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驚後抉擇

??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的病**,整個胸部纏滿了繃帶,如果再多用一些把腿和頭也纏起來,差不多就可以當成木乃伊裝棺了。我想要動,但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使不上,喉嚨幹的要命,感覺特別地口渴。睜著疲憊的雙眼四處觀望,發現淑儀正趴在床邊睡覺,整張臉都沒在被蓋裏麵,睡得特別香。我想要摸他的頭,卻發現除了手指能動之外其他零件都已統統不聽指揮。隻好作罷。

??無意中,我瞅見牆上的時鍾,竟然發現已經是下午4點鍾了。腦裏一片空白,什麽事也記不起來,隻知道我來醫院時是夜晚,難道,我已睡了一天一夜?

??哢嚓一聲,房門輕輕地打開,一名護士輕手輕腳走到我旁邊,很高興地籲了一口氣:“終於醒過來了。”她看看趴在我床邊淑儀,沒忍心叫醒她,隻是自顧給我倒來一杯水,緩緩喂我喝下,喝過了水,我感覺身體舒服多了,大腦也逐漸清醒過來。

??“要上廁所嗎?”護士輕聲問我。

??我搖搖頭。

??護士便出門去,隨即,一陣喧鬧的噪音傳入我的耳朵,我聽出來,是軒明和老大的聲音,他們正在跟護士大聲的講著什麽,我隱隱約約聽見護士叫他們小聲點,說我已經醒了。喧鬧中,趴在床邊的淑儀動了動,她被吵醒了,我看著她伸了一個懶腰,慢吞吞地睜開眼,眸子裏布滿血絲,眼眶有些浮腫,似乎一下子憔悴了許多。我心中油然一痛,她一定哭了很長時間吧,不然是不會這個樣子的,心痛過後,又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幸福,順著我流淌的血液慢慢洋溢於全身每一個細胞。

??門輕輕地打開,站在外麵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五個,除了萱靜和李欣外,班主任也站在外麵,個個手裏大包小包地提著,老大甚至提了西洋參,好像我得了絕症似的。

??淑儀站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盯著他們,我察覺到她的目光在看到萱靜時變得有些異樣。我心裏不由得歎氣,她還惦念著那件事。她掃視了一下眾人,什麽也沒說就悄悄離開房間,眾人也沒說話,靜靜地站在外麵看著她出來,直到她走到甬道的盡頭後,他們才一個個恢複了原有的表情衝進來將我團團圍住,

??老大最先開口,他拍拍我的額:“不錯啊,小子,我說你這段日子怎麽每天晚上都跟遊魂似的,原來是當護花使者去了。有個性,一個人挑了他們四個,竟然能把他們打跑,越來越有我的風範了,我喜歡!”

??軒明白了老大一眼:“盡TMD胡說八道,人家剛掛彩,屍骨未寒,你就盡說些洗涮的話,安慰兩句行不?”

??然後,一群人瞪了軒明一眼,大概在罵:你才屍骨未寒呢!

??班主任一直皺著眉,等到最後他才說:“剛出了車禍又被刀砍,你的安全問題形勢嚴峻哪!”

??老大咄咄嘴:“好好教你的書,別東想西想的。”

??萱靜像個罪人,乖乖地站那兒一言不發,咋一看之下還甚是讓人動心。我發現班主任那雙眼睛已經透過瓶底般的鏡片噓了她好幾回,看來,他對自己的家庭不是很滿意。無意間,他手機響了,悶哼了幾聲,他對我說要處理點事情得先走一步,我們也不遠送,啥話也沒有說就讓他走了。

??隨即,萱靜吐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下來。嗬嗬,原來她早已察覺那隻老狼的異樣,難怪會那麽緊張。約摸著等班主任走遠後,萱靜關切地問我:“你跟她,怎麽樣了?”我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可是,該怎麽說呢?因為我也搞不清楚她現在是怎麽想的。

??頭痛欲裂,我不想再思考這個問題,猛然間,我發現自己竟忽略了另一個人,一個對我來說同樣複雜的人。他怎麽樣了?那一刀插進去那麽深,流了那麽多血,也不知現在搶救回來了沒有。

??“那個局長的兒子怎麽樣了?”我問他們。

??軒明搖著頭說:“現在還沒有脫離危險,他老爹黑著臉大發雷霆,要求公安局迅速破案,昨天已經抓那四個人了。”

??“昨天?”我蒙了,“不是昨天晚上才發生這件事的吧,怎麽會……”

??“唉,你昏迷當然不知道,從來沒見你這種症狀的,背上被劃開那麽長一條口子竟然可以不管,還精神十足地帶人進醫院,要不是你休克了引起醫生的注意,早就血枯人亡了。你這一睡,可是睡了三天哪!”

??“三天?”我驚訝。

??“是三天,我們差點以為你活不了了,這幾天淑儀一直沒去上課,天天守在你這裏,眼都哭腫了。”

??我沉默,心裏喃喃,“原來是這樣。”既然守了我三天,那為何她剛才見我醒來竟沒有一絲表情?真的讓人捉摸不透,看起來脆弱,但又表現地那麽堅強。正如《紅樓夢》中形容的女人一樣,是水做的生命,柔弱,但爆發時卻凶猛無比,銳不可擋。

??見我不說話,眾人也沉默了,李欣自始至終未說一句話,我明白她的心情,因為軒明和萱靜之間的關係雖然僅僅隻是有些曖昧,可是她,卻沒有機會了,這是事情發展的客觀規律,怪不得誰的,隻是希望她能夠盡快地從這個泥潭中解脫出來吧。

??陪了我一個下午,他們一同回去了,我特地囑咐老大好好照看我的狗,他罵了一句:“感情這年頭那家夥比人還高貴,除了牛肉,其他肉聞都不聞一下。”

??入夜,淑儀來了,她給我熬了粥,用綠豆,大米加糖熬製成的。可能熬好後她拿去凍了一下,吃在嘴裏冰甜冰甜的,特別舒服。我掙紮著坐起來,她想把我按下去,被我阻止了,我說:“我不痛了。”她不說話,隻是一勺一勺地喂我,本來我想自己動手吃的,但想想還是算了,這樣挺幸福的,一碗粥喝完後,她又盛了一碗,這次我沒讓她喂,自己端著兩口就搞定,然後問她還有沒有,她提過來一個小白壺,我不好意思地接過來全喝光了,之後才問她:“我像不像個飯桶?”她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打起勇氣向她解釋說:“其實,那件事,我……”

??她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再說下去。

??“都過去了,還提它幹嘛?”

??“我隻是想要向你講清楚,那隻是一場誤會。”

??“我知道,你不需要解釋什麽,就讓它過去吧,忘掉……”

??她垂下頭,悄悄地哭泣。我抱住她,說不出心中的滋味,太複雜了,複雜地以至連句安慰的話也難以啟齒,不知為何,我突然很想自己的媽媽,小時候每每被爸爸打後,我也是這樣撲到媽媽我懷裏哭泣,而她,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都雲戀者癡,誰解其中味?

??我輕輕地拍打慟哭的她,全然沒有一點悲傷的情緒,反而是一種解脫後的釋然和滿足。

??警察憑借刀上的指紋很快破了案,迅速逮捕了那四個流氓,由於被傷的對像是局長的兒子,所以法院宣判四人故意傷人罪成立,判了二十年。這一切,跟那位局長的憤怒有關。雖然經過全力搶救,他的兒子已經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但是對愛子如命的他來說,不給那些人最重的懲罰決不會善罷甘休。

??陳祥脫離危險時已是一個月後,那一刀傷及了他的肺葉,又失血過多,所以一個月來他一直掙紮在死亡線上。恢複精神智之後,他說出第一句話就是淑儀的名字。

??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這些富家公子的,但出了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樣去評價這個人。但至少,我已經不再瞧不起他了,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好一顆癡情的種子,隻是,我是決不能把淑儀拱手相讓的。

??當我們去看望他的時候,他看我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淑儀說,但礙於我在場,又不好開口。

??於是我便對淑儀說:“你和這位貴公子談吧,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他叫住我

??“什麽事?”我轉身。

??他笑了一下,全然沒有敵意,“記住,我的名字叫陳祥,我討厭別人叫我我貴公子。”

??我什麽也沒有說,徑自走出去,關上門在外邊等著,但是裏邊的談話卻聽得清清楚楚。我點上一支煙,靜靜地聽著。雖然偷聽別人的談話不是正人君子的行為,但是從很遙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是正人君子,所以我不會錯過這次機遇。

??外邊,我愜意地吞吐霧。裏邊,貴公子,不,就稱他為陳祥吧。陳祥一個人講什麽事情,一會兒是公園,一會兒是湖泊,大概是在回憶他跟淑儀的陳年往事,他靜靜地講,我靜靜地聽。

??“還記得那年我們的雨中的相識嗎?那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一天,公交車走光了,我們都站在那家小小的飯館裏,風把你的頭發吹得飛揚起來,如同婀娜的柳枝,我就是在那一瞬間愛上你的。那時候,我才15歲,甚至不知道什麽是愛情。但那種奇怪的觸電感至今揮之不去,心跳地快讓人窒息。老板說隻有一把雨傘借給我們,於是我冒昧要送你回家,你同意了,短短半個小時的路程似乎有幾千裏遠,我們走地很慢,路上沒有說一句話,我一直盯著你發際的耳垂,癡迷地盯著,差一點就要俯身吻上去,但是我忍住了。我盡量用雨傘將你遮住,結果自己半邊肩膀被雨水濕透。送你回家後,我折身回到那家飯店,用50元向老板買下那把傘,留下來作為我初戀的紀念。現在回想當時的一個畫麵,又美麗,又痛苦。”

??煙抽完了,我又掏出一根繼續上,繼續抽著。

??陳祥歎了一口氣,也接著講:“此後我們從相識到熟悉再到相戀,那家飯館,也成為我們愛情的見證。可惜,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那裏成了我初戀的開始,也成了我初戀的結束。對不起。我為曾經懦弱感到羞恥,一直以來我的內心每天都在受著煎熬,一方麵,我是那麽的愛你。一方麵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我知道那個男生對你是真心的,不經意間,他就突然將你從我身邊奪走,不經意間,我們就已分離。我打起勇氣要與你從新開始,可是你卻已經屬於他了。”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既不會小心翼翼地嗬護你,也不懂得怎樣搏你開心,他沒有任何長處,為什麽你還會對他死心踏地?剛開始,我很不滿,不滿你跟他交往。可是時間一長,我漸漸明白你選擇他的原因,那天晚上,我親眼看見你……我很想衝上去,卻再一次膽怯起來,有時候,成敗就在一念之間,就在我猶豫的那一刹那,他已經衝上去勇敢地與那群人打上了。那種必死的決心,那聲焦急的呼喊,雖然看似魯莽和粗獷,卻已使我自慚形穢,或許他就是用這極為簡單的方式讓你心動的吧。那一刻,我才真正領悟到男人的概念,看到他被人用刀砍傷後,我衝了過來,我要向所有的人證明我不是懦夫。可是你……那不是一個女孩子能拿得出的勇氣。”

??第二支煙抽完了,我站起身,不想再聽他說些什麽,如果他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那我就告訴他:“因為我是個男人,僅此而已。而你隻是一個男孩,當然還不知道什麽才是男人的定義。”

??我慢慢地走順著樓梯往下走,一直到後邊的花園。一個護士叫住我:“喂,病人不能亂跑。”

??我說:“我的傷口已經沒有大礙,可以出院了。”

??護士驚恐地問:“你要去哪兒。”

??“回學校,上課!”我頭也不回地回答。

??突然,一輛轎車開進了醫院,我知道那位局長來了,四十幾歲就當上了局長,挺年輕的嘛,車上下來六個人,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哪位是局長。因為其他五個人都低著頭,隻有他一個人是一副傲視群雄的表情。

??我客氣地攔住他們,對局長說:“你兒了陳祥正和一位朋友談事兒,暫時別去打攪他。”

??局長一臉輕蔑看著我:“你是?……”

??“他就是送小祥到醫院的那位校友。”不等我說話,護士已滿臉堆笑地替我回答這個問題。

??局長的臉馬上緩和下來,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我無心與他糾纏,便推脫說我得回學校上課,先走了。這位習慣在官場上交際的局長顯然不知道該怎麽跟我這個平民打交道,一時竟找不出話應對。於是我從容離去,不費一點功夫。

??走在路上,我暗笑護士不該多嘴,如果由我來回答,我會說:“我就是搶你兒子女朋友的那個人。”

??我走很慢,因為我感覺淑儀會來追我,如果走快了,追不上她會擔心的。如果她等會兒追上我,我一定要告訴她我們該和好了。

??不久,我感覺有人在挽我的右手,我轉過身,看見一臉微笑的淑儀,我把她拉過來,盯著醫院的方向說:“他現在還惦記著你呢,後悔還來得急。”

??她突然踮起腳,趁我不注意時吻到我唇上,瞬間將一切都洗白。我的大腦進入死機狀態,耳朵裏嗡嗡作響,思維完全定格於這個吻上。

??不敢相信,那麽靦腆的她竟會有如此大膽的行為,這可是人來人往大街上啊!而且,這還是我的初吻……

??怎麽可以?

??她望著呆若要雞的我,臉上浮現一抹紅暈,低下頭輕聲道:“好啦,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我不許你以後再碰別的女人,誰也不可以!”

??我猛然醒悟,呆呆地問她:“那我的媽媽呢?”

??她厥著起嘴:“媽媽也不可以。”說罷,她一跳地往前跑著,將我遠遠甩在後麵。

??我覺得自己在做夢,做一個很長的夢,旁邊是一家超市,我毫不客氣地衝進去大喊:“老板,給我一瓶二鍋頭!”

??毫不客氣地喝完酒,毫不客氣地從保安旁邊經過,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毫不客氣地踢開教室門走了進去。

??全班人毫不客氣地大叫,恐龍們直呼英雄,**們直呼救美。男女結合的產物就英雄救美。

??一哥們衝上前,拍拍胸脯大義地道:“兄弟,聽說你被人砍了,走,兄弟夥去給你撐起。”另一哥們衝上來大呼:“英雄,你太偉大了。我可以想象你與四名持刀歹徒廝殺時的情景,夜幕裏,慘叫連連,血灑滿天,轉眼間,一名歹徒已橫屍當場,但是英雄的背後也受了一刀,於是英雄忍痛對著旁邊的美人大呼:《我拿什麽來拯救你,我的愛人》!”

??“啊~~~”

??一聲慘叫之後,我一二鍋頭瓶子將其終結。哼,活膩了,敢拿我來開涮,找die!

??軒明走過問:“你的傷好了?”

??“好了,好了,你看,生龍活虎嘛!”

??突然,一根手指按住了我的後背上……

??我立馬慘叫一聲痛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