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丁堡內港碼頭的一艘舊遊艇上,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子圍坐在一張舊得褪色的圓茶幾旁。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看起來至少有七十歲,但眼眸明亮,神采奕奕。坐在他右手邊的中年人,像北歐人一樣蓄著濃密的絡腮胡,可他的麵部輪廓又是典型的英國人。

在長者的正對麵,端坐著蘇格蘭陸軍總參謀部的資深參謀軍官理查德-摩爾,盡管一身便裝,但軍人的特有氣質,一眼就能夠從人群中區分出來。

“就這些麽?”年長者問。

“嗯,就這些!”摩爾答道。

“一半是好消息,一半是壞消息!”年長者表示。

絡腮胡子接話道:“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總理府守備森嚴,隔著兩個街區就有暗探,想要闖進去實在太難!”

摩爾道:“即便能闖進去,他也有不少迅速逃走的手段,據說他的辦公室、臥室、浴室甚至餐廳都有隱蔽通道,隻需要幾秒鍾就能讓他擺脫險境!”

“我們這次行動,要不要聯絡那邊?”絡腮胡子以征詢意見的口吻對長者說。

長者躊躇片刻:“聯絡肯定是要聯絡的,但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動手的確切時間和方式,以免消息從他們這邊泄露出去。我們需要的是他們的保證在我們逮捕為這場紛爭負責的巴裏奧爾之後,前線的戰鬥能夠立即停止,然後盡快開啟一場公正、公平、公開的停戰談判!”

“我非常讚同您的觀點。”摩爾道,“停止戰爭,並且保證蘇格蘭的獨立地位,這是一切會談的基本前提!”

“明白了!”絡腮胡子點頭道。

“話說回來,你們打算怎麽對付他的衛隊?”長者摸了摸下巴,“那些人都是最優秀的士兵,而且是絕對忠於他的。”

“隻要能逮住他,以他為質,他們肯定不敢妄動,必要的時候……”摩爾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長者點了點頭。參與逮捕行動的人,寧跟他同歸於盡,也不能讓他活著離開,否則的話,蘇格蘭的軍政界不免會有一場血雨腥風,更要命的是,這個國家還將繼續蒙受戰火屠戮,不知會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就此凋零。

這遊艇上的“圓桌會議”,便是蘇格蘭秘密抵抗組織“聖騎士”的最高領導人會議。跟存續多年的愛爾蘭抵抗組織、英格蘭抵抗組織以及德國的**組織不同,這個旨在反對獨裁者巴裏奧爾暴政的抵抗組織,組建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其規模還僅限於少數軍政界的開明之士。若不是巴裏奧爾一意孤行,挑起跟新聯合王國的外交紛爭,把這個好不容易獲得獨立的國家重新推入到了覆滅的邊緣,“聖騎士”不會貿然采取這種極端行動,也不會有如今這樣的大好機會。

在蘇格蘭陸軍參謀部的作戰地圖上,a、b、c三條防線用色彩鮮豔的線條做了標注。a防線位於南部國境線附近,以埃爾斯登要塞和鄧弗裏斯築壘陣地群作為戰術支撐點,全長兩百多公裏,開戰之時部署有16個師另若幹獨立作戰部隊,兵力約21萬人,占到了蘇格蘭現役部隊的一半略多;b防線位於愛丁堡和格拉斯哥以南,以科爾丁厄姆、布萊斯布裏奇、高爾斯頓這三個築壘陣地群為戰術支撐點,開戰之時僅有7個師、若幹獨立部隊以及民兵部隊駐紮,兵力約14萬人,占蘇格蘭現役部隊的30%左右;c防線位於愛丁堡和格拉斯哥以北,東西兩端分別是金卡丁和鄧巴頓,防線全長108公裏,是三條防線中正麵最短的,也是縱深最淺的,它的作用是在ab兩條防線失守後,為蘇格蘭軍隊固守愛丁堡、格拉斯哥兩地提供策應和支撐的,開戰之時,這裏隻駐紮了1個正規師和若幹民兵部隊。

前線戰況岌岌可危,巴裏奧爾離開陸軍參謀部後,回到總理府逗留了約莫兩個小時,之後便有整隊車輛駛出總理府,朝50公裏外的布萊斯布裏奇而去。

得知這個消息,陸軍總參謀長戈登將軍戰在辦公桌前,手按在電話機上足有兩分鍾,這才抓起話筒,要通了第1炮兵師戈登將軍的電話。

在蘇格蘭,戈登是個很常見的姓氏,而蘇格蘭陸軍總參謀部的戈登將軍、埃爾斯登要塞守軍指揮官戈登將軍還有第1炮兵師的戈登將軍,這三位可不是單純的同姓氏,他們是出自格拉斯哥戈登家族的堂兄弟。駐守埃爾斯登要塞的凱森-戈登最為年長,因才能出眾而被同僚們稱為“能者戈登”,其次是擔任第1炮兵師指揮官的伯恩-戈登,因精通炮術且風格勇猛,被同僚們稱為“勇者戈登”,最年輕的當屬陸軍總參謀部的弗萊徹-戈登,因為頭腦靈活、才思敏捷而被稱為“智者戈登”。

“嘿,親愛的哥哥,是我,弗萊徹!”陸軍總參謀部的戈登對著話筒說道,“抱歉,還沒有凱森的消息,生還的希望恐怕微乎其微……確實,戰況很不理想,絕望情緒正在蔓延,更糟糕的是,我們這群參謀講很快被他信任的人包括那些日本顧問給取代……是的,我們隻有最後半天時間了,除非擊破敵人的包圍圈,救出受困的部隊……行了,我知道,這確實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現在,你是唯一有可能改變曆史的那個英雄……咳咳,如果你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在維爾斯特街的談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是的,我們別無選擇,天佑蘇格蘭!”

結束通話之後,“智者戈登”的手久久按在話筒上,仿佛這樣做能夠讓他和堂兄之間的秘密約定不致於泄露出去。事實上,因為擔心總參謀部的電話也被竊聽,他沒辦法跟堂兄說得太過明了,隻有寄希望於勇猛的堂兄能夠一錘定音。

電話那邊,蓄著短山羊胡的“勇者戈登”也在電話旁站了很久。末了,他走到窗前,凝視窗外,雙手攥了又鬆,鬆了又攥,直到他的副官敲門進來。

“將軍,防線指揮部的杜爾上校剛剛打來電話,說國家元首今天可能親臨防區,視察我們的備戰情況,要求我們盡速做好準備。”

“勇者戈登”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副官繼續道:“可是除了預設炮壘和彈藥庫,我們目前還沒有一處防禦設施是按計劃完成的,這歸咎於材料和人力的短缺,而且,我們連續兩天遭到敵人空襲,部隊疏散隱蔽耗費了不少功夫。”

“解釋有什麽用?能讓敵人放緩進攻步伐嗎?”“勇者戈登”沒好氣地反問。

副官啞口無言。

戈登擺了擺手:“通知各團進入最高戒備等級,所有人嚴守防區,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動!還有,幫我叫普倫特進來!”

幾分鍾後,一個虎背熊腰的士官從外麵走了進來。

“關上門!”戈登叮囑道。

魁梧士官轉身將門關好,戈登走到酒櫃旁,倒了兩杯威士忌,然後示意壯漢在沙發上落座。

“以我們現在的力量,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若是跟敵人拚鬥到底,許多城鎮都將化為廢墟,爭的是什麽?一座荒蕪的港灣而已!有意義嗎?”

魁梧士官從他手裏接過酒杯,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

“這一切都是被日本人慫恿的!那些陰險狡詐的黃(皮)猴子,他們蒙住了某人的雙眼,讓他失去了應有的理智。”戈登憤憤然地說道,“我們必須做些什麽,來挽救這個岌岌可危的國家!”

威士忌隻有小半杯,魁梧士官一口飲盡:“您說,我做,決不含糊!”

戈登啜了一口酒,笑道:“我讓你去送死,你也去?”

“去!”魁梧士官毅然決然回答。

“就算綁架國家元首這種事你也敢?”戈登盯著他。

魁梧士官不假思索道:“我信任您,甚過於任何人!您既然作出了決定,自然有您的理由,您不必解釋,我也不用多問。”

戈登搖了搖頭:“看來,我們倆今天都要把命押在這裏了!”

魁梧士官想了想:“這種事,士兵們肯定不敢加入,而他去哪裏都有眾多護衛人員,就憑我們如何能夠辦到?”

戈登看著他沒說話。

“前些天聽約翰遜中尉說,近來秘密抵抗組織活動頻繁,難道您也是這個抵抗組織的一員?”魁梧士官發問。

戈登搖頭道:“不,我屬於一群孤獨的騎士,我們的使命是守護這個國家,讓它不至於墮入黑暗的深淵。”

魁梧士官咧嘴道:“能夠成為這樣一位正義騎士的助手,我感到無比榮幸!”

戈登舉起酒杯:“若不是他今天要來,我們可以好好喝上兩杯。”

“今天?”魁梧士官瞪大眼睛。

“說正事吧!”戈登道,“如果他來我們防區,肯定會去視察炮壘和彈藥庫,我們不需要攜帶武器,隻要利用好那些防火保險門,就有機會他和護衛人員隔開。在那種堆放彈藥的地方,他們可不敢強行炸門!”

魁梧士官略作思考:“這是個可行的辦法!最好是在一號彈藥庫,我對那裏的布局了如指掌,有幾個彎道非常適合下手,如果我們得手……接下來呢?”

戈登給了他一個言簡意賅的回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