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人生低穀

他壓製住胸中的怒火,冷冷地朝我吐出這句話。我知道,他現在的痛苦並不亞於我,一邊是最要的兄弟,一邊是最喜愛的女人,他總要從這二者中選出一個的,對他而言,不管選哪一個,都極其難受,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方受了傷都會心如刀絞。

這隻是一場誤會,我很想向他解釋。我要跟他說清楚事情原委,解除他心中的疑惑,這已經迫在眉睫的事了。恐怕他再亂想下去,真的會越想越玄,認為我和萱靜早就串通好了一起欺騙他的感情。突然間,我的心變得特別亂,如果我不出門,就不會遇見他們,他們就可以快樂地逛街。如果我不夥同萱靜捉弄軒明,他就不會這麽難以抉擇。如果不與萱靜手挽手走著,淑儀就不會看到那傷心的一幕。

可是,這個世界上又哪兒來這麽多如果?

軒明把我帶到一個偏僻的角落,轉過身看著我,我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隻是一直看著牆壁上青色的苔蘚,我知道他要說什麽,又搞不清楚他會以何種形式開口,所以我的心一直都忐忑不安。

“你到底喜歡哪一個?”

他的話不像咄咄逼人人質問,倒更像是在乞求,乞求我告訴那個纏繞了他很久的答案,聽他說出的話,我突然感覺很內疚,為了這個痛苦的抉擇,你已經衡量了無數次了嗎?雖然隻是一個玩笑,但對於被蒙在鼓裏的你來說一定被痛苦煎熬地體無完膚吧。其實,你衝上來打我幾拳我還容易接受,就這樣一味容忍著,壓抑著,對你對我,都很沉重,為了顧及兄弟之間情誼,這值得嗎?

我想了很多,感覺萬念俱灰,沉默了許久,我沉重地開口:“你打我吧!”

軒明的表情突然定格,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的所有,孤獨地存在於這個冷冰冰的世界。終於,他忍不住憤怒的洪流舉拳向我揮來,我閉上眼,等待這一擊殘忍地來臨。但是,他的拳在即將打到我的額上時停了下來,遲遲沒有揮下,我睜開眼,辨不出軒明眼裏到底夾雜了多少情緒,那雙眼,充斥著極度的痛苦與快意,兩種極端的截然不同的心情竟在那裏集中體現,到現在都還在壓抑嗎?

該來的,終將會來的。

他的拳最終還是打在我的右臉上,將我打倒在地,這一瞬,我突然覺得舒服了很多,感覺積壓在胸中的鉛塊已經離開了自己。打吧!我心中呐喊著,如果你覺得會舒服一點,就痛痛快快地打吧!發泄,把心中的憤怒全發泄出來吧!

“你說啊,你到底喜歡她們哪一個?為什麽,為什麽!”

軒明拉起我,雙手按住我的肩膀不停地搖著,我感覺有些眩暈,幾乎又要翻倒在地,我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他,久久不肯鬆開,他的手也緊緊的抱住我。兩個男人,終就還是禁不住心中糾纏的酸、甜、苦、辣。

我想說話,喉嚨裏卻似被堵著了一樣,什麽也說不出口,但是我好想說,真的好想說。

“軒明,我喜歡的一直都隻有一個人,我體諒你的心情,所以我自作聰明地代你向萱靜表白。我體諒你的心情,所以當你挽起萱靜的手時我高興。我體諒你的心情,所以我愧疚,所以我痛苦,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長久的擁抱使我窒息,但是很幸福,兩年的情誼,我們早已情同手足,這一點誤會,又算得了什麽呢?我要傾訴,我要從頭到尾向你傾訴。我望著軒明,知道他的心結已經打開了,便平靜地向他解釋那天所發生的一切。

至始至終,他非常認真地聽著,一個字也不願錯過,講完之後,他的眼眶裏依稀多了層霧氣,原先的一切情緒統統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最關切和內疚。

“那你跟淑儀,豈不是……”

我拍拍他地肩膀,微笑著說:“我會向她解釋清楚的,就像跟你解釋清楚一樣。”

軒明不好意思地朝我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他的事情算是解決了。可是,我的呢?經曆了這件事情,淑儀又會怎樣看待我?我又要怎樣,才能將事情說清呢?

我每天依然堅持著去找他,但每一次她都不出來見我。每一天,我都徘徊於絕望和希望的邊緣,一次又一次地絕望,又一次又一次地尋找希望。

一個月過去了,我已經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醫生說要休息兩個月,但僅僅一個月它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身上有著和依維一樣的優秀的血統。

“依維。”

我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她照顧了依維兩個月,他們之間一定有著難以割舍的情愫。那麽,我的小狗,你會幫助我麽?

我每天都對著我的小狗傾訴著,希望跟它有心靈感應的淑儀聽見,每當我懷抱依維時,它都會乖乖地趴在我的腿上聽我的心聲。我相信,它是一隻聰明的狗,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麽,不然,它不會如此地專注。

晚自習時,我悄悄地把依維帶到學校,在我和淑儀第一次邂逅的林蔭道上,我對我的狗說:“如果你知道我的心情,就去把她叫來,好嗎?”

依維歡叫一聲,一溜煙跑進了教學樓,它是正宗的狼狗,有著狼一般敏銳的嗅覺和狗一樣聰明的頭腦。我欣喜地看著它的身影,它聽得懂,原來它聽得懂!

它真的把她帶來了,確切地說,是咬著她的褲腿把她拽過來的,遠遠的,她看見是我站在那裏,轉身想要離開,卻被依維頂了回來,它用盡一切手段,咬褲子,用頭撞,能用地它全用上了,我感覺自己蒼白的內心世界完全被這小小的朋友感動著。你知道我們的關係鬧僵了麽?所以你才如此的焦急吧!

我衝上去,站到她麵前,直視她冷漠而厭惡的目光,毫不退縮,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她能來完全是她並沒有徹徹底底地對我失望,所以她才會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解釋。

“淑儀。”我輕聲地呼喚。

她的眼裏滿是複雜,半晌,她終於開口了,唯一一句話是:“我們分手吧!”

“不……”我的心冰涼到穀底,但我知道我們並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淑儀,你聽我解釋。”

我伸出手想要觸摸她,卻被她拒絕,她刻意退了幾步,與我保持距離。“事實擺在眼前,你以為你的解釋會有用嗎?那個女人比我漂亮的多,你的選擇是對的,我尊重你,所以,也請你尊重我,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而且……”

“淑儀,你聽說我,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我打斷她的話,仍不肯退縮,我想信,她一定是氣還沒有消,所以才……

她再次退開與我保持距離,語氣中竟有一絲冰冷:“請——你——以——後——別——再——糾——纏——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盡管依維拚命地抵著她,咬著她,她卻依然離我而去。

我蹲到地上,雙手插進了頭發裏,一種碎裂的疼痛從胸中傳開,一波一波地觸及全身每一個細胞。

我想到了我初中的初戀,她也是那種文靜的女孩,她也跟淑儀一樣細心和溫柔。我想到了萱靜,她是那麽成熟和高雅,外帶一點孩子氣。我想到了淑儀,卻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麽給我這麽大的傷痛。最後,我想到了媽媽……

當夜,我和老大出門去酒吧喝了一夜。他帶我去了豪爵——那家隆會最大的產業,我們取來伏特加和威士忌,一瓶一瓶跟倒碑酒那樣喝著,直到最後倒在地上一睡不起。

之後,我果然不想再對淑儀解釋什麽,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自己木訥了許多,整天變得恍恍忽忽,跟當初那個被我算計的局長的兒子一樣,沒有目標,沒有未來,隻有一紙的通體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