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微笑離開
??回到關押陳祥的地方後已經是第三天，那些兄弟果然聽話，沒給陳祥的身體再添些新傷。見我回來，陳祥立刻像發瘋的獅子朝我衝來，卻被攔住，我讓那幾位兄弟先出去，我要和他單獨呆一會兒。等他們出去後，我反鎖上門，立刻就被陳祥打翻在地，我摸摸發燙的臉，毫無怨言地朝他微笑，他俯下身，拳頭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的臉上，我覺得頭很暈，有什麽東西正從鼻孔裏流出，暖暖的，酸酸的。
??打了一陣，他猛然坐在地上，質問我為什麽不還手，我舔舔嘴上的血，感覺有說不出來的痛快。“很早就在期待一陣狠揍了。打啊，打啊！”我朝他大叫。於是他的拳頭又一次讓我眼冒金星，昏沉沉地分不清天南地北。
??“為什麽不還手！”他一邊揍一邊吼，似乎有發泄不完的憤怒，奪妻之恨，綁架之恨，嫉妒之恨，種種的感情都在此時如洪水般決堤而來。我默默地忍受著，忍受著他強大的恨意。
??突然，他的拳頭頹廢地捶到上，同時不停用頭撞擊地板，臉上竟然淚流不止。“混蛋！”
??“你罵什麽？”我咳嗽著問他。
??他抬起頭，眼睛滿是悲傷，嘴裏哽咽著：“我在替我最愛的人罵，她怎麽會喜歡你這樣的人！”
??她怎麽會喜歡上我這樣的人……
??我心中猛然一緊，本來已愈合的傷口又再次撕裂開來，疼痛在瞬間傳遍全身。淑儀，淑儀，你能夠嫉惡如仇地在我們鬧誤會時果斷的逃離，又能夠在我昏迷時小心異異地照顧我對我嗬護倍至。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嗎？真的了解我在做什麽嗎？
??“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懂！”我用盡力氣朝陳祥大吼。
??“你知道什麽？死了，死了，他們都死了！那是我唯一的兄弟，如果他也要死，我就要你陪葬！”
??我狂怒著踢著身邊的一切東西，嘴裏顫抖著重複：“陪葬，陪葬……”
??命運的烈火，燃燒得如此徹底。
??一周後。
??幾個兄弟高興地跑來告訴我老大被重審了，由故意殺人罪判成了過失殺人，死刑變成了6年有期徒刑。
??我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6年，不長，也不短，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
??抽完一支煙，我微笑著望著湛藍的天空。想哭，卻哭不出來。陳祥依然對我有著十萬分的仇恨，我把裝錢的書包仍給他，隻說了一句：“把它連同你自己給你爸帶回去。”
??一周沒見，回到學校時發現眾人的目光有些怪異。對此，我已經麻木，教室裏，每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麽悲傷，環視一周，發現李欣已經退學，可這樣並不能說明他們的怪異之處。突然，我感覺有人拍我，回頭一看，迎麵是一頂帶有國徽的帽子，兩名警察抓起我的手用冰冷的手銬鎖住，冷冷地看著我：“跟我們走一趟吧。”我覺像是在做夢，迷迷糊糊被他們押著走出教室，樓道裏，四處都是驚慌的人群，班上的同學全部都跑出來，追著我呼喚我的名字，我四處都張望著，卻並沒有找到我想見的人。看著手上冰冷的手銬，我緩緩閉眼。
??三天，整整三天我都被扣在派出所錄口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那種整個人被剖開的感覺再一次讓我痛苦至極。每一次審訊，不管他們問什麽我都如實回答，從未說過一個不字。三天後，負責我審訊我警察的對我說檢察院將對我提起公訴，我將受到法庭的審理。
??法庭上，沒有原告，隻有被告，而且被告沒有律師，這場關司似乎沒有打的值價，打不打結果都是一樣。整個過程，我一直不說話，甚至對他們的指證沒有一絲的波瀾，心如止水，如同尋找一種解脫。審判很快就告一段落，法官整理好文案，準備進行判決。但是一個聲音打斷了他思路。
??“作為當事人，我不承認他曾經綁架過我，我要你們撤訴！”
??想也不用想，是陳祥的聲音，但是他那麽地恨我，怎麽會當庭為我開脫？真是可笑至極。我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笑話一般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最後，法庭宣布將我當庭釋放，我想笑，撕心裂肺地大笑。
??出了法院，我一路盲目地前行，思索著自己為什麽會存在於這個世界。為什麽同樣是人，我卻要承受如此多的風雨飄搖。摸摸口袋，這才發現那包煙早已被他們沒收，不但是煙，連錢跟打火機也一並沒收了，我有些氣憤，“那幫混蛋為什麽不把我的命也一並沒收算了？”
??陳祥在後邊叫我，我轉過身，對他說：“我不會謝你。”他衝上來就一拳打在我的臉上，我摸摸發酸的鼻子，竟發現又被打出了血，於是我對他說：“我們扯平了，如果再來打我就不會客氣了！”他鄙視地看著我，大聲叫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救你嗎？像你這種人，死一千次也不解我的恨！”我轉過身繼續走，輕聲說：“這與我無關。”他衝上來擋住我的路，眼裏似乎要噴出火來，我叫他讓開。然而他卻紋絲未動，我惱了，一腳把他放倒在地，從旁邊繞了過去。
??“是她求我的！”地上的突然吼道。
??我停下身，怔怔地望著他，他滿臉悲愴地望著我：“是她求我的，為什麽？你都墮落成那個樣子她怎麽還不死心？為什麽！”
??一瞬間，無數的憤怒之火從我身體各個部位點燃，熊熊烈火焚燒我的心智。我衝上去，與他打成一團……
??剛被逮捕，學校就將我開除，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經管我被無罪釋放。當班主沉重地把學校的處分傳達給我時，我顯得異常平靜，反到有一種輕鬆的感覺，便抬頭問他：“有沒有煙？”他黑著臉抽出一支煙，又狠狠地放了回去。
??“你以後有什麽打算？”他沉重地問我。
??打算？我苦笑，我能夠做什麽呢？我搖搖頭，拍著他的肩：“你還是安安心心教好你的書吧！”
??我突然感到很疲憊，回家的願望很強烈。回到老大以前的房間，我突然發現已經有很久沒有給我的狗喂食了，而現在，它竟然連蹤影也看不見，是不是加入了野狗的行列？算了吧，自己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它幹嘛？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我的衣物，猛然間看見書桌上有一張紙條，是淑儀的筆跡：依維在我那裏，你不要擔心。
??我注視著那一行字，一遍又一遍地讀著，毫無文采的語言，無加修飾字眼，跟我們的感情一樣平平淡淡，卻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溫暖。其實，我們並不合適，曾經的我是那麽幼稚，根本不了解生活給我們的考驗是什麽，那一份天真，那一份感動，讓我覺得有了你便有了全世界。現在那個五彩斑斕的童話終於破滅，所有的一切，該怎麽來，就讓它怎麽來好了。謝謝你，曾經給了我一段美麗的人生。對不起，我帶給你這麽多的淚水和悲傷。我強行壓製住心中上升的酸水，取筆在紙條背的麵寫上的一行字。
??曾經滄海難為水，相逢何必曾相識。
??她會明白的，當她看到的時候，一定會明白的。軒明，萱靜，老大，淑儀，你們都是我的我心中的傷口，但是我相信，終有一天你們會像我身上的傷口一樣慢慢愈合，最終淡化成一條淡淡的疤痕。
??再見，淑儀。
??我取出相框中合照，小心將兩個人撕開，如同撕著自己的心髒，撕著自己的人生。最後摸摸那半張她的照片，輕輕貼在牆上。然後，我挎起包，走出這間留念已久的房門。
??班主任為我送行，目視著我踏上回家的班車，車子出了站，我忍不住向後看，他依舊無言地看我，車速越來越快，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失在我的視野，那一刻，我笑了，笑得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