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英國艦隊的常規編成,每個驅逐艦中隊包括一艘領艦和5-6艘驅逐艦,擔任領艦的既可以是噸位較大的驅逐艦,也可以是高航速的輕巡洋艦。

在第一代林仙級輕巡洋艦出現以前,英國海軍的各級輕巡洋艦一直沿用單裝主炮分列舷側的傳統火力配置,而他們的主要競爭對手,德國海軍,從1905年建造的德累斯頓級就開始采用雙聯裝主炮。盡管德國人的新巡洋艦早已展現在公眾視線當中,英國海軍也不是完全視若無睹,他們數年前就要求軍火公司著手研發適合本國輕艦艇使用的雙聯裝艦炮係統,但出於設計等方麵的考慮,英國海軍部在近期建造的布裏斯托爾級、韋茅斯級、伯明翰級巡洋艦上遲遲沒有采用這種能夠顯著提高攻擊效率的艦炮配置方式。

1912年確定設計的林仙級共計劃建造8艘,其標準排水量4200噸,滿載排水量4800噸,最高航速28。5節,既可作為驅逐艦領艦,又能滿足為伊麗莎白女王級新式超無畏艦提供護航的需要。戰爭爆發時,它們均處於在建狀態,而進度最快的三艘,“林仙”、“大膽”、“曙光女神”,已接近完工。在日德蘭海戰以及第一次弗蘭德斯海戰接連失利的刺激下,不少英國艦艇提前服役,而盡管在戰場上損失了成千上萬的職業軍人,英國海軍並不缺少合格的軍官和水兵。所以,這些火線入役的艦艇戰鬥力不容小覷,隻是因為磨合不足而出現臨時機械故障的幾率稍高。

這支輕艦隊若是直撲“格勞登茲”號而來,奧古斯特上校指揮的這支德國先遣艦隊恐怕隻有全力避退的份,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元氣大傷的英國海軍不會把這些性能突出的輕艦艇單派它用,而是讓它們密切協同主力艦隊作戰。得到偵察機的報告,他當即下令向公海艦隊旗艦“國王”號發電,通報實時敵情。

呼嘯而至的炮火將奧古斯特上校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眼前,轉念之間,“格勞登茲”號領銜的德國先遣艦隊與兩艘護航巡洋艦坐鎮的英國海軍編隊拉近到了8000米,雙方的十艘艦艇均已卷入這場炮戰。相較而言,裝有新式觀瞄儀器及簡版統一射擊指揮裝置的“格勞登茲”號火力最猛、準頭最高,它傾力攻擊的目標一次又一次次陷入炮彈激起的怒濤之中。幾分鍾下來,那艘領航的英國防護巡洋艦已被直接命中了四次,艦上大火躥騰,濃煙四溢,右舷火炮有半數業已啞火。

作為英國艦隊集中攻擊的目標,“格勞登茲”號的處境也漸漸變得險峻起來。它的前後甲板早已被水浪浸濕,左舷炮位和甲板建築不斷經受彈片的洗禮,傷亡數字破零之後悄然攀升,露天的副炮戰位隨處可見斑斑血跡。

這時,西麵海際已能夠看到英國裝甲巡洋艦的桅杆。

在這戰火紛飛的疆場上,奧古斯特上校依然保持著他的冷傲姿態。看到敵方領艦再度中彈,甲板之上黑煙繚繞,與僚屬各艦的旗語、燈光通訊大受影響,他果斷命令隨行的四艘大型魚雷艇向英國艦隊發起魚雷突擊。

敵方領艦——那艘4000噸級的防護巡洋艦,甲板建築已被德國新銳輕巡打得千瘡百孔,薄弱的裝甲根本無法抵禦炮彈的直射,上層煤艙燃起了難以撲滅的大火,下層艙室嚴重進水,而在這樣的激烈戰鬥中,半封閉式炮塔的弊端凸顯無疑。富有經驗的炮手損失慘重,許多人不得不帶傷堅守戰位,非戰鬥艙室的人員忙於滅火損管,根本抽不出人手增援炮位。就這樣,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它的戰鬥力就已經所剩無幾。

由於前部主炮剛剛發生了彈藥殉爆,這艘英國巡洋艦的艦橋上充斥著灼熱、嗆鼻的煙氣,人們呼吸尚且困難,要在這裏指揮戰鬥就更是艱難了。地板上躺著兩名渾身是血、麵目全非的軍官,看樣子已是凶多吉少,餘下的幾名軍官也無一例外地掛了彩,但他們卻沒有撤離艦橋。電話線斷了,就靠傳聲筒以及口頭接力的方式繼續指揮戰鬥。

炮火間隙,一名士官氣喘籲籲地跑來,報告說己方的第4巡洋艦分隊發來信號,要求他們盡量拖住敵人。隻需十分鍾,它們就能夠進入戰鬥射程。

“好,這十分鍾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拚下來!就算把命搭上,我們也要死死拖住這家夥!”

說話的這名軍官目光如炬,聲洪如鍾,他臉頰的傷口還在汩汩往外淌血,胳膊也破了個大口子,卻如同風雪中的山鬆,以頑強不屈的精神麵貌贏得人們的由衷敬意。

海麵上忽而傳來一連串的轟響聲,另一名軍官叫道:“看啊!它把炮火轉向‘薩弗’號了……真該死,是跨射!”

朝艦尾方向望去,跟在後麵的3000噸級防護巡洋艦整個籠罩在白色的水幕當中。從彈著點的分布來看,敵人的炮火已經對它形成了跨射。照此下去,它很快就會中彈受損,不幸的話,甚至可能被直接擊沉。

為了擺脫這種非常不利的局麵,臉頰有傷的軍官大聲令道:“快,滿舵右轉1個羅經點,給‘克裏米亞’發信號,讓它緊跟我們轉向!”

在場的軍官和士官急匆匆地傳令去了,但不知道是轉向裝置出了問題還是底艙大量進水的緣故,他們這艘戰艦的右轉速度非常緩慢,通訊的延誤也使得後麵的艦艇沒能及時跟上。

不到兩分鍾,老邁的“薩弗”號防護巡洋艦中彈了,盡管艦上發生的爆炸並不猛烈,但它的火力卻一下子減弱了許多。更糟糕的是,英**官們猛然發現四艘德國魚雷艇正在巡洋艦的掩護下猛衝過來。這時候,他們的戰艦儼然成了反應遲鈍的絕佳獵物。

五艘英國艦艇不得不調轉炮口,竭力阻擊這些德國魚雷艇。

於是,遠處的德國新銳巡洋艦得以在不受幹擾的情況下施展炮術。

“格勞登茲”號的炮手們又一次陷入了瘋狂狀態。

爆發式射擊對彈藥儲備以及炮手體力的消耗極大,但戰鬥打出了如虹氣勢,德國艦員們全然顧不上這些,而他們平日刻苦訓練的結果也在這種場合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第二艘英國防護巡洋艦很快就嚐到了苦頭。由於接連中彈,它右舷的火炮要麽被直接摧毀,要麽由於炮手陣亡而歇了菜,水線位置的幾處破口導致海水大量灌入,水泵的抽排速度已經趕不上進水速度了。

若不考慮其他因素,奧古斯特上校的艦隊有很大的機會殲滅對手,而且不失一艘艦艇。

大局當前,這樣的誘惑並不足以讓奧古斯特上校迷失方向,畢竟那三艘英國裝甲巡洋艦隊正在拚命往這邊趕,它們9。2英寸口徑的艦炮射程不輸“格勞登茲”號的6英寸主炮,毀傷力硬是超出好幾個級別。

相繼把兩艘英國防護巡洋艦打成重傷,“格勞登茲”號遂將炮口轉向後麵的英國驅逐艦——前部四門主炮對付一艘,後部四門主炮對付一艘,舷側的88毫米副炮再對付一艘。

自從戰爭爆發以來,還沒有哪艘戰艦能夠如此酣暢淋漓地發揮艦炮威力。

全部火力分散對付三個目標,“格勞登茲”號的射擊準度依然令人稱道,但在接下來的有限時間裏,它未對三艘英國驅逐艦中的任何一艘造成嚴重破壞。

而看到己方的四艘大型魚雷艇衝到離敵艦隊七八百米的位置就發射了魚雷,奧古斯特上校略略有些失望,這些魚雷艇指揮官並沒能充分理解自己的戰術設想,也沒有拿出足夠果敢的決心來。如若衝近一些再施放魚雷,幾乎可以一錘定音地結束這場戰鬥,哪怕所冒的風險要呈幾何倍數的增長。

在這次魚雷攻擊顯現結果之前,奧古斯特上校毫不遲疑地下令轉向,讓“格勞登茲”號朝著遠離英國海岸的方向全速撤離,四艘大型魚雷艇則從結束攻擊的位置直接編隊東撤。

片刻之後,第一艘英國巡洋艦在轉向不靈的情況下挨了一條魚雷,猛烈的爆炸過後,它開始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下沉。

三艘英國驅逐艦就像是被捅了窩的馬蜂,避開魚雷之後,它們先是照著四艘德國魚雷艇窮追猛打,意識到航速遠遠不及對手,便又追著“格勞登茲”號猛衝而來。

極速狀態下的“格勞登茲”號,快得讓英國人胸悶。

遠處的三艘英國裝甲巡洋艦發出憤怒的咆哮——同時也是在嘲笑對手的懦弱。

英國人原本以為這五艘德國艦艇將就此溜走,然而出乎意料的情況出現了,它們向東航行了十數海裏,即將離開視線時居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向。

在此過程中,戰場上出現了一個被許多人忽略——也被不少人注意到的細節:那架英國海軍的白色水上飛機被德國人的灰色飛機給擊落了。

悄然出現在附近空域的灰色飛機增加到了四架,一半是沒有浮筒的艦載機。

不多久,東麵海際赫然出現了新的艦影,但高相似度的戰艦輪廓讓英國人在足足十多分鍾之後才意識到它們中至少有兩艘戰列巡洋艦,戰場上的氣氛驟然發生了變化。

隔著兩萬米距離——英國裝甲巡洋艦的射程之外,德國艦隊搶先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