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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摯愛的約亨: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作出了這個痛徹心扉的決定。我想,愛情和親情不是不能共存,而是我們生在了一個不幸的時代。兩個本該友好相處的國家,兩個有著密切關係的民族,在文明的道路上成了最可怕的對手。在狂熱的戰爭呼聲中,我們每個人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改變一丁點兒現實。與其這樣矛盾並痛苦下去,不如早做決斷。

我摯愛的約亨,感謝你帶給我的美好的一切。我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景,你穿著潔白的軍禮服,英俊帥氣、風度翩翩,仿佛童話中的王子,特別是嘴角的微笑,那種自信卻不輕浮、高傲而又謙遜的意味讓我感到無比的好奇,也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縱馬奔騰、瀟灑不羈,你談情唱歌、深情款款,我不會忘記你從摔壞的飛機裏走出來時的情景,不會忘記我們一同飛越海洋的感懷,不會忘記我們一起在夕陽下漫步、在星空下依偎的幸福……

這些寶貴的回憶,我會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直到老去的那一天——請原諒我這麽說,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英國和德國什麽時候才會回歸昔日的友善,我實在很害怕有朝一日戰爭會將我們其中一個國家毀滅。無論是哪一個,無論我身處何方,我都將是最可憐的受傷者。

我摯愛的約亨,請原諒我離開我們的自由之地,我留戀這裏的一切,我留戀你睿智的目光,留戀你溫暖的胸懷,留戀過去的好時光。今後,我將靜靜陪伴在母親身旁,無論你在哪裏做些什麽,我都會將最誠摯的祝福贈予你。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你的國家而奔赴戰場,我依然會祝福你。

我的心永遠屬於你。

夏蘿

在布洛姆堡王子領地的城堡裏,夏樹手捧信紙,一遍遍看著熟悉的筆跡,用心感悟著字裏行間蘊含的濃濃情感。

驀然回頭,看著曾屬於夏洛特的房間,裏麵的各種擺設仍存留著溫馨的味道。

心,無盡地空落。

……

兩個月後,奧斯曼帝國伊庇魯斯地區,普雷韋紮港(位於巴爾幹半島西岸,距離塔蘭托約300公裏,今屬希臘)。

“您看,尊貴的約阿希姆王子殿下,我的兄弟,這些就是意大利軍艦炮擊留下的痕跡,他們從一萬多公尺外的海麵朝我們射擊,距離超出了我方要塞的火力射程,所以我們從德國緊急購置了一批新式火炮,喏,這裏的兩座要塞各裝配了2門,意大利人下次再來,保管讓他們嚐到克虜伯大炮的厲害!”

在故友法提赫帕夏的陪同下,遠道而來的夏樹一行人現場查看了意大利人的“傑作”——意土戰爭爆發當日,意大利海軍艦隊駛抵普雷韋紮,對奧斯曼軍隊的海防要塞及港口設施進行了炮轟,駐紮於此的奧斯曼海軍出動魚雷艇實施反擊,但未能突破意大利艦隊的防禦,出擊的魚雷艇悉數戰沉。此後,意大利艦隊封鎖了地中海東部海域,阻止奧斯曼軍隊經海路增援北非。與此同時,英國站在意大利一邊,拒絕奧斯曼軍隊經埃及前往北非,使奧斯曼帝國在北非利比亞地區的軍民無法獲得國內軍事援助,處境十分艱難。

由夏樹所領銜的這支“海軍顧問團”洋溢著青春氣息,多數人是基爾海軍學院1904年級學員,且於畢業前夕隨德國海軍訓練艦“夏洛特”號到過伊斯坦布爾,對這個歐亞國度的風土人情有著很深的記憶。不過,他們此行非為故地重遊,而是探尋現代海戰的真實要素,以避免空想式的軍事學術研究給自己的國家和軍隊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經過詳盡的觀察和勘測,精於炮術的德國軍官們對戰鬥痕跡做出了技術判斷:最大彈坑是由11或12英寸艦炮造成的,但數量較少,意大利人應該隻出動了一到兩艘戰列艦,而數量頗多的中等彈坑來自8或9英寸艦炮,應是戰列艦二級主炮或新型裝甲巡洋艦主炮,至於為數不多的小型彈坑,估計是由5英寸艦炮發射——這意味著意大利艦隊至少有部分艦艇推進到了距海岸7000米左右的位置開火,而非奧斯曼守軍所描述的“一直在萬米之外徘徊”。

從矗立在海岸邊的炮壘回到港口,法提赫對夏樹說:“可能是因為我們這邊走漏了消息,意大利人知道我們調來了射程更遠的大炮,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靠近過這一帶海岸,但他們的艦隊一直在外海遊弋,我們已經有多艘貨船遭到他們的攔截,迄今為止還沒有一艘成功將武器彈藥或增援部隊運抵的黎波裏和昔蘭尼加。為了不讓意大利人再次獲得情報,我帶來了親信部隊,整個伊庇魯斯地區的電報和電話設施都在我得到監控之下,之後我們兩次派出‘旗魚’,但都沒能在燃料耗盡前找到意大利艦隊。”

競賽型號的“旗魚”曾在單人空載的情況下創造過71節的水上極速,而作戰型號的“旗魚”滿負荷時的最高航速為46節,最大續航力90海裏,屬於典型的“近海飛刃”。早在這種雙座高速魚雷艇服役時,德國海軍就裝備了試驗性質的魚雷艇母艦,用快速貨輪搭載6-8艘“旗魚”,抵達作戰海域後能夠在一個小時內將所有魚雷艇吊至海麵,並可在海麵狀態下進行彈藥和油料補給。

因為將魚雷艇母艦視為一項秘密武器,夏樹並未將其出售給土耳其人,而且作為弗裏德裏希船廠一貫的策略,外銷武器的結構性能均較德國自行裝備的遜色一些。不過,此次奧斯曼帝國遭到意大利進攻,德國高層的態度明顯偏向於利益關係更為密切的奧斯曼一方,但礙於德奧意三國的同盟協定,德國隻好秘密向土耳其人提供人員、技術和裝備援助——陸軍顧問團由退役的德國陸軍元帥、曾在奧斯曼軍隊任教官顧問達十餘年的馮-德-戈爾茨領導,海軍顧問團原本安排海軍總參謀部的馮-達特爾曼將軍負責,應夏樹的主動要求,德皇將這次任務交予其全權負責。在夏樹的主導下,海軍顧問團出發之前,德土兩國即簽署了一份秘密的軍購協議,由德國緊急提供一批海軍裝備物資,並遣軍事技術人員直接協助奧斯曼海軍作戰。

站在港口碼頭,夏樹看著奧斯曼海軍人員用吊機把裝在貨運車廂裏秘密運來的裝備卸下,這一次,運抵奧斯曼帝國的“閃電”、“旗魚”、“雷霆”高速魚雷艇皆為德軍製式型號,魚雷、燃料也是專程從德國運來的,此外還有專門用來解譯電碼的無線電設備和分拆運輸的水上飛機。

末了,他對去年剛剛升任奧斯曼海軍第2艦隊指揮官的法提赫說:“‘旗魚’的特點適合近海防禦,要攻擊在外海活動的敵方艦隊,必須有其他艦船配合,利用航程遠的艦船搜索到敵人的方位,然後由駁船將魚雷艇拖至目標附近海域,利用煙霧或夜幕實施突襲。”

法提赫知道自己的軍事才能有幾斤幾兩,遂對夏樹恭維道:“王子殿下是德國最好的海軍戰術專家,若能在殿下的指揮下發動一場海上攻襲作戰,必能夠取得輝煌勝利。”

“德皇陛下此次遣我等前來,就是全力協助奧斯曼兄弟,給魯莽狂妄的意大利人一個深刻的教訓。隻要法提赫帕夏相信我們的誠意,此戰必不負所托。”夏樹答道。

法提赫立即拍胸脯說:“別人不敢說,殿下您可是我推心置腹的兄弟,豈會有不信之理?”

兩人麵上親密無間,實則各取所需。夏樹格外看重這樣的實戰機會,法提赫意欲用一場勝利提高自己在奧斯曼海軍的地位。與集中了大中型艦艇並負責保衛達達尼爾海峽的第1艦隊不同,由法提赫指揮的奧斯曼第2艦隊是一支不折不扣的雜牌軍,它由各式掃雷艦、布雷艦、魚雷艇、炮艦組成,艦艇清冊上甚至還有服役超過40年的舊戰艦,而且這些艦艇部署範圍很廣,從位於巴爾幹半島的港口、愛琴海島嶼到中東地區的海岸,難以集中形成戰力。想要在實力不俗的意大利艦隊身上占到便宜,靠這些不入流的艦艇以及素質差強人意的操作者顯然是難於上青天的。

帆布揭去,一艘艘嶄新的單座或雙座魚雷艇在陽光下展露出威武英姿,它們將由克裏斯蒂安親自挑選的精兵強將駕駛。夏樹有種強烈的預感,德軍官兵們在英國人那裏蒙受的戰爭壓迫,將在倒黴的意大利人身上得到舒暢的釋放。

……

又一個陽光和煦的冬日,位於意大利以東、巴爾幹半島以西的伊奧尼亞海南部海域,一支桅杆上飄揚著綠白紅三色旗的艦隊以嚴整威武的隊列緩慢行駛於碧波蕩漾的海麵上。它由2大2中7小總共11艘艦艇組成,這些軍艦多半保留著早年流行的鉛灰色塗裝,其餘的周身塗以均勻的淺灰色,整支艦隊雖然隻有這兩種色調,卻不像英國或德國艦隊,總是給人以莊嚴肅穆的印象。

懸掛著分艦隊司令旗的戰艦有著19世紀最後十年各國戰列艦的典型外觀:柱式桅杆、盒式艦橋,前後甲板各杵著一座碩大的雙聯裝主炮塔,二級主炮與艦橋、煙囪緊湊地置於舯部,眾多副炮以炮廓形式排列在舷側靠近甲板位置,而不同尋常的是,這艘戰艦的三根煙囪有兩根並排置於艦橋司令塔後方,第三根位於舯部正中。

艦橋司令塔內,穿著海藍色毛呢製服的軍官們在各自崗位上從容不迫地工作著,軍階最高的是一位少將和一位準將,他們脖子上掛著造型精致的雙筒望遠鏡,時而觀望海麵,時而聊著題內題外話。

“報告,收到海軍司令部來電,第3戰鬥編隊將返回塔蘭托港加煤船,司令部命令我們嚴密封鎖伊奧尼亞東部、東南部海域及克裏特附近航線。收到第3戰鬥編隊通報,他們已經從克裏特海域啟程返航了。”

聽到通訊官的匯報,兩位身形相仿的意大利將軍相互看了看,軍階低半級者說:“好嘛,這才幾天時間?魯索艦隊又要回去加煤了,而我們則要封鎖這麽一大片海域,哼,真會盤算!”

海軍少將是個蓄八字胡而下巴溜光的中年人,他那透著精練之氣的眼睛轉了轉:“跑得快自然耗煤多,煤耗光了必然要回去加,然後借檢修之名在岸上休息幾天,等他們這次加煤回來了,我們也來幾次快速衝刺。”

準將接過話說:“但願這幾天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

“我想,經過這兩個多月的多次失敗,土耳其人應該已經放棄了由海路增援北非的企圖,除非他們有決心突破我們的海上封鎖。在嚴陣以待的戰鬥艦隊麵前,舊式魚雷艇的攻擊是無用的,而他們從德國購入的高速魚雷艇又僅能夠在近海三四十海裏的位置活動,從英國訂造的那艘裝甲巡洋艦又勢孤力單、難有作為,除非他們不顧一切地派出那兩艘從德國購入的舊戰列艦和那些已經生鏽的鐵甲艦,而就算麵對麵碰上了,我們也能利用占據優勢的航速和火炮射程將它們悉數幹掉。”

對於將軍的判斷,留著一字橫胡的準將點頭表示同意。

八字胡遂向通訊官吩咐道:“傳令,讓‘皮薩尼’號、‘阿爾貝托’號和‘斯塔拉爾’號結伴前往克裏特北部航線,攔截並盤問每一艘過往船隻。”

應令之後,通訊官詢問說:“是否需要將我們的位置通報給其他戰鬥編隊?”

八字胡想了想:“向海軍司令部報告我們現在的方位,同時通報給第1、第3戰鬥編隊。”

通訊官受命離去之後,一旁的海軍準將低聲問道:“將軍,您這樣做是打算引誘土耳其人的主力艦隊出戰?”

八字胡得意地笑道:“如果他們有膽量來,我們為什麽不收下這份厚禮?自從錫諾普海戰之後,奧斯曼帝國海軍就已經是名存實亡了。”

對於“名存實亡”這個措辭,準將雖有異議,最終卻隻是微微動了動嘴唇。1853年的錫諾普海戰以俄國黑海艦隊大獲全勝、土耳其艦隊全軍覆沒而告終,但奧斯曼海軍不僅沒有消亡,反而在新蘇丹阿齊茲的支持下重建了一支以鐵甲艦為核心的艦隊,其實力遠在當時的俄國海軍之上,不過當阿齊茲時代結束後,奧斯曼海軍淪為棄兒,此後三十年,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打造的鐵甲艦隊慢慢在港灣中變成廢鐵。至1911年時,整個奧斯曼海軍用以撐門麵的便是1904年從英國訂造的裝甲巡洋艦“哈米迪赫”號以及那兩艘從德國購入的勃蘭登堡級戰列艦——它們艦齡雖長,可畢竟是上萬噸的鋼鐵戰艦,航速不濟卻擁有相當強悍的防禦力,其水線裝甲最厚處達到406毫米,而且用的是當時相當先進的克虜伯鎳鐵合金裝甲,6門12英寸炮的火力配置也十分可觀。

整個意土戰爭期間,令意大利人心懷芥蒂的“巴爾巴羅斯海雷丁”號和“圖爾吉特雷斯”號始終被土耳其人置於達達尼爾海峽的要塞群後方,而意大利海軍真正應該提防的力量卻已經近在眼前了。在破壞意大利艦隊的通訊電碼後後,德國“海軍顧問團”立即派出兩架由德國軍官駕駛的水上偵察機前往伊奧尼亞海南部搜尋,並安排一艘懸掛希臘國旗的駁船在中途為它們加油。經過幾個來回的盤桓,飛行員終於在海麵上望見了一支由南向北緩慢航行的意大利艦隊。

確定意大利艦隊的方位和航向之後,夏樹會同夥伴們輕鬆完成了海軍參謀作業,為參戰、接應、補給船隻製定了詳細的行動路線。之後,6艘單座單管“閃電”、3艘雙座雙管“旗魚”和3艘雙座四管的“雷霆”高速魚雷艇在一艘載油快輪的陪同下駛出普雷韋紮港,以11節的平穩航速沿海岸線向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