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風波再起

看完了軒明的文章,我終於明白了什麽才是大師,可軒明的級別根本就到了宗師的水準,說實話,如果我是諾貝爾文學獎的頒獎者,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給他頒獎,這種人才如果埋沒了,簡直是對文學的侮辱。大家來看一看,評價一下他的文章能不能獲諾貝爾獎。

天堂金色的輦殿大門在柔和的夕陽中緩緩打開,黃金階梯徐徐降下,載上了最後三名旅客。上帝微笑著注視三名登向天堂的人,聖潔的白袍一塵不染。

“我不得不向你們致歉,先生們,近些日子來天堂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已經不能再容納更多的人了,你們有三個人,但天堂的名額隻剩下一個,所以,隻有一個人能夠進入天堂,而剩下的兩個,就隻能去地獄。對此,我深感遺憾,本著對眾生的慈悲,天堂將收容你們之中最悲慘的一個,現在,你們一個一個地講述自己的人生遭遇,訴說自己的悲慘人生,誰感動了天堂之門,誰就可以留下。”上帝麵對著三名旅客微笑著說。

第一個人馬上站出來說起了自己的人生:“我自出生以來就從未過過好日子,家裏很窮,父親死得早,母親又得了病,從三歲起我就出來掙錢,日日夜夜忍凍挨餓,還要忍受別人的歧視,一直到三十歲,我才和一個乞丐女人結了婚,有了兩個孩子,可這樣,我的負擔就更大了,為了一家人的吃穿問題,為了能讓兒女上學,我可謂是傾盡全力沒日沒夜的打工,那些人能幹的活我做過,那些人不能幹的活我也做過,可是我掙的錢還是不夠養家糊口,於是我的老婆帶著兩個孩子重操個業,日夜在街上乞求行人的施舍,可哪知道剛一上街,老婆就被一輛奔馳給撞翻了,現在都還在醫院裏躺著,生死不明,大兒子也不知被哪個禽獸打了一頓,全身傷痕累累。為了給老婆兒子籌到醫藥費,我求爹告娘地借錢,終於勉強湊了一點住院費,但這點錢哪經得住醫院的消耗呢,那裏可是一個宰人不用刀的地方啊!為了那點錢,我冒著生命危險去洗一幢公寓大樓,沒想到福不雙降,禍不單行,當我洗到十三樓時,安全帶竟然斷了,出於求生的本能,我開發出自己全部的潛力摳住了十三樓的陽台,當我一身冷汗準備呼叫救命時,一個人從十三樓裏走上陽台,不等我開口,隻聽到他欣喜地說了一句什麽,然後,他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可他並沒有救我,反而一根一根地掰開我的手指,把我從十三樓上推了下去,風嗚嗚地吹進我的耳朵,全身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你們都知道,一個人從十三樓上掉下,等待他的,將是一灘爛泥一樣的粉身碎骨。出於恐懼,我放開了喉嚨大叫,不多久,我的身體撞在了一個東西上,沒有疼痛,我以為我死了,但睜開眼睛一看,卻欣喜地發現了竟然落在了二樓的石棉防護網上,並沒有撞上水泥公路,謝天謝地,沒有什麽語言能夠形容我當時大難不死的心情,也沒有什麽語言能夠形容我對上帝的感激。本來以為我得救了,但當我抬頭望向十三樓的那一刻……那個人,就是那個見死不救反而差點害死我的人,竟高舉著一個電冰箱站在陽台上,不到一秒鍾,那個電冰箱就重複我從十三樓墜下的畫麵,劈頭蓋臉地壓了下來,這次,上帝沒再眷顧我,於是,我被活生生砸死了,死得很慘很慘。不甘心哪,我死了,我那一家老小誰去養呢?嗚嗚……”

聽完第一個人的敘述,上帝已是熱淚滿麵,不住地揩眼角的淚水。“悲慘,真的很悲慘,如果不是天堂份額已滿,我一定會給你找一個舒服的房間的。”擦幹淚水,上帝用帶有淚光的雙眼盯住第二個人,“好吧,你也講一下吧!”

第二個人摸了摸自己的胸部,沉聲道:“我是一家公司的中層領事,有房子有車有老婆,雖然我得有先天性心髒病,但我仍然覺得我的生活很幸福。我有一個溫馨的家,我很愛自己的妻子,我的妻子也非常愛我。本來日子還是過得挺甜蜜的,可是有一天我開車去上班,當車開到半路時,我突然記起今天要舉行一次很重要的會議,會議的材料卻忘在了家裏,容不得多想,我立刻一轉方向盤開了回去。由於事出突然,左邊的車道上行駛的車輛沒有料到我的車會突然匯入,眼看一輛奔馳就要撞上我的車尾了,所幸的是,奔馳猛地一轉,避免了一次撞車事故,但那奔馳卻衝進了人行道,依稀中,我似乎看見了它撞到了什麽,然後就被一大群人圍住了。由於這次會議的重要性,我無瑕顧及這出車禍,為了趕時間,我迅速開車回到家裏。坐電梯回到十三樓,我按了一下門鈴,等待妻子來給我開門,可等了十幾秒鍾也不見動靜,急躁的我又接二連三地按,左等右等也沒見人來開門,拿鑰匙開,卻又發現門被上了反鎖,看了看表,馬上就要遲到了,如果錯過了這次會議,公司會損失一大筆投資,這十萬火急的大事豈容耽擱?我正欲一腳把門踢開之時,門開了,妻子一臉不悅地看著我,臉上一片紅暈。我仔細看著她,發現她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背上,衣服竟有一顆扣子扣錯了位,憑直覺,我感到她一定背叛了我,而且那個男人一定還藏在家裏某個角落,我當即發誓一定要找出那個人,然後殺了這對奸夫**婦。我發狂地翻動一切能藏人的櫃子,衣服被扔地到處都是。床底下也被我爬了兩圈,甚至連浴缸和廚房都被我掀了個底朝天,但是,卻並沒有找出那個男人,妻子發怒地阻止我,我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然後走向陽台,正當我一無所獲時,我的目光觸及到了陽台上的那雙手。媽的,還真狡猾,難怪我找不著,原來那廝竟藏在這裏,不過,這樣一來,你也就別想活命了,敢勾引我老婆,就應該有個下場,我快速衝上去,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聽見他慘叫的聲音,我心中升起一股複仇的快感,可是當我向下看,那家夥竟落在了二樓的石棉網上幸免一死,我怎麽可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要他死,他就必須死。於是我瘋了般衝進屋子,四處打量著,看見妻子正站在電冰箱旁邊,我推開她,不由分說地舉起電冰箱,在她的驚呼聲中衝上了陽台,然後把冰箱狠狠地砸了下去,當我看見那個人死無全屍地躺在公路上時,感到非常舒服,於是我放聲地大笑,笑著笑著,一口氣沒喘上來,心髒病發作了,於是……你說我死得慘不慘?”

上帝的目光在第一個人和第二個人身上遊離,感覺有些怪怪的,他匪夷所思地搖搖頭,對第三個人道:“你呢?”

第三個人看了看前兩位,也終於說道:“我是一家健身房的老板,年收入二三十萬,是屬於眾人羨慕的高收入人士,但是,我愛上了一個已婚女人,她的老公是一家公司的中層領事,平常沒多少時間陪她,所以她常來我的健身房鍛煉,久而久之,我們就逐漸產生了感情,她告訴我,她的老公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根本不能給她帶來多少激情。然後,很自然的,我們就……此後,隻要她老公一出門,她就給我打電話,我便會在第一時間衝向她的住處,有一天,我照例去她家,途中遇見一個小乞丐找我要錢,但當時我沒帶零錢,就沒給他,沒想到他竟向我吐口水,於是我吼了他一句,他不但不道歉反而撿石頭扔我,這把我給氣慘了,我當即便掄起拳頭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頓,誰叫他這麽不識抬舉?打完後,我扔下100塊錢,算給他的撫恤金。好不容易到了女友的家,沒多少語言我們應直奔主題,正是激情到達**時,不知哪個家夥按了門鈴,破壞了我們的好事,而女友竟一翻而起驚叫說她老公回來了,我害怕地鑽進床底下,她卻拉住我把我塞進了電冰箱,她說她老公一定不會發現我就藏在冰箱裏。可誰知她卻騙了我,他老公根本連看都沒看就知道我躲在裏麵,索性把我連同電冰箱一齊從十三樓上扔了下去……”——

完——

不知大家看過軒明的文章之後有什麽想法,是不是有一種英雄所見略有同的感受?雖然語言很淡,但讀起來的確讓人深思,唯一的缺陷就是不知道上帝最後留下了哪一個,其實,按照我的想法,就應該留下第一個人,的的確確他實在是太可憐了,純粹就是後兩個人的犧牲品嘛。

軒明的文章被我交給了文學社,在轉手的時間裏,我一個字也沒有更改,一來是為了保持原作的完整性,還有就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更改,他寫的實在是太精辟了,我去妄加塗改也隻是對這篇諾貝爾獎級的文章的糟蹋。

兩周之後,文學社長雲飛高興地找到我,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就是:“中了,中了!”那樣子又蹦又跳,似乎是他中了似的,中了什麽,體育彩票頭獎啊?但他又沒說體育彩票四個字,張著嘴巴不斷重複一個字:“文、文!”我心裏一個咯噔,諾貝爾文學獎嗎,該不會真的中了?

“文,文,文學大賽特等獎,整整1000塊呢!”結巴了半天,他終於說清楚原委。

我平靜地吐了一口氣,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最高興的人是軒明,雖然熬一個通宵,但整整一千塊,也夠他樂上一陣子了,他很大度,抽出三張紅票子就拉著我和老大衝進了火鍋店,臉上露出少有的紅光,張牙舞爪樂嗬嗬地催促我們點菜:“那三塊錢一份的火腿多點一點,喂,那四十五塊的雞肉給我叉了,那是隔了幾天的肉,吃了拉死你。嘿,還有那二十塊的涮羊肉,也給我叉了,這麽小個縣城,哪去找羊殺啊?吃了也要拉肚子……”

軒明以拉肚子為理由,叉掉了所有上了十塊錢的東西,我們的肚裏裝的全是三四塊錢雜食,雖然貴一點的菜一個沒吃,可便宜的我們沒少點,那一頓,三人圍一桌子吃了三四個小時,消耗了軒明一百九十六塊,但最後我們都拉了一周肚子,事後還暗自慶幸沒點貴的,光是便宜一點的就讓我們拉了一周,要是點了貴的,還不把我們都拉死?

軒明成了最高興的人,而我卻成了最慘了人,我那篇文章(不,確切的說應該是軒明的)得了頭獎之後,名聲傳播了幾百裏遠,印出的作文書在全縣境內發行,文學社長雲飛便捧寶似的捧著我參加各種烏七八雜的聚會。要我談對文學的感想。當廣播站記者采訪我時,我隻好編一些客套話說,“文學,不一定就必須具有優美的語句和華麗的詞藻,事實證明,平實一點的文章隻要具有吸引力,也能夠勝出那些空有一紙奇字怪詞的、散得支離破碎的、散得七零八落的、散得形散而神更散的文章。”

其實,到這裏為止,還不見得有多慘。直到有一天,一憤青衝到我麵前質問我那篇文章是不是我寫的。我毫不猶豫地說是,他問是真的嗎,我說是真的。他鄙夷地吐了一口唾沫,罵道:“呸,你這騙子!”罵過之後,他扔給我一張紙條,上麵有一個網址。我登上那個網址,上麵有一篇文章,結構和內容跟軒明的作文有著驚人的相似,但署名卻是另一個我不認識人的名字。

我終於知道為什麽像軒明那樣笨的燒紅薯吃都不知道拍灰的人能夠寫出這驚世駭俗的文章了,那混蛋竟然是抄的,抄了拿到錢不說,還讓我背上了黑鍋,(哦哈喲,夠紮伊媽西他!)不將他屠之而後快,我心中就TMD的不平衡。

我的名聲傳播了幾百裏,不過,卻是臭名遠揚。很多人都引用韓寒諷刺郭敬明抄襲的話來諷刺我:“我以小組第三的身份完成賽程,但是裁判還是加罰了三十秒,我不服,我申訴了,但是裁判說黃旗超車,申訴無效……那些彎道和畫麵全是電腦特技,一切都是假的,是虛構的……但是我的粉絲會支持我,他們會說超吧超吧,小三,哪怕你把紅旗藍旗一骨腦兒全超了我們也支持你……我的眼淚揉碎在珠海潮濕的空氣中,等我,上海的香樟。”

我知道他們這段話的含義,他們在說:“抄吧,抄吧,癟三,哪怕你不分《紅與黑》全抄下來也算得上名著。”

不…….!

我仰天悲嘯,卻仍舊無濟於事,有時上街碰到一個小孩子,也會受到欺侮,他往往對我拉一個白眼,伸一個舌頭,然後鄙夷的吐出兩個字:“癟三。”

因為這件事,我被議論了很久,所以我發誓不再寫東西了,就連文學社我也退出。因為每晚都會做一個夢:文學社長雲飛抱住我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號哭道:“騙子啊,你還我那一千塊錢啊……”

之後,軒明把剩下的七百塊給我,說是補償我的,我看著他那漲紅的臉說:“如果你還當我是兄弟的話就給我收回去,我又不是那種一擊就垮的弱漢。”軒明堅持著要給我,我堅持著不要,推推攘攘老半天,最終我還是沒要。

那天,我又到了那個名字叫做“火山”的溜冰場發泄,本來已經會溜冰的我滑得一塌糊塗,摔得鼻青臉腫,惹得幾個混混不住地感慨:“多好一門體育運動啊,隻可惜就這樣被那癟三給糟蹋了。”

雲飛終究還是沒找我還那一千塊錢,因為我獲獎後不久他就被學校fire掉社長之職,連同一個叫什麽莎的女孩攆出了校門,原因是亂搞男女關係。聽到這個消息,我異常吃驚。找到他時,他竟也在找我,見麵後,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我繼承他的壯誌,競選文學社長。

我一聽,連忙擺手拒絕道,“這不行,我寧願自殺也不競選什麽狗屁社長。”雲飛便怨天尤人地悲歎說我不成器。我把頭狠狠一甩:“哼,人各有誌!”

他沒再說一句話,提起背包孤單地出了校門。望著他的背影,我最終沒有為他送行,隻是無奈地握著他的背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