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通訊技術的發展,來自戰場的重要消息不再像從前那樣易受封鎖,尤其是在其中一方刻意為之的情況下,戰報的傳遞速度和傳播範圍有可能超乎人們的想象。

戰鬥結束後不到一個小時,美英艦隊連失“列克星敦”號、“厭戰”號、“巴勒姆”號三艘主力艦的消息就在美英兩國高層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哈特艦隊的覆滅尚不至於逆轉雙方在大西洋上的實力對比,這樣一場令人覺得匪夷所思的失利無疑是非常值得重視和警惕的,如果不能找到根本問題並找到解決的辦法,接下來很可能會有更多更加沉重的失利等待著美英軍隊,數萬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有利局麵也將不複存在……

這一天,美國海軍作戰部長威廉-維奇-普拉特上將正陪同總統富蘭克林-羅斯福視察位於波士頓的潛艇基地,聞得來自前線的噩耗,羅斯福當即停止視察,令普拉特召來負責情報工作的海軍少將謝爾曼,試圖從他這裏找出這場災難的根源。

在分析了尋常原因之後,謝爾曼閃爍其詞地透露了一條消息——據說愛爾蘭國王此番親率艦隊出征。

普拉特上將此前似乎不曾接到過這樣的報告,他很驚訝地問:“這個消息的可靠度有多高?”

“事實上,這個消息目前還沒有得到確認,也沒有其他情報可以佐證。”謝爾曼少將麵有難色地回答。

盡管這場失利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但身為美國海軍的掌舵者和負責協調美英海軍作戰事宜的聯席會議主席,普拉特難辭其咎,所以他有些惱火地質問:“所以你們既沒有向我報告,也沒有及時提醒前方的艦隊指揮官?”

謝爾曼少將連忙解釋說:“是的,先生。戰爭時期,我們每天都會收到數量龐大的情報,然後耗費大量的人力進行篩選、甄別。按照慣例,隻有得到驗證或可靠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五以上,或是價值特別重大的,我們才會相應采取措施。”

“難道這條情報的重要性不符合你剛剛所說的第三個條件?”普拉特上將反問。

謝爾曼鬢角已開始沁汗:“是的,先生,我們的工作人員確實疏忽了這一點。”

不等普拉特繼續炮轟對方,就任總統僅僅三個多月的羅斯福擺了擺手:“能從錯綜複雜的事務中找出關鍵信息的人固然出色,即便沒能做到這一點,也不能證明他的能力或眼光出了問題,我想,謝爾曼將軍所做的一切皆是在履行正常職務,沒必要太過苛責。現在我們最關心的應該是敵人下一步要做什麽,而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聽了這話,普拉特的表情卻變得更加嚴峻,他低頭思慮了好一會兒,麵色凝重地對羅斯福報告說:“您知道,我們的計劃是以哈特中將的先遣艦隊為餌,引誘同盟國主力艦艇離開聖米格爾和聖瑪利亞海域,讓他們失去陸航保護傘,然後以海軍航空兵重創之。以哈特的性格,一旦發現情況不妙,肯定不會頑固硬撐,所以我們誰也沒有想到,他的先遣艦隊居然會在一場實力相差不大的遭遇戰中受到覆滅性的打擊,這裏麵肯定是出了什麽問題。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了誘餌,但斯坦德利的主力艦群和布洛克的航母編隊卻還在按原定計劃行動,這也許才是目前最糟糕的事情,必須立即通知他們改變計劃。”

羅斯福寬和地說道:“以我個人的了解,斯坦德利上將是個穩重、堅決而又懂得靈活應變的人,他肯定會及時改變計劃,除非他沒有收到哈特艦隊被重創的壞消息。”

這本是一個肯定句,但普拉特看看謝爾曼,兩人的表情都顯得很奇怪。

羅斯福注意到了他們的神情,於是反問:“難道這是有可能的?”

普拉特說:“為免敵人發現行蹤,斯坦德利艦隊自出航以來就一直保持無線電靜默,迄今尚未接到他們拍發的電報,也無法確定他們是否收到了消息。雖說出現那種情況的幾率很小,但也不是絕對沒有可能。為保萬全,我們立即通過預備頻率以及英方頻率傳送訊息,三個頻率不可能同時受到幹擾。”

羅斯福當然能夠從海軍作戰部長委婉而官方的解釋中揣摩出極端悲觀情況的可能性,他不禁以手扶額:“噢,上帝保佑!如果我們在大西洋打輸了,德國人的艦隊和飛機很快就會出現在我們的東部海域,他們將在阿根廷建立陸上進攻的橋頭堡,屆時我們將不得不接受俄國和日本苛刻的參戰條件,並寄希望於他們能夠在戰場上抗衡德國人。”

普拉特起身道:“總統先生,我們不會讓這種理論上的可能輕易變成現實,我這就去作安排。”

羅斯福做了個請自便的手勢。等到普拉特離開了房間,他對謝爾曼少將說:“但願我們最壞的打算永遠隻是打算。”

謝爾曼撇了撇嘴,表示理解和讚同。

接下來,羅斯福沉默了一陣,然後說道:“說說那位了不起的日耳曼海戰之神吧!你們對他了解多少?以你們的眼光,他是否真如傳言那樣有著戰無不勝的能力?”

謝爾曼深吸了一口氣,以溫緩的語氣回答說:“我們應當堅信一個哲理,那就是世界上沒有永不失敗的人。無論多麽偉大的指揮官,都有他性格上的弱點,這位深受德國和愛爾蘭民眾尊崇的強人也不例外。這些年來,我們認真研究了與他有關的大量資料,包括他在德國海軍服役期間攥寫的論文,指導愛爾蘭海軍教員編寫的教材,發現他的多數軍事冒險都建立在縝密的思維之上,也就是說,他事先考慮到了戰場上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然後從中選擇一條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線路。”

“這麽說來,他是個非常精明的指揮官。”羅斯福揣摩著。

謝爾曼點頭道:“是的,總統先生,他非常精明,也非常狡猾,而且幾乎沒有第二個像他一樣對機械技術如此在行的指揮官。試想一下,有誰會比設計師更加了解自己指揮的戰艦呢?”

羅斯福再次沉默下來,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很致命的錯誤,那就是忽略了隱藏在敵方陣營中的殺神,但正如普拉特所說,誰又能料到愛爾蘭的君主會冒著戰場上的槍林彈雨親自掛帥出征?

過了好一會兒,普拉特上將回到房間,向總統報告說密碼電報已經全部發出,斯坦德利和布洛克都沒有回音,英方近期也沒有收到參加作戰行動的艦艇拍發的電報,似乎所有艦艇都在嚴格執行戰場紀律。

普拉特的電報在飛越大半個大西洋之後,由艦上的自動解碼機解譯並打印出電文,經通訊官之手呈送到了斯坦德利和布洛克麵前。

如同羅斯福猜測的那般,聞得哈特艦隊失利,斯坦德利迅速調整了作戰計劃,聯軍主力艦隊停止東進,同時大規模出動艦載機攻擊那支出現在同盟國護航船隊附近的作戰編隊。

克勞德-布洛克上將指揮的航母編隊原本與斯坦德利的主力艦隊齊頭並進,戰況出現意外變化之後,他遵照斯坦德利通過燈碼信號發來的指令率領航母編隊獨自前行。

在聖米格爾島東北方300多海裏處,獨立級航母“普林斯頓”號,光輝級航母“勝利”號和“可畏”號,商船改裝的輔助航母“倫道夫”號、“理查德”號、“帕克”號、“林奇”號組成了一支規模可觀的航母編隊——這幾乎是目前美英海軍所能搜羅到的全部海航艦艇,但與其說是絕望中的孤注一擲,不如說是冀盼下的放手一搏。在戰爭的刺激下,美國的工業經濟已經轉入戰時軌道,在東西海岸以及加拿大的主要港口,大大小小造船廠正加緊建造各式軍用艦艇,隻要美英聯軍再堅持9-10個月,第一批戰時航母就將相繼完工,屆時美英海軍在大西洋的優勢定然得到鞏固和擴大,而全新的四萬噸級艦隊航母也已開工,美國海軍一口氣訂購了12艘,英聯邦軍隊訂購了4艘,等到這些大家夥建成服役,即便同盟國傾盡全力,恐怕也無法抗衡對手了。

因旗艦“約克城”號在第二次特塞爾海戰中受損返修,克勞德-布洛克移師重巡洋艦“芝加哥”號繼續指揮聯軍的海航艦艇作戰。前一階段的作戰行動中,美英航母及艦載機部隊戰果不及對手,損失卻要大得多,這令布洛克感受到了重重壓力,據傳海軍部有意起用52歲的肯尼斯-懷汀中將接替布洛克,此人是美國海軍首艘航母的首位艦長,號稱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航母。要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力爭在後麵的戰鬥中挽回聲譽,布洛克急切需要一場意義非凡的勝利。在放出第一波攻擊機群後,他令各艦做好準備,隻待前方傳回戰報,便依據戰鬥情況決定第二波攻擊機群的構成——按照他的設想,第一波攻擊機群未必能夠完全奪取製空權,第二波機群仍需要相當數量的戰鬥機護航,結果卻跟他料想的相差甚遠,敵方艦隊竟隻有極少量的艦載戰鬥機掩護,看來同盟國的主力航母並沒有埋伏在那個方向。

到了這個時候,航母編隊繼續保持無線電靜默已無意義,布洛克遂下令向斯坦德利以及焦急萬分的海軍作戰部拍發電報,通報了對同盟國艦隊的第一波空襲情況,並告知其自己已下令展開第二波空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