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腓特烈-凱撒”船團在出發前就被對手盯上,代號z-0720的美英護航船隊還未離開弗洛裏斯海域,即遭到德國潛艇的盯梢,這狡黠的潛伏者悄悄跟在船隊後麵,直到蓄電池耗盡,無法繼續潛航,便將天線連同潛望鏡伸出海麵,把有關目標方位、行蹤以及探查到的構成情況傳遞出去。

接獲準確敵情,領命擔當先鋒的威廉-馬沙爾立即會同僚屬製定了襲擊路線,並於三個小時後首次派出兩架he-60型水上偵察機,用以確認美英船隊的位置和護航兵力。稍晚些的時候,馬沙爾得到了一份相當詳實的空中偵察報告,跟他預感的情況稍有不同,為船隊護航的艦艇當中隻有一艘懷俄明級戰列艦,餘下艦艇噸位最大的是兩艘20年代中後期設計建造的北安普敦級重巡洋艦,另有輕巡洋艦2艘,驅逐艦和掃雷艇十數艘。這樣的護航部隊用來應付敵方潛艇的襲擾是綽綽有餘的,對抗巡洋艦分隊級別的敵方戰力亦是遊刃有餘。

z-0720船隊指揮官是以組織能力出色而著稱的美國海軍少將哈羅德-斯塔克,他同時兼任著大西洋第4巡邏艦隊司令的職務,麾下編有兩艘懷俄明級戰列艦、兩艘北安普敦級重巡洋艦以及多艘輕巡洋艦、驅逐艦。懷俄明級戰列艦是標準的無畏艦,安裝12門305毫米口徑主炮,六座炮塔采用成對背負式的方式布置——這種布置方式主炮****風對艦體上層建築影響較小。該級戰列艦共建造兩艘,即“懷俄明”號和“阿肯色”號,這對姊妹艦均於1912年服役。

按照利默裏克海軍條約的條款,美國海軍的懷俄明級、佛羅裏達級和德國海軍的赫爾格蘭級、拿騷級都必須退出現役,隻不過在陣營對立的局勢下,誰也沒有放下戒心,真正削弱自身實力,兩艘懷俄明級和兩艘佛羅裏達級在拆除後主炮後轉為訓練艦,當國際局勢日益緊張,戰爭一觸即發之時,美國人很快就讓這些訓練艦恢複到了現役狀態,順帶對它們進行了小幅度的技術改裝,安裝了新式觀瞄和火控設備,使之足以勝任當前態勢下的二線任務。

懷俄明級標準排水量26000噸,按照美國海軍當初的設計要求,是能夠跟德國的國王級無畏艦相匹敵的戰艦,但當上一場大戰的烽煙散去,美國人赫然發現自己的主力艦跟英國人一樣處於相當尷尬的位置:若是單艦對抗,懷俄明級的防護明顯不足以抵擋德國主力艦的精準重拳;艦隊交戰,美國人既沒有航母用以提供作戰偵察和空中掩護,又缺乏強有效的艦載防空武器抵禦敵方空襲。經過無數次的兵棋推演和戰略推算,美國海軍確信自己無法單獨對抗德國海軍,所以在20年代中期之前,美國人隻敢暗地裏搞些動作,甚至“愛荷達”號在鄰居家門前被炸沉,到頭來僅僅采取了經濟上的製裁手段,但那個震驚全美、轟動世界的大事件堅定了美國人的參戰決心,而後才有了美英聯盟和亞速爾攻略。

美英聯合作戰司令部的計劃是讓“懷俄明”號和“阿肯色”號一同護送44艘船舶集結編組的z-0720船隊返回北美,但就在船隊啟程前兩天,“阿肯色”號在弗洛裏斯島附近海域巡航時不幸觸雷,造成艦艏大量進水,而後艱難返回港口,此次任務便由“懷俄明”號獨自領銜。

“阿肯色”號因受創而缺席護航部隊,加之美英航母編隊剛剛遭遇了一場覆滅式的打擊,哈羅德-斯塔克及其麾下官兵是帶著沉重而又忐忑的心情駛離弗洛裏斯島的。因是從戰區返航北美,多數船隻都是空載,僅運兵船搭載了送返後方的傷員,所以航速要較滿載航行時更快一些。斯塔克希望此行順利,但指揮官的直覺告訴他,此行很難一帆風順,當敵方水上偵察機出現在船隊上空時,這種直覺得到了應驗,他一邊派出隨艦搭載的水上偵察機進行警戒偵察,一麵將自己的預判報告給了設立在特塞爾島的聯軍作戰指揮部。

及至午後,原本陽光燦爛的海麵突然臉色大變,狂烈地海風卷起一米多高地海浪洶湧撲來,在萬噸戰艦上也能感受到這來自海洋的力量,外派的水上飛機未能覓得敵蹤便匆匆返回。對著洶湧澎湃的大海,哈羅德-斯塔克的心情也在隨之起伏。

下午四時許,敵方艦隊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雷達屏幕上。

斯塔克毫不遲疑地發出了戰鬥警報,並調遣美國驅逐艦“克拉克”號前去偵察敵情。大約半小時後,這艘大型巡洋艦發來電報,根據目測觀察情況,敵艦隊由兩艘戰巡和兩艘輕巡組成。接著,為了進一步探明敵情,裝備雙聯裝127毫米艦炮和四聯裝533毫米魚雷發射管的“克拉克”號發起了試探性的進攻,然而雙方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幾輪齊射之後,這艘美國驅逐艦便中彈起火。德國人絲毫沒有憐憫勇者的意思,兩艘輕巡洋艦迅速迫近到距離“克拉克”號大約四千米的位置,用準確的齊射將它送入海底。

幾乎就在“克拉克”號戰沉的同時,斯塔克將軍也收到了來自特塞爾島聯軍司令部的密電:支援艦隊正在趕來,無論如何拖住同盟國艦隊至少10小時。

拿著這份電報,斯塔克的手在微微顫抖著,10小時對於一個人漫長的生命來說算不了什麽,但在如狼似虎的同盟國艦隊麵前,這支船隊也許隻夠它們填飽獨自而已,然而形勢由不得他多作考慮,這位美國海軍少將忍痛讓手下向整個船隊發出命令:“保持隊形,謹防敵方潛艇突襲!”

不多時,波濤起伏的海麵上回蕩著隆隆的炮聲,當高爆型炮彈以超過兩倍音速的速度脫離炮管時,發射藥不完全燃燒後產生的大股煙塵便在一瞬間噴湧而出,在兩艘德國戰巡右舷形成一團團不規則的巨大煙幕。

在海上視線不佳的情況下,威廉-馬沙爾仍祭出了聲名鵲起的“約阿希姆戰術”,即在常規交戰射程之外發動炮擊。隨後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兩艘德弗林格級戰列巡洋艦以三分鍾兩輪的平均射速向美英船隊發射了超過400發炮彈……

“上帝拯救我們!”

看著百米開外海麵上高高揚起的白色水柱,“懷俄明”號戰列艦上的好些水手都不厭其煩的在胸口劃著十字,這樣的距離對於他們來說是足夠安全的,但近處的一艘貨輪可就不一樣了。當炮彈爆炸激起的時,那也意味著危險隨之而來,12英寸炮彈——那顯然是高爆彈,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以及向四周飛射的彈片可以輕易殺傷一條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貨輪上的人員,而在先前的炮擊中,多艘貨輪已經因為這樣近距離落下的炮彈出現了人員損失,盡管到目前為止整個船隊還沒有一艘船隻被炮彈直接命中,人們卻早已在不停的祈禱著,祈禱上帝不要將自己拋棄在這遙遠的大海上。

“真擔心下一發……噢,我的上帝!它還是發生了!”年輕的水兵雙手捂臉,此刻在他的視線裏又揚起了一排新的水柱,雖然從高度和粗細程度上看它們的威力要稍小一些,但它們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一艘不足萬噸的貨輪邊上,灰色的貨船瞬間被白色的水柱所壓製,那讓人不由得聯想起某人被一群惡漢襲擊的場景。有經驗的水手這時候則會想到更深入的問題——普通貨輪的船殼如何能抵擋近失彈的破壞力?海水恐怕正通過船壁破口灌入船艙,如果不能及時堵住破漏,情況恐怕會迅速惡化的!

不一會兒,看似強大的“懷俄明”號也以全部的12門主炮朝著自己左舷進行了一次齊射,12英寸火炮齊鳴的聲勢鼓舞人心,但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樣盲目的射擊是不能指望命中率的。

兩分鍾時間,一根煙還沒有吸完,敵人的炮彈便又如期而至,它們呼嘯而來的聲音簡直就是死神的風笛,整個船隊中,唯有“懷俄明”號不懼怕遠距離打來的12英寸炮彈,但德國人似乎對這艘美國戰列艦絲毫不感興趣,炮彈都遠遠的避開了它所在的區域,船隊後部成了德國人的重點攻擊目標。

每當敵方帶來的炮彈落水爆炸之時,斯塔克總是故作沉穩的站在原地,卻極其關注周圍軍官的第一反應,“感謝上帝”的聲音總能稍稍減輕他心頭的壓力,而當有人喊出“我的上帝”時,那便意味著德國人的炮彈近到足夠讓某一條貨輪出現損失,這時候他臉部肌肉總會不經意的抽搐幾下,心仿佛受到了敵人的直接鞭笞一般。

在一個兩分鍾緊接著另一個兩分鍾的煎熬中,斯塔克感覺自己的身心正在迅速老化,他寧願像武士一樣走上角鬥場,讓命運決定最終的勝利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倍受煎熬。同時在內心底,他渴望著德國人範一次英雄主義的錯誤,因為他完全有可能一炮而令德國戰艦航行能力大減,那樣全速馳援的美英艦隊便有全殲對手的機會——即便船隊蒙受重創,甚至搭上“懷俄明”號,這依然會是一場具有戰略意義的勝利。

第十個兩分鍾到來之時,斯塔克從自己的參謀官那裏得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剛建成不久、首次奔赴亞速爾戰區的運兵船“萊斯特”號被敵方炮彈所傷,船員們正努力堵住底艙的破損艙壁,如果損管失敗,那麽船上的六百多名美軍傷兵恐將麵臨悲慘的命運。

雨飄搖的大海上,想要憑借單純的光學設備看清十數形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除非有一個大而特別的東西存在——例如物體燃燒不充分時產生的大量濃煙。望遠鏡中那模糊但確實存在於美英船隊方向的黑煙令整個同盟國艦隊都沉浸在一種無言的欣慰當中。

隆隆炮聲依然每隔兩分鍾響起一次,兩艘德國戰巡已經憑借航速上的巨大優勢橫切在了美英船隊的航線上。

見時機已經到來,馬沙爾果斷下令:“艦隊左轉10度,航速24節,做好小範圍s型戰術機動的準備!”

命令下達之後,同盟國海軍官兵整體磨合度高、技術掌握熟練的優勢一下子體現出來,兩艘戰艦在航向和航速上的調整隻花費了短短幾分鍾內便得以精確的完成。待調整完畢,波濤洶湧的海麵上出現了這樣一幕:由數十艘艦船組成的龐大船隊以六列縱隊浩浩蕩蕩向西駛去,在它們前方,四艘體型修長的戰艦雖然顯得勢孤力單,卻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向對方船隊的右翼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