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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返昌,忙裏抽空先更一章。

參加完老奧皇弗朗茨-約瑟夫一世的葬禮,來自各個國家的君主和政要們皆在維也納逗留數日,等待新奧皇卡爾一世的加冕儀式。這一小段時間,聞名世界的音樂之都難得地成為了全世界的政治焦點。如今奧匈帝國戰力不濟、國力日衰,影響力大不如前,但作為同盟國陣營的一大支柱,它的立場即便不是決定性的,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當下葡萄牙危機的餘波尚存,美英這對準盟友漸漸與德國領導的同盟國陣營站在了對立麵,而單單美利堅一國,多項工業和經濟指標就淩駕於整個同盟國陣營之上。可是,軍事政治講究的是戰略威懾和外交輿論,德國在葡萄牙危機的失利並不意味著美英占據了軍事政治的高地,事實上,同盟國陣營所控製著歐陸大部及地中海沿岸區域是傳統意義上的現代文明中心、世界中心,在輿論和精神領域擁有得天獨厚的優勢,隻要避免再出類似的昏招、錯招,或是同盟國內部發生變故,壓製美英之勢仍將保持下去。礙於葡萄牙危機期間與同盟國陣營鬧僵了關係,美英兩國的頭號BOSS此次並未來訪,這多多少少給同盟國的輿論提供了話柄,但也不是完全的不合清理。美國總統威爾遜忙於新一屆的總統大選而無法分身,英王喬治五世據說是身體抱恙,經不起橫跨歐陸的長途奔波,所以這兩個國家都另遣重量級人物前來。

拜訪名流,舉辦宴會,發表講演,舉行會晤,美國國務卿羅伯特-蘭辛抵達維也納之後表現得格外活躍,以美國強大的經濟金融實力為後盾,他對這個二元製君主國帶來的誘惑是現實的——振興國家工業,促增對外出口,乃至於改善經濟架構、提升社會福利——上流社會對這樣的發展前景充滿興趣,中產階級和底層民眾對此向往無比,在國家經濟長期低迷不振的大背景下,老辣的美國國務卿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奧地利民眾的好感,緊接著,匈牙利人也對這個表現友善的美國人表現出了接納的態度。

相較於羅伯特-蘭辛的高調,英國王儲愛德華和長公主瑪麗一行顯得低調而神秘,但他們頻頻進出哈布斯堡家族的行宮,儼然成為了卡爾一世的尊貴客人,而他們向這個國家傳達的,是化解宿怨、共謀發展的意願,是在石油貿易、工業技術以及殖民地開發等數個領域的合作願景——失去波斯灣的石油資源之後,英國已將目光轉向了其他石油產地,奧匈帝國的油田便是目前歐洲最大的石油產地,而奧匈帝國想要避開德國人的優勢工業領域謀求發展,英國人確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技術……

新皇登基,一般不會立即對國家的行政體製和運行架構進行大幅度的調整,但深諳治國之道及政治規則的人不難看出卡爾一世的特殊之處:在他27歲以前——形成獨立人格思維的青年期,他並沒有被當作儲君來培養,長時間遠離國家的權力圈,受傳統治國思想的影響相對較小;在成為奧匈皇儲的兩年多時間裏,這個國家有一半的時間深陷戰爭泥潭,另一半的時間在使自己的經濟社會逃離泥潭,老奧皇因心力交瘁而病倒,奧地利和匈牙利這兩個平行政府時常意見相左,各派勢力南轅北轍,***此起彼伏,整個國家猶如一盤散沙。此外,戰勝國的地位並沒有給奧匈帝國帶來預期的收獲,從波蘭和烏克蘭割取的領土雖然盛產糧食,管理這些領地尤其是生活在這裏的居民卻沒少讓奧地利和匈牙利的政府官員們頭疼,而從法國和英國掠取的非洲殖民地基本上是荒蕪之地,想要從這裏開采出可供使用的資源,首先要投入相當金額的建設資金,但奧匈帝國在戰爭結束後可沒有像愛爾蘭那樣獲得德國盟友的鼎力支持……如果卡爾一世不想無為而治,就得拿出些非常規、有成效手段來,讓自己的國家擺脫積弊重重、內憂外困的局麵。

正因如此,美英積極拉攏,試圖讓奧匈帝國遠離同盟國的核心地帶,在某些爭端到來時至少保持善意的中立,甚至成為對德國的製約力量。出於同樣的考慮,奧匈帝國的傳統盟友——德國,也使出了各種招數,試圖將它繼續緊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除了親情牌、戰友牌、道義牌,威廉二世和他的權臣們亦在經濟利益領域拋出誘惑,例如幫助奧地利恢複西裏西亞的工業設施,在奧匈帝國戰後獲得的非洲殖民地進行投資,甚至允許奧匈帝國分享其在遠東港口所獲得的貿易權利。此外,德國皇帝還試著用他那全球戰略的宏圖來勾起這位年輕君主的雄心壯誌,他再次提出了被老奧皇擱置的大同盟國艦隊計劃,提議由德國提供資金和技術對奧匈帝國的現役艦艇進行改裝升級,並且把奧匈帝國納入到德國-愛爾蘭的聯合造艦體係,將奧匈帝國海軍感興趣卻能力所及的艦艇放在普拉、埠姆等港口建造。

在成為皇儲後的兩年多時間裏,年輕的卡爾是否得到了老奧皇的悉心教導,是否從他那縱橫大半個世紀、飽經風霜的人生閱曆中繼承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人們不得而知,但奧匈帝國這艘龐大而老朽的航船想要在大風大浪中堅持航行,它的掌舵者必須具備足夠的智慧。在前往布達佩斯完成匈牙利國王的加冕禮之前,卡爾一世彬彬有禮地接待各方貴賓,來者不拒地會談各種合作意向,卻不輕易表露他的傾向。越是如此,人們對這位新君主愈發好奇,而不知何故,新奧皇將在普拉軍港同愛爾蘭國王進行私密會晤的消息不脛而走。

在經濟貿易領域,愛爾蘭和奧匈帝國已有的合作寥寥無幾,相互的進出口貿易都隻占本國很小的份額,但就如同把鞋子賣給習慣光腳的人群一樣,看起來是沒有希望,其實蘊含著巨大的商機,關鍵在於能夠讓光腳的人喜歡上穿鞋的感覺——愛爾蘭有廉價汽車和高品質的乳製品,奧匈帝國有高質量的火炮槍械和充裕的糧食供應,兩者的航空和造船工業各有建樹,若能展開密切合作,不難實現互補共贏的局麵。

12月初,完成奧地利帝國和匈牙利王國加冕禮的卡爾一世來到普拉港,在這個民族成分格外複雜的港口,他受到了全體子民的熱烈迎接,但費迪南大公的遭遇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心中刻下了深深的傷痕,人們唯恐重蹈覆轍,所以自大戰爆發以來,老奧皇極少在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卡爾一世的皇家車隊進入普拉港之後,也隻是在鬧市區匆匆駛過,甚至沒有隔著車窗跟民眾揮手致意。

普拉港是奧匈帝國海軍最主要的基地,卡爾一世不出意外地前往檢閱艦隊,隻不過這種檢閱是半公開的,隻有為數不多的賓客受到了邀請,排場規模跟1911年英王喬治五世登基沒得比,但總算比威廉二世登上皇位時的狀況好得多——那會兒德意誌帝國還沒幾艘像樣的主力艦。

在戒備森嚴的普拉港海軍基地,卡爾一世跟霍亨索倫皇室出身的愛爾蘭國王麵對麵地坐在了一起,因為沒有語言上的障礙,房間裏沒有第三個人。

“我是陛下的崇拜者,我做夢都想成為像您一樣受世人尊敬膜拜的成功者。”奧匈新皇一開口,夏樹理應感到暗喜,在君主國家,無論實行的是**還是民主體製,君主對於一個國家政治外交策略的影響都是不可小覷——甚至是決定性的,如果卡爾一世確實對自己存有這樣一份心理上的好感,那麽愛爾蘭與奧匈帝國的合作便能夠事半功倍,然而夏樹並沒有因為對方貌似誠懇的表態而失了理智,他冷靜地思考著兩人的私下關係。其實早在十一年前,兩人就已結識,那時候稚嫩的小卡爾還是個靦腆的少年,夏樹已是頂著霍亨索倫天才光環的名人了,兩人在身份上也存有差距,但還是在一起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午後,但在那之後,兩人見麵機會寥寥。在截然不同的境遇之下過著截然不同的生活,如今以君王身份平等對坐,其間過程不禁令人感慨唏噓。費迪南大公死後,夏樹便知道這個目光炯炯的年輕人遲早將要成為奧匈帝國的掌舵者,然而戰爭如期而至,他不僅要忙分內事,還要操心國家戰略層麵的事情,再後來便全身心投入到愛爾蘭的獨立和發展大局,鮮有精力顧及其他,待愛爾蘭政局穩定,經濟運轉漸入正軌,他才抽空給卡爾寫信,但出於各種原因,兩人的通信斷斷續續,而且除了軍艦之外,似乎少有讓彼此都很感興趣的共同話題。最近一段時間,在維也納的外交圈子裏流傳著一些未經證實的消息,說奧匈帝國海軍對愛爾蘭所掌握的重巡洋艦和航空母艦建造技術頗感興趣。對於一個擁有完整造船工業體係的國家來說,他們不會願意向外國訂購如此規格的戰艦,必是希望以購買技術的方式,由奧匈帝國自己的造船廠承接建造工程,而愛爾蘭可以收獲技術轉讓費,可以讓自己的技術人員在奧匈帝國的艦艇建造過程中進一步積累經驗、完善技術,不失為雙贏的合作,而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德國正以威逼利誘的老伎倆對奧匈帝國實施“綁定”策略。事成之前,所有的關鍵技術都是唆使奧匈帝國向自己靠攏的條件,絕不會輕易轉讓。美英方麵雖有類似的艦艇技術,但經過日德蘭、弗蘭德斯以及法羅群島海戰之後,德國的造艦技術已在全世界人民的心目中對英係占據壓倒性優勢,而主力戰艦耗資巨大,沒有哪個國家有能力隨心所欲地開工建造,它們的數量多寡、性能高低直接關係到整個國家的戰略利益,除非是沒有辦法的情況,誰願意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