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德國戰巡威風凜凜地出現在海麵上,英國海軍官兵們心頭便蒙上了一層失敗的陰霾。對一些人而言,老哈裏奇艦隊在弗蘭德斯海戰中遭德國艦隊淩虐的慘象還曆曆在目,而德國人的“德弗林格”號當時就在陣中,並以猛烈而精準的炮火創傷了多艘英國艦艇。

眼前這支德國艦隊,以兩艘戰列巡洋艦、一艘輕巡洋艦和六艘大型魚雷艇編成,既有凶悍的戰鬥力,又有強大的機動力,進可攻、退能避,是一支相當不好對付的力量。

經由旗語信號部署妥當之後,兩艘林仙級輕巡各率一隊驅逐艦,一隊殺向德國艦隊右翼,一隊兜向德國艦隊左翼。之所以避開正麵,顯然是因為德國艦隊曾在北海中部用預先布設好的水雷陣狠狠修理了英國輕艦艇群,這超乎常規的戰術給縱橫海疆數百年的英國人好好上了一課,也讓英國海軍的處境雪上加霜。如今的交戰海域雖然非常靠近英國海岸,但難保德國人不利用快速布雷艦或者布雷潛艇在此預設雷陣,畢竟英國海軍內早有傳言,說德國人建造出了可搭載上百枚水雷的潛艇,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前往有英國艦艇巡邏警戒的海域布雷。泰晤士河口接二連三發生的艦船觸雷事件使這種傳言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新哈裏奇艦隊勇敢地發起了進攻,而真正有能力對付敵人的英國大艦隊主力,此時依然隱蔽集結於英格蘭東北部的大雅茅斯海域。

臨時旗艦“聖森特”號上,傑利科正召集所有的分艦隊、分隊指揮官進行作戰部署。

由於英國大艦隊前期損失慘重,不少主要艦隻仍因傷缺陣,又相應補充了一些艦艇,原有編製進行了大幅度的調整:

超無畏艦“大膽”號和“阿賈克斯”號編為第1戰列艦分隊;

無畏艦“征服者”號和“雷電”號編為第2戰列艦分隊;

無畏艦“聖森特”號和“科林伍德”號編為第3戰列艦分隊;

戰列巡洋艦“不倦”號、“不屈”號、“不撓”號編為第1快速分隊;

超無畏艦“愛爾蘭”號攜帶兩艘裝甲巡洋艦編為第2快速分隊;

五艘輕巡洋艦編為第1巡洋艦分隊,三十艘驅逐艦分別編成第1、第2、第3驅逐艦分隊。

這便傑利科抓在手裏的牌。

對英德之外的任何一個國家而言,這都是一把令人羨慕的好牌。

此次作戰期間,英國海軍參謀部還將給予傑利科最大限度的支持,海峽艦隊、各雷擊艦隊以及潛艇部隊隨時候命出擊。盡管得到了空前的信任,但獲悉德國海軍的四艘戰巡相繼亮相,傑利科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半個月之前的弗蘭德斯海戰,德國艦隊僅有兩艘戰巡,如今至少四艘,既然它們敢於出現在英國近海,並與英國輕艦艇展開交火,意味著它們得到了較為徹底的修複。

既然兩艘在日德蘭海戰中“遭受重創”的德國戰巡複出了,那些防護能力更甚一籌,傷勢或許並不如想象中嚴重的德國無畏艦是否都回到了作戰行列呢?

這在傑利科和即將投入戰鬥的海軍將領們心中是個偌大的問號。

“我們可能要麵對8到10艘德國無畏艦。”

傑利科此言一出口,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顯得格外凝重。

眾軍官們一個個麵色嚴峻,緘默不語。

此時出現冷場,傑利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他目光掃過眾人,以鏗鏘有力的語調說:“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阻止德國艦隊進入英吉利海峽;第二,阻止德國艦隊駛出英吉利海峽。”

多數軍官都表現出驚訝之色,任第1戰列艦分隊指揮官的瓦倫德中將更立即提出異議:“海軍部給我們的命令,是阻止德國艦隊進入英吉利海峽,攻擊我們的運兵船隻。數以千計的遠征軍官兵正乘船前往法國,哪怕有一艘德國主力艦溜進海峽,後果也將是災難性的,何況是他們的整支艦隊?”

傑利科不緊不慢地解答:“如若我們在跟德國艦隊的交戰中失利,德國人照樣會突破海峽艦隊組成的最後防線進入海峽。反過來看,在擊敗我們之前,德國艦隊就算駛入海峽,也會有重重顧忌,不敢隨心所欲地向內深入。”

“司令官閣下的思路非常正確。”艦隊參謀長查爾斯-馬登中將平聲說道,“以我個人的推斷,德國人不會在找到並擊敗我們之前進入海峽的。他們如此大張旗鼓地派出四艘戰列巡洋艦,為的就是誘使我們出擊,讓雙方的決戰按他們的計劃展開。”

隻見瓦倫德中將站起身來,雙手抱在胸前:“現在假設我是德國艦隊司令萊因哈特-舍爾,我的前衛艦隊正勢不可擋地碾過英國海軍的海上防線。除了那些固定不動的水雷,通往泰晤士河口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了,稍稍南下就是多弗爾,海峽中行穿行著上百艘船隻,它們載著精銳的英軍部隊前往法國大陸,將這支重要的祖宗韓力量投入那場處在焦灼狀態的大戰……假如英國主力艦隊一直躲著不出現,那麽我將派遣前衛艦隊逼近泰晤士河口,炮擊英格蘭東南部海岸,在倫敦製造極大的恐慌,迫使英國艦隊前來。”

“明知我們在泰晤士河口水域布設了水雷陣,德國人還敢大張旗鼓地靠近?”馬登中將反駁道,“退一步說,就算德國艦隊再次炮擊英國海岸,多數英國人不但不會屈服,反而會被德國人的暴行激怒,無所畏懼,誓死抗爭。在座各位,我說的對不對?”

軍官們沒有應聲,但有不少人點頭表示讚同。

瓦倫德繼續保持著稍顯做作的傲慢姿態:“炮擊英國海岸之後,如果英國主力艦隊還是沒有出現,那麽我會派遣前衛部隊殺入海峽,而以主力艦隊在海峽之外接應。”

馬登中將針鋒相對地排演著:“好吧,如果德國艦隊不知死活地進入海峽,英國海軍將傾海峽艦隊和雷擊艦艇之力對其發動攻擊,隻要擊傷那麽一兩艘德國戰列巡洋艦,他們唯恐折損主力艦,必定後撤。與此同時,我們的主力艦隊伺機南下,攻擊沒有戰列巡洋艦的德國主力艦隊,一舉贏得勝利。”

“嗯哼!”傑利科開口道,“這正是我所說‘阻止德國艦隊駛出英吉利海峽’的意思。”

瓦倫德顯然被駁住了,他放下了傲慢姿態,雙手撐著桌麵,皺著眉想了想:“那如果我率領整支艦隊衝進海峽,碾碎海峽艦隊和魚雷艇部隊的抵抗,擊沉海麵上的每一艘運兵船,再回過頭來迎擊英國主力艦隊呢?”

在英國海軍,查爾斯-馬登以才思敏捷而聞名,他飛快地分析說:“現在可不是風帆戰艦和前膛炮的時代了,海峽的寬度不利於大型艦隊作戰,就算舍爾真的那樣莽撞,別忘了,他們還有一位非常精明的艦隊參謀長,皇室身份使他至少擁有半個艦隊司令的發言權,甚至整個艦隊都置於他的實際指揮之下。”

“我同意爵士閣下和司令官閣下的見解。”

坐在會議桌旁的貝蒂向來是位不甘沉默的主,隻有在日德蘭海戰剛結束的那兩個星期,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如今黯淡的雙眸又有了昔日的光亮,語氣的堅定和從容一如往常。

“諸位,德國公海艦隊的原任司令官馮-英格諾爾性格穩重、作風謹慎,結果遭到了撤換。以我的了解,舍爾和希佩爾都是風格剛猛、勇於進攻的指揮官,而且德國艦隊除了一流的無畏艦和戰列巡洋艦之外,還有載機母艦、魚雷艇母艦以及潛水艇。不出意外的話,在正午之前,德國艦隊必定殺奔多弗爾,由希佩爾率領巡洋艦隊進入海峽,由舍爾率領其餘主力在外接應,順勢炮擊英國海岸。不過,我個人並不覺得少了戰列巡洋艦的德國主力艦隊就好對付——如果不能想辦法幹掉德國人的載機母艦和魚雷艇母艦,我們取勝的概率依然很低。”

瓦倫德無話可說,馬登中將想了想,暫時選擇了沉默。

傑利科直直的看著貝蒂,思索著他這番話深處的意味。

貝蒂在這裏賣了個關子,他細細分析道:“根據可靠的情報,德國海軍的載機母艦名為‘俾斯麥’號,1900年竣工的萬噸級裝甲巡洋艦也是此名,此艦常年在德國的海外殖民地服役,艦體以及機械設備的老化磨損比在本土服役的艦艇要快很多,難以勝任一線戰鬥任務,卻很適合改裝成輔助艦艇,而它的最高航速應該不超過17節。德國人的魚雷艇母艦也是類似的情況,它們應屬於早期建造的大型防護巡洋艦,最高航速肯定不到20節,而且作為輔助艦艇,本身不會有太強的戰鬥力。”

“你的意思是……”傑利科本以為貝蒂打算指揮第2快速分隊前去襲擊德國艦隊的支援艦艇,但看到貝蒂眼中那不甘平凡的犀利,他頓時心領神會,進而感到驚訝和糾結:難道真要將手中最有分量的王牌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