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2月初,菲利克斯王子遇襲一案在奧地利最高法院開庭審理,消息一出,外界關注的焦點立即集中在奧匈帝國與意大利王國的關係上,因為有不少小道消息表明襲擊者是個講意大利語的奧匈公民,他很有可能受到了意大利方麵的唆使並得到了他們的資助,若通過審判坐實了這一點,奧匈帝國就有充足理由向意大利施壓,要求他們做出合理解釋並嚴懲相關人員,若意大利予以拒絕,將遭到嚴厲的報複性製裁,甚至是戰爭威脅。這兩個人口加起來超過1億的歐洲強國一旦交戰,影響程度和波及範圍也許僅次於前麵兩次世界大戰!

隨著庭審的進行,維也納人最先捕捉到了異樣的氣氛,襲擊者的供詞以及種種證據並沒有指向意大利,而是從奧匈帝國內部挖掘出了一股可怕的陰謀勢力,接著開始有人畏罪自殺,軍隊軍官、政府官員,從表麵上看,事情正變得撲所迷離,然後撥開外在的疑雲去分析帝國內部的種種利益矛盾關係,便不難發現這裏麵的因果利害……

庭審過半,所有的證詞和證據都將矛頭指向了一個人,他是奧皇卡爾一世的次子,皇儲奧托的弟弟,他從已故的費迪南大公那裏承襲了埃斯特支係族長之位,盡管年紀輕輕,卻已經在奧匈帝國境內建立起了廣泛的聲譽,他就是奧地利-埃斯特大公羅伯特,一個還不滿30歲,年輕英俊、風度翩翩的王室貴胄。

為了洗脫嫌疑,挽回名譽,大公親臨法庭,慷慨陳詞,極力論辯,一度令控方檢察官啞口無言,然而這個時候,維也納的輿論幾乎一邊倒地抨擊這位年輕的大公,指責他意圖謀奪皇位,為此不惜出賣國家利益換取外國勢力的支持,甚至臆造出他得到意大利人饋贈大筆資金的事情(在19世紀以前,埃斯特支係是意大利北部的重要政治勢力,直至拿破侖法國的崛起打破了該地區的原有格局),數以千計的民眾走上街頭,發起所謂愛國保皇運動,甚至有激進者揚言要以特殊手段製裁陰謀不軌者。

從萬民敬仰的王公貴族變成了眾矢之的,埃斯特大公背負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盡管他當眾發誓絕無對兄長不利的想法和言行,並極力爭取卡爾一世的信任與支持,但他的處境還是變得愈發糟糕。在這種情況下,大公萌生了離開奧匈帝國的念頭,距離這年聖誕節還有四天,他攜家帶口抵達蒂裏雅斯特港,但他們在碼頭遭到憲兵的阻攔,未能登上開往法國的郵輪。由於無權扣押大公及其家眷,憲兵們僅僅是對他們采取監視措施,縱然如此,大公一家依然是在顛簸勞頓中迎來聖誕,而哈布斯堡宮廷則像往年一樣享用著美妙的音樂和豐盛的食物,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到菲利克斯王子遇襲案的影響。

聖誕假期過後,奧地利最高法院繼續案件審理,這時整個奧匈帝國的輿論都在指責和抨擊埃斯特大公,許多不明真相的群眾高呼“嚴懲陰謀家”、“絞死叛國者”,而缺乏社會閱曆和挫折經曆的埃斯特大公帶著妻兒戰戰兢兢地回到了自己在薩爾茨堡的領地,不但閉門不出,還令下屬加強了戒備,這恰恰又成了對手發動輿論戰的新把柄。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埃斯特大公做出了一個並不令人意外的決定,他向德國人求助,希望前往德國尋求政治庇護,可是霍亨索倫家族這時還不想跟多年盟友撕破臉皮,他們雖然拒絕了埃斯特大公的請求,但並未將此事泄露出去。

無奈之下,埃斯特大公隻好求助於他的私人朋友,法國駐薩爾茨堡的總領事。這些年來,奧匈帝國與法國的關係一直不冷不熱,而法國的政局也時常陷入混亂當中,盡管如此,法國人還是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他們充滿浪漫情懷的騎士主義。接到總領事的報告,法國內閣連夜開會,做出了接納埃斯特大公一家前往法國避難的決定,然後立即安排大公一家入住當地的法國領事館,並火速調派專機將他們接走。當奧地利最高法院向皇室提請將其羈押並進行審查時,埃斯特大公已經在巴黎高檔酒店的總統套房裏舒服的泡澡了!

得知埃斯特大公以政治避難名義私自前往法國,奧皇卡爾一世惱火不已,在一些貴族和大臣的煽動下,他令奧匈帝國中央政府向法國政府提出強烈抗議,試圖迫使法國方麵將其遣返。法國政府既不拒絕也不答應,而是輕車熟路地打起了太極,一點也沒有要將埃斯特大公及其家眷遣返的意思。在德國人有意旁觀、意大利人坐看鬧劇的情況下,奧匈帝國缺乏讓法國政府忌憚的手段,到頭來也隻能是抗議了事。

視線回到奧匈帝國,成功趕走了頭號競爭對手,皇儲奧托-馮-哈布斯堡決定趁熱打鐵地推行他的另一項計劃,那便是用強硬的軍事手段來表明奧匈帝國維持國家穩定的決心與能力,再通過恩威並施的方式來逐個化解帝國境內各民族的不滿情緒,達到鞏固哈布斯堡王朝統治之目的……

精明的皇儲殿下當然不會把意大利人當成殺雞儆猴的“雞”,在奧匈帝國周邊國家當中,他們屬於實力最強的一檔,而實力較弱的當屬希臘、烏克蘭以及羅馬尼亞。一戰之後,希臘人識時務地投靠了德國人,成為德國人用來牽製意大利和奧匈帝國的一枚棋子,它的中立地位得到了德國人的保證,而且奧匈帝國境內基本上沒有希臘人聚居,所以希臘也不適合當“雞”。如今的烏克蘭聯邦共和國,跟地理概念上的烏克蘭根本是兩回事,基輔以南、第聶伯河以西歸奧匈帝國所有,基輔以東歸德國所有,在德國人扶植成立的烏克蘭聯邦共和國僅僅占有烏克蘭百分之四十的領土和不足一半的人口,但是作為西方同盟國與蘇俄之間的緩衝,這個“小烏克蘭”的軍事實力可一點也不差,要真動起手來,即便德國人不予幹預,奧匈帝國也未必站得到便宜。

於是,奧托皇儲選擇對羅馬尼亞人開刀。此時生活在奧匈帝國的羅馬尼亞人約占帝國總人口的5%,也即300萬左右,他們集中生活在靠近羅馬尼亞王國的布科維納公國以及匈牙利王國東部地區。最近一段時期,帝國境內的斯拉夫人還有意大利人鬧騰得最凶,羅馬尼亞人相對要安生一些,但也有不少人,尤其是血氣方剛的青年,在民族主義思潮的鼓動下大聲疾呼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倡議以全民公投的形式決定羅馬尼亞人聚居地區的歸屬。為了讓奧匈帝國高層重視他們的意見,接受他們的要求,激進分子在切爾諾夫茲、雅斯洛沃茨等地組織了一定規模的遊行和罷工,雖然沒有發生性質惡劣的暴動事件,但對地區的經濟生產和社會秩序造成了不小的負麵影響。

1944年初,在埃斯特大公出走後不久,奧托皇儲以外萊塔尼亞軍團統帥的身份,向布科維納公國調集了35個團8萬多兵力,並從各地抽調了數千名秘密警察以及大批,借軍事演習之名對該地區實行了嚴密封鎖,繼而對這裏所有的城市、村鎮進行地毯式的清掃,逮捕曾經參與所謂民族獨立運動的居民,對他們進行集中審訊和公開審判,短短半個月就有四千多名擁有合法公民身份的羅馬尼亞人被判處徒刑,另有數十人遭到槍決。公正合理的公開審判確實能夠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但是在布科維納,許多判決都存在證據不確鑿、邏輯不清晰的問題,因而引發了居民們的強烈不滿,並招致輿論的抨擊和嘲諷。

奧匈帝國官方對境內羅馬尼亞人近乎迫害的清洗,羅馬尼亞王國從上到下都感到無比的憤慨,不少軍人和民眾都嚷嚷著要跟奧匈帝國幹一仗。當然了,730萬人口的羅馬尼亞其中約有650萬羅馬尼亞族,無論軍事還是經濟實力都無法跟哈布斯堡家族統治下的奧匈帝國相提並論,而且長期以來疏於軍備,既不具備跟奧匈帝國叫板的實力,也沒有做好心理跟物資上的準備,到頭來也隻能以外交抗議、國際呼籲以及親情求助等非武力的方式據理力爭。國王卡羅爾二世便向奧皇卡爾一世去信,對羅馬尼亞族在奧匈帝國的遭遇表達了強烈的抗議,並表示“如果奧匈帝國不再視其境內的羅馬尼亞族為子民,羅馬尼亞王國隨時可以接納他們”,而出於對奧托皇儲的支持,卡爾一世在回信中辯稱奧匈帝國之所以調派軍隊及司法人員前往布科維納公國,目的是揪出藏匿在當地民眾中的叛亂分子,被槍決的每個都是犯了叛國罪的人,既有羅馬尼亞族,也有烏克蘭族、克羅埃西亞族,至於那些被判處徒刑的,最基本的生存權利都得到了保障。

卡爾一世的解釋當然無法讓卡羅爾二世和他的子民平息怒火,無奈之下,羅馬尼亞國王轉而向德皇小威廉求助。統治羅馬尼亞的西格馬林根家族是霍亨索倫家族的支係,無論站在親屬血緣的立場還是遏製奧匈帝國的角度,小威廉都有充足的理由向卡羅爾二世伸出援助之手,何況羅馬尼亞的石油資源一直是歐洲列強們窺覷的對象,它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不但具有工業上的經濟優勢,同時還具備海外油田所不足的戰略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