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盡量讓選夫大事顯得不那麽正式,傅依然臨時把陛見的地方改在了禦花園。 反正都耽擱了這麽長時間,吉時早就過去了,至於陛見的地點,她本就不太在意選夫的事,也就不打算太講究了。

有內侍在禦花園安排好一切,傅依然就身著日常便服姍姍來遲了。 她本來是穿著一身隆重的朝服,既然臨時改變主意,也便抽了點時間把衣衫也一起換了。

傅依然來到禦花園的時候,眾新秀已經在地上跪了有一刻了,腿腳也開始有些見麻。

當耳邊傳來內侍特有的公鴨嗓子喊出,“陛下駕臨”時,所有的新科進士明顯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等了許多時候,千盼萬盼,總算盼到女皇陛下。 他們原本緊繃的心神,也忽的鬆弛下來。

“諸位愛卿平身吧。 ”傅依然轉身坐上禦椅,擺好姿勢,盡可能讓自己顯出一點凜然的威嚴。

眾新秀遵旨站起,並不敢抬頭直視女皇,隻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摸摸的瞅上一兩眼。 在他們眼中的女皇是高貴雅致的,美豔不可方物。

但誰也不知道現在傅依然臉上的笑容都快要僵掉了。 就是在上朝的時候,她都沒有感覺像現在這麽緊張。 同時被這麽多男人看,這對於她還真有點不習慣,她努力保持笑容,想使自己看起來更順眼一點,隻笑得腮幫子也痛了起來。

有內侍捧過一柄金如意,遞在傅依然麵前。 隻要她用如意點住哪個進士鬢角的海棠花。 誰便是最新鮮出爐地王夫了。

傅依然望著那柄做工極巧的如意,心莫名的快跳了兩拍,難道她真的要在這些人裏選出王夫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絕不能如眾人所願的選出王夫。 傅依然深吸一口氣,忽的從一旁侍衛身上抽出一柄刀,揮手在麵前地果盤上試了一下,果盤立時齊整整的斷成兩半。

傅依然心中暗讚,果然削鐵如泥。 真是鋒利啊。 她臉上漾起一抹笑意,對著那些新科進士jian笑了一下。

眾新秀看著傅依然地行動表情都有些呆滯。 不由自主的摸了一把自己後腦勺,莫名其妙的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各位愛卿一定要站穩了,我手裏這把刀乃是上等的精鐵打造,一會兒朕閉著眼扔過去,刀砸在誰身上,誰就是朕的王夫了。 ”傅依然說完也不等這些新秀們反應,當真閉上了眼。 口中也開始數數:“一,二,……。 ”

她數到二時,一排排的待選進士們已經大半都閃在一邊了,少數幾個來回張望著都顯得有些猶疑不定。 王夫的位置雖令人垂涎,不過都不如小命寶貴,女皇地刀若當真落了下來,刀刃衝下。 砍在身上,輕則重傷,重則送命,一個鬧不好今天就得橫屍當場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選擇了迅速逃離,有多遠走多遠,有腿腳快的。 都已經躲出去十幾丈的距離了。

傅依然早算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很鎮定的吐出了‘三’字,然後把刀拋向空中,任由它拋著弧線飛落出去。

說來也是無巧不成書,那把刀好巧不巧的砸在了一個男人的腳上,刀柄衝前,刀刃衝後。 那男子似乎一直在閉著眼,等到聽到‘咣當’地響聲,才倏地睜開眼。 當看到地上的刀時,才發覺自己的腳很痛。 不由驚呼出聲。 整個人似瞬間反應遲鈍一般,都有些犯傻了。

傅依然也有些犯傻。 按說所有人都應該很快跑掉的,場中居然還有人不怕死的站著,倒真的大大出乎了她地意料之外。 在看清那個被砸中的是傅言時,她忽然深切的領會到造化弄人,她果然是命運坎坷。 而且老天爺一直偏心,不喜歡讓她過安穩舒心的日子。

話說傅言為什麽沒有跑開呢?這倒不是他的膽子有多大,或者是拚死也想娶傅依然。 隻不過在入宮之前,張明真怕他再惹事端,便找了兩個布團給他塞住耳朵,然後讓他一直閉著眼,手牽著他,順著人潮在皇宮各處走動。 一直到了這個禦花園,也沒讓他睜開眼。

所謂眼不見心為靜,他不看不聽也就不會覺得心中不爽了。 所以在傅依然大呼著要扔刀的時候,他根本沒聽到也沒看到,這才傻呆呆的站在原地沒動。 也就因為此才有了剛才被砸中的那一幕。

人算不如天算,她倒黴就倒在這個傅言身上了。傅依然望著傅言的眼神顯得抑鬱,她處心積慮一直想要擺拖的選夫事,就這樣被這個男人給攪和了。

傅言在忽然領悟到在自己身上即將發生驚天動地地變化,猶如遭到五雷轟頂一般,整個都被擊木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有些憤怒地眼神盯著傅依然,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兩個洞來。

傅依然被他看得心中極為不悅,暗想又不是她看上他了,非得選他做王夫不可,至於這麽憤世嫉俗嗎?她心中惱怒之下,輕哼了一聲,伸手點指傅言,半帶著怒氣的聲音道:“朕選傅言為王夫,擇日成婚,欽此。 ”

她說完抓起金如意疾步走了過去,把如意塞在他手上,然後氣呼呼地走了。 隻留下傅言傻呆呆的看著那柄如意,腦子瞬間停擺,連思考都不會了。

在場所有的人麵對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那看向傅言的眼神,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憤恨的,還有無奈歎息的。

這天上掉下來的金餡餅,對於別人來說是極大的榮耀,但對於傅言而言無異於燙手的山芋,他甩甩手迅速扔掉手中地金如意。 仿佛那是一攤極臭的狗屎。 金如意落在地上的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在青石的地麵上翻了幾翻滾了幾滾,停在一個花盆之前。

見到地上的金如意,許多人的眼睛都綠了,蜂擁而上,一頓哄搶,吵得整個禦花園都顫動起來。

張明真和李家炳走過來。 對著傅言長躬到地,滿麵帶笑道:“恭喜傅兄。 今日大登科、小登科齊聚,真可謂是雙喜臨門啊。 ”

傅言站在那裏,一張臉鐵青鐵青地,都快看不見人色了。 他聽兩人在這裏恭喜,苦笑了一下道:“兩位兄台明知小弟的心意,何必取笑於我呢。 ”

張明真拍了拍他地肩膀以示安慰,畢竟是女皇的旨意。 不管樂意不樂意,都是要服從的。

傅依然剛把金如意給了傅言,一轉身的功夫就有些後悔了。 她又不是真的想跟傅言有什麽牽扯,何必跟他賭這個氣啊!現在好了,朝中大臣肯定是要吵翻了天的,就是杜佑成和軒轅金兩個也不可能饒得了她。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果然是有幾分道理。 傅依然哀歎一聲。 忽然覺得頭開始疼了起來。

好事不出門,外事傳千裏,傅依然的預料果然沒錯。 她在禦花園剛下了旨意,杜佑成就火急火燎地趕來鳳藻宮了。

杜佑成望著她的臉,未語淚先流,伸手指著她。 淚眼婆娑的質問道:“騙人也不帶你這樣的,本來說好不選王夫的,怎麽一轉臉就變了,難道你這麽快就見異思遷了嗎?”

傅依然被問得啞口無言,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剛才的烏龍事,她吱吱嗚嗚了半天,方道:“你不要激動,這是個誤會,真的是誤會。 ”

“我看你八成是瞧那叫傅言的小子長得俊俏,看上他了吧。 ”杜佑成輕哼了一聲。 他根本不相信傅依然地話。 話語之間帶著股濃烈的酸味兒,離三條街都能聞得出來。

當他聽到新任王夫已經被敲定時。 忽然有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著急忙慌的趕回鳳藻宮,要找傅依然這個沒良心的問個明白。

“真的是誤會啊!”看杜佑成傷心欲絕地眼神,傅依然心中刺痛,越發的後悔剛才的魯莽行動了。

“早知道我不聽你的,死也要參加選夫,又何至於現在被一個莫名的小子占了先機。 ”杜佑成哀歎一聲,有些黯然神傷。

“佑成哥哥,你相信我,我一定把這件事迅速解決。 ”傅依然舉起兩根手指作發誓狀,以此安撫杜佑成受傷的心。

“你覺得我還可以相信你嗎?”杜佑成扭身要走,傅依然連忙拉住他的衣袖,死死的扯住,說什麽也不肯放他離開。

杜佑成執拗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若真讓他走了,再想勸回來,可就更不容易了。

兩個人正拉扯之時,鳳藻宮的殿門前出現了軒轅金的身影,他冷冽地眼神望過來,嚇得傅依然打了個冷顫,拉著杜佑成地手也不由自主的鬆開了。

就這一眨眼地功夫,軒轅金的身影又消失了。 杜佑成也瞧見軒轅金,回首有些哀怨的望了傅依然一眼,輕哼了一聲,也轉身走了。

她到底是造了什麽孽了,剛把兩人都哄好了,這沒幾天又都跟她翻了臉了。

“雲飛花呢?叫雲飛花過來。 ”傅依然對著門外呼道。 雲飛花應付這種事最有經驗,還是把他叫過來問問的好。

“回稟陛下,雲飛花已經離宮一個多月了。 ”門外有內侍進來稟報道。

傅依然明顯呆了一下,問道:“他去哪兒了?”怎麽雲飛花離宮一個月,她一點也不知道,怨不得這些時日都沒人讓她覺得礙眼呢,原來雲飛花已經不在了。

“好像是覺得太傷心,回國養傷去了。 ”內侍回稟道。

雲飛花似乎在皇宮已經成了隱形人,他什麽時候離開,去了哪裏她都不知道。 傅依然輕歎一聲,心想,看來這事隻能kao她自己了。

自己釀的苦酒,還得自己往下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