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英國驅逐艦退而複返,威廉-奧古斯特上校冷傲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輕蔑之意。仿佛早就料到對手會有這樣的舉動,他果斷下令轉向。“格勞登茲”號輕巡洋艦敏捷地右轉了30度,挑釁式地將修長的舷側展現在對方麵前,艦艏、艦尾的8門150毫米主炮以及舷側的2門88毫米速射炮、2門37毫米機關炮齊齊指向目標,猛烈的炮火迅速在海麵上編織了一張難以逾越的火力。

才一會兒功夫,那艘身形單薄的英國驅逐艦就已經被如林的水柱所包圍。緊接著,隻見它的前甲板火光一閃,一團濃烈的黑煙如花般綻放。

“哈,打中了!”

艦橋上,衣冠楚楚的參謀軍官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他年輕,魁梧,俊朗,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看起來有那麽一些貴族氣質,但與奧古斯特上校這樣的王室甲胄站在一起,就算不看軍階配飾,氣勢與氣度都明顯差了一截。

這位威廉-奧古斯特上校,出身奧爾登堡世襲家庭,是現任奧爾登堡大公的次子,克裏斯蒂安的親哥哥。他幼年從軍,如今雖才三十多歲,卻已是一名資深的海軍軍官,曆任練習艦教官,戰列艦航海官,駐外海軍武官,殖民地港口司令,巡洋艦分隊參謀官等職務,此次雖是首次擔任巡洋艦長,其豐富的閱曆、過人的膽識以及得到公認的領導能力使之能夠愉快勝任。

片刻之後,英國驅逐艦再度發生爆炸,但它依然航速不減,而與“格勞登茲”號的距離已經拉近到了兩千米左右。

以雙方此時的相對航速,隻需要一分半鍾,英國驅逐艦就能衝到“格勞登茲”號眼皮底下。

若被魚雷擊中,就算出色的防護設計能讓“格勞登茲”號免於沉沒,休說縱橫疆場、衝鋒陷陣,接下來的航程恐怕隻有被僚艦保護著狼狽撤退的份了。

受到亢奮情緒和緊張氣氛的雙重刺激,德國炮手們已經進入了瘋狂的射擊狀態,150毫米主炮基本上是在以每分鍾7-8發的速度開火,艦用88毫米炮的極致射速則可達到每分鍾15發。在這樣的情況下,奧古斯特上校不做任何臨時調整,隻是一臉淡漠地看著英國驅逐艦拖著滾滾黑煙在槍林彈雨中破浪前行。

不出一分鍾,英國驅逐艦又接連挨了幾炮,足以對艦體構成破壞的近失彈至少有十五六顆,而它的航速也終於以明顯可辨的趨勢降了下來。

在奧古斯特上校指揮下,“格勞登茲”號開始繞著這艘英國驅逐艦轉動,恰到好處的位移使得四座雙聯裝主炮塔隻需微調角度就能攻擊目標。

“牛頭犬”很快變成了一堆燃燒的漂浮物。

麵對這個勇氣可嘉的敵人,奧古斯特上校沒有絲毫憐憫之意,他下令從左舷發射兩枚魚雷,艦上的魚雷兵很好地完成了任務。

巨大的爆炸過後,“鬥牛犬”徹底消失了。

天空中,從“格勞登茲”號彈射起飛的水上偵察機又飛了回來,而且有節奏地搖擺著機翼,向自己的母艦發出敵情警告。

須臾,艦上的嘹望員從飛機發出的燈光信號中讀出了警示內容:南方海麵望見20艘高速魚雷艇,正以超過30節的航速來襲。

“我們現在的方位?”奧古斯特上校淡定從容地問道。

麾下的軍官們立即忙碌起來,航海官當場用六分儀測算出目前的方位數據,航海室根據航線和時間進行推算,兩組數據互為檢驗,從而得出可靠的方位參數。

幾分鍾之後,確定的數據送到了奧古斯特上校手中,他簡單反算便知,出現在前方的英國魚雷艇群必定是在雙方艦艇展開炮戰之前從比利時港口啟程的,契機很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潛艇遭到了德國偵察機的轟炸。鑒於高速魚雷艇毫無防空能力,英國海軍的指揮部門應在幾個小時前就對德國艦隊的到來做出了預判,甚至在更早的時候就獲得了有關情報。由此看來,從南麵襲來的英國高速魚雷艇群僅僅是英國海軍投入作戰的一支力量,從其他港口出動的艦艇想必已在趕來的途中。

想到這些,奧古斯特上校果斷令通訊官給旗艦發報,毫不隱晦地報告了自己的推斷。

這時候,隨行的德國魚雷艇正在收容戰沉艦艇上的幸存者——漂浮於海麵的既有英國水兵也有德國海軍官兵。奧古斯特上校留下兩艘僚艦繼續搜救落水者,“格勞登茲”號與另一艘1906年級大型魚雷艇果斷調頭撤退。

因為德國海軍本身就是高速魚雷艇的頭號用戶,通過平日的訓練操演,官兵們早已充分見識到了它們的犀利,碰上整群的高速魚雷艇,正麵交戰絕不是理智之舉。

不多會兒,那兩艘前去追擊英國潛艇的1913年級大型魚雷艇也撤了回來,而南麵海際已能夠看到駕浪疾馳的英國魚雷艇群。

奧古斯特上校臉上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沉穩表情,一方麵,新戰艦的優異性能給了他極大的信心,另一方麵,這些英國魚雷艇從港口航行到這裏已耗費了不少燃料,就算不留餘地的拚命追趕,恐怕也沒有機會追上“格勞登茲”號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德國海軍史上最偉大的設計師給對手挖好的技術陷阱。

看到兩艘1906年級和兩艘1913年級大型魚雷艇果斷收兵撤退,奧古斯特上校嘴角泛起一絲得意之色。就在這時,對四周海麵實施空中警戒的水上偵察機又在視線中搖擺起了機翼。

這一次,它在艦隊西北方發現了一支由兩艘巡洋艦和三艘驅逐艦組成的小型英國艦隊

前有來敵,後有追兵,這樣的處境似乎非常不妙,可奧古斯特上校並不驚慌,他令副手去了解清楚敵人的兩艘巡洋艦是什麽級別,同時令通訊官向艦隊旗艦拍發去第二份電報。

德國海軍的偵察機飛行員除了要熟練掌握飛行技巧,還學習了必要的偵察技巧,包括如何準確判斷一艘艦艇的類型、級別、噸位,但肉眼觀察畢竟不同於航空拍攝,難以避免主觀人為因素的影響。無論是最早的日德蘭海戰還是隨後的弗蘭德斯海戰,德國偵察機飛行員都出現過無關大局的誤判。因此,當副手回報說,飛行員看到一艘是四煙囪、三千噸上下的老式防護巡洋艦,一艘是三煙囪、四千噸左右的輕巡洋艦時,奧古斯特上校感到納悶:防護巡洋艦是上個世紀的舊貨,與近些年建造的輕巡洋艦搭配作戰不但拖慢了整體航速,有限的火力也基本幫不上忙。

依照自己的判斷,那兩艘很可能都是老式防護巡洋艦,

要證實自己的設想,最直接的辦法是與偵察機飛行員當麵交談,通過語言的描述來獲得更為詳盡的信息,然而敵人就在近處,戰鬥一觸即發,“格勞登茲”號不宜減速,奧古斯特上校斷然放棄了這一路徑。他令艦載偵察機由執行戰鬥偵察任務改為炮火校射,同時給落在後麵的大型魚雷艇發信號,要求它們盡速趕上來加入自己的戰鬥編隊。

僅僅幾分鍾之後,偵察機以及艦上的嘹望員接連告警——西北方出現了一架白色的水上飛機。

為方便識別辨認,德國海軍艦載機采用了統一的淺灰色塗裝。

這架白色飛機儼然盯上了奧古斯特上校的這支小型艦隊,它不顧德國偵察機的阻擾徑直飛來,在“格勞登茲”號頭頂上盤旋了幾圈,又對跟在它後麵的四艘大型魚雷艇端詳了一番,這才回身朝西北方飛去。

盡管這架飛機沒有任何的徽標,但奧古斯特上校手下的軍官認出它是一架英國造的肖特式水上飛機。身份沒有了疑問,懸念在於它究竟是英國巡洋艦攜帶,以機械彈射或者吊放水麵等方式起飛的艦載機,還是直接從英國港口飛來的。

奧古斯特上校心裏不免多了幾分盤算。

在不改變航向的情況下,大約一刻鍾之後,嘹望員在海麵上望見了那支英國小型戰鬥艦隊。隔著20多公裏的距離,他隻能辨明對方的數量,半認半猜地推測對方的艦型,偵察的效果和效率顯然不如飛機。

兩支艦隊皆無避退之意,隨著時間的推移,“格勞登茲”號的光學測距儀已有了準確的距離讀數,當目標進入15000米的最遠射程時,前向的四門主炮開始進行輪替射擊。

英國巡洋艦卻遲遲沒有做出“回應”。

奧古斯特上校瞧了出來,對方確實是兩艘老舊的防護巡洋艦,它們的艦炮通常分散在舷側,艦艏和艦尾各自隻有一到兩門主炮,無法將全部火力集中於一個方向,需舷側對敵才能有效發揮戰鬥力,而且裝備的應該是舊時流行的4英寸艦炮,射速很快但威力較小,射程也很悠閑。

在偵察機的輔助校射下,到了11000米距離,“格勞登茲”號便已對目標形成跨射。

奧古斯特上校從容不迫地下令戰艦調整航向,8門主炮隨即展開了遠距離的齊射,而且第一輪齊射就非常幸運地取得了命中。

視線中的那兩艘英國巡洋艦開火還擊了,但它們的炮彈落點離“格勞登茲”號還有千餘米距離,雙方艦炮的性能差距顯而易見。

戰鬥剛一開場,英國人氣勢上就輸了一截。奧古斯特上校不急於用強大的炮火壓垮對手,而是耐心地跟對方兜起了圈子,利用火炮射程和艦艇航速的雙重優勢讓眼前這支英國艦隊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

英國人自知不敵,幾輪炮火之後,它們調頭往北撤去,而在此過程中,那架白色的飛機一直在附近海麵徘徊,並沒有遠離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