中飛快,彎刀唰唰唰,薄薄的肉片好像刀削麵一樣直接從肉塊上削下來,落進了沸騰的鍋中。

崇寅抄起筷子就動了手。

細瓷青huā碗裏,已經裝了半碗醋崇寅吃的渾然沒了儀態,崇霸雖然沒顧上吃,但也開心的,嘴角一咧一咧的,似乎是在笑。

靈石生火吃火鍋也隻有崇霸有這等“財力”了。

“你就光知道吃了?下午的那一場比試,你沒看出來點什麽?”崇霸手上不停,比如黃紙的肉片咻咻咻的落入湯鍋中。

崇寅頓了一下,放下了碗筷,從儲物空間裏摸出酒來灌了一口,眼中現出一抹憂色:“你是說孫立的法器?”

崇霸點點頭:“我看著有點眼熟,但是不敢肯定。”

崇寅道:“介乎八品和七品之間肯定不是他自己煉製的。難道真的是……”

崇霸神情有些肅然:“看著很像蘇玉道的那一套玉劍中的君劍。”

崇寅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咱們隻是在古爐山中見過一次,你不會看錯了吧……”這話說完,他自己也覺得沒有說服力無奈的搖搖頭道:“算了,別自欺欺人了,那東西,就是蘇玉道的那柄君劍,你我不可能同時看錯的。”

崇霸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真是他殺了蘇玉道?!”

崇寅沉吟片刻,將最近的事情串聯起來苦笑道:“恐怕他上一次受傷回來,根本就不是遇到了什麽凶獸,而是遇到了蘇玉道。”

崇霸有些擔憂:“該不會是他……”

崇寅一擺手:“怎麽可能?虧你能想得出來。蘇玉道是什麽修為?孫立又是什麽修為?你覺得孫立得有多麽膽大包天外加不怕死,才會去想著找上蘇玉道幹那殺人奪寶的勾當?”

崇霸苦笑:“也是,我這是關心則亂。這麽說,應該是蘇玉道主動找上孫立的。”

崇寅點頭:“古爐山中孫立廢了莫蓮生那莫蓮生可是玉劍山莊的寶貝疙瘩,蘇玉道怎能不對他恨之入骨?這小子,什麽都好,就是殺性重了點。”

崇霸不以為然:“我就喜歡這樣的!再說了,他不是隻廢了莫蓮生,又沒要他的命嗎。”

崇寅頓了一下,側耳聽了聽屋外,才壓低聲音道:“他能殺了蘇玉道,就能殺了秦天斬。殺性還不重?”

崇霸虎軀一震之前大家雖然懷疑秦天斬之死是孫立下手,但是想到雙方的實力對比,始終覺得不可能是孫立。

可是蘇玉道的君劍都到了孫立手裏,顯然蘇玉道已經被他滅殺。連蘇玉道都能殺死,秦天斬那幫廢物算的了什麽?

崇霸搖頭歎息:“這小子,不但殺性重,而且膽大包天啊,……”

秦天斬乃是妄虛的親傳弟子,蘇玉道是玉劍山莊的長老,這兩個隨便殺了哪個都會麻煩不斷,孫立倒好,毫不猶豫全殺了!

崇霸凝重了不到三個呼吸,就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一張醜臉就像綻放的大麗菊一樣越來越燦爛了:“不過,我真喜歡他這樣的!”

崇寅也隻能苦笑了。

雖然田英東吐血重傷,但是大考第二仍然是他的。

田英東原本就對那個“順延”下來的新弟子第一人的名頭有些芥蒂,現在倒好,連這個成色不是十足的名頭都沒了。

真是應了那句老生常談的話,失去了才知道好。

從這一點上來說,孫立可謂“不厚道”啊。

不過孫立沒有半點愧疚感。

第二天書院的課程結束,素抱山第三代的第一人,妄虛大弟子崇玉就等在丁等班教室門口,看見孫立和江士鈺出來,他微微一笑攔住道:“兩位師弟,掌教真人有請,這就隨我去一趟玄武大殿吧。”

孫立兩人心知肚明是為了大考的獎勵,美滋滋的跟在後麵去了。

兩人也不做作,明明好寶貝就要到手還要裝成一臉淡然某不在乎的模樣。期待就是期待,好東西誰不喜歡?

田英東就比較悲劇了,據說昨天武鬥比試一結束,妄明老道就直奔掌教真人的正武堂,討了那枚第二名的獎勵回龍丹給他徒弟服下去了。

田英東辛辛苦苦一通,等於什麽都沒撈到。

三人身後,是一片壓抑的驚呼聲:“那是崇玉?這麽一點小事掌教真人竟然派他來了!”

也有不熟悉崇玉的,便問道:“崇玉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