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等待

第二天一大清早尹澈就領著春兒和春兒父去了醫院,而尹湛還是一如既往的去公司上班,偶然閑下來也會發發短信問問情況怎麽樣了

等待結果,又是等待結果,尹湛看著手機上簡短的四個字,突然就想起了近一年之前帶尹澈去查血的那次,自已好像也如同現在的尹澈一般,不,應該是比他更怕好多倍,這簡直就是一場希望和失望甚至是絕望的一場拉據戰,一方要把另一方打倒,而唯一不公平的就是,自已卻全然沒有參戰的權利,隻能一味的等

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生辦公室裏,尹澈糾緊了眉心,以前在這裏上班的時候,可能是聞慣這種味道而沒有察覺,今天居然會有種胸悶想吐的衝動,強忍下心裏的種種不適感,尹澈一張臉被憋得死白,雖然有空調,可是額跡上的汗水還是一層層的冒出,他甚至能感覺得到汗從汗毛孔鑽出來的**感,可惜的是,鑽出來的全都是冷汗,這種感覺驅使著尹澈一刻也不想等下去,可是,不能

方醫生拿著喉鏡檢查結果和其它的一些檢查結果仔細看過之後,臉色並不是很好的抬起頭“結果出來了”

尹澈慘白著張臉點點頭,春兒的臉上也閃著些許期待和緊張的神色,春兒父的雙手也已經被完全的汗濕。

方醫生搖了搖頭,“說得簡單點就是病人的聽力並沒有什麽問題,隻是聲帶肌肉萎縮,並且年限已久……”

尹澈‘噌’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隻覺得耳朵裏‘嗡’的一聲,頭腦一片空白,胃裏的翻騰感越來越強烈,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聽清楚方醫生後麵的話,可是他絕望的發現,除了腦袋裏的‘嗡嗡’聲什麽也聽不清,不知多久以後,發覺有人拉著他的胳膊輕輕搖晃,尹澈才像是回魂似的往拉扯他的人方向看去,隻見春兒已經收拾好臉上的情緒微笑的向他擺著頭,嘴巴還偶而微張,像是在說,‘沒關係的,我不在意’

尹澈聽不見他們發出的聲音,隻是他能猜到春兒一定是在‘呃,呃’的說話,想到這裏眼睛一酸,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周圍的聲音也在這一刻傳進尹澈耳朵裏

“所以很抱歉,我無能為力”方醫生以這句話結尾

直到走出醫院大門,尹澈還沒有完全的回過神,他突然覺得自已是做了一件多麽殘忍的事,側臉向春兒看去,他還是一臉從容“春兒”尹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呃”春兒迷茫的睜著他那雙清澈的眸子

“對不起”半響尹澈才從嘴巴裏擠出這三個字

“呃,呃”春兒將頭擺得像是麵鑼鼓,沉默稍許,隻聽春兒父長長的舒了口氣從尹澈身後傳來“小澈”

尹澈無言的停下腳步,認真的回望著春兒父

“謝謝你”春兒父的神情有些激動,見尹澈似乎不解後,春兒父扯了扯嘴巴,原本想要調整好表情讓臉看起來不這麽僵硬的,隻是他可能沒發覺這樣子的春兒父看起來簡直可以用嘴角歪邪來形容“我們知道你是真的對春兒好,我也知道你現在的心裏一定不好受,但其實我們很感激你,你的這份心意,我們收到了,就是春兒也能體會得到,況且要怪也隻怪當初春兒不能說話的時候,我和他娘沒有帶他即時的治療,不是你的錯”

春兒父是農村人沒錯,是沒文化也沒錯,但他能說出這麽一番道理來,卻是因為那是他真實的感受,誰人都說,隻要是發自於心底最直接的感受,其實就是最能打動人心的

“大叔……”尹澈張了張嘴,卻發現他的聲音好似也找不回來了一樣,其實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了,明明他們受到的傷害更多,還反過來安慰自已,尹澈低下了頭,半分鍾後“大叔,在C市多呆兩天回去可好?”

春兒父憨憨一笑“以後來也是一樣,在這裏太麻煩你們了”

“我想領著春兒在C市到處玩玩”尹澈或者一直把春兒和三兒看作是小孩子,還記得之前兒童節的時候自已還想送他們禮物來著

“太麻煩你們了”春兒父沒有太多別的思想,他隻怕麻煩到別人,更別說非親非故,人家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很好的人了

“不會”尹澈的眼睛瞬間暗淡,其實就更想彌補一點東西,以自已能做到的事情,簡單彌補一下,僅此而已

“呃,呃”

尹澈聽到春兒的聲音抬起頭來,隻見春兒正拉著他父親的胳膊搖晃

“這……好吧”春兒父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呃,呃”春兒立刻興奮的跑到尹澈麵前不住的比劃,好像是在邀功一般,尹澈也受他的情緒感染,眼裏的陰影多少被淡化了一點

春兒父隻知道春兒想留下來玩幾天,會不會麻煩了尹澈一家子,卻忽略了春兒真實想留下來的別的意味,也許上天給他關上了聲音這個窗,卻給他開了個心思敏感的另一扇窗,可是卻不知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之後兩日尹澈換著法子讓春兒高興,帶他們去他們從沒去過的地方,吃他們從未吃過的東西,直到把春兒和春兒父送回橘子林,尹澈居然沒有再次踏進春兒家的勇氣,自已或者做錯了,這個想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來

看著一老一少的兩個背影消失在橘子林裏,尹澈把身子蜷進副駕席上“我錯了,真的錯了”

尹湛伸手摸摸他的頭“你沒錯”

“不是的,”尹澈把頭埋進膝蓋裏“我隻想著讓春兒確診一下好了了我的心願,讓我安心,卻沒想到在給他們希望的同時,也把他們內心深處結痂的傷疤再一次狠狠的撕開,而我做為一個局外人都在這麽傷心的同時,他們的心裏不是還更難過千百倍嗎?”停頓一下之後尹澈哽咽著繼續說“我從沒有想過這樣子的結果會不會讓春兒本就壓抑的心更加絕望,最後反而要讓他們來安慰我,這樣子的我”尹澈滿臉淚痕的抬起頭看向尹湛“你會不會討厭?”

尹湛輕皺起眉,伸長胳膊把尹澈拉近在他額上,眼瞼上,臉上,淚痕上,嘴唇上一一親吻過“胡思亂想,我怎麽會討厭你呢?”尹湛將下巴抵在尹澈頭頂“我想要保護你,愛你都來不及”閉上眼睛,下巴在尹澈頭頂摩挲“隻是在你讓春兒和他們一家人都做好失望的心理準備之後,卻忘了讓你自已也做好心理準備,就如你之前所說,春兒或者在很久以前,其實就已經知道事情已經不可能更糟,所以他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一定,嗯,不對,是一定”尹湛睜開眼睛低下頭和尹澈對視“他或者會過得很艱難,可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難過也好習慣也罷,很多事情不以我們的思想而轉移,我們隻是平凡的人,有句話叫做,盡人事,聽天命,就是這種情況,我們以後還會遇到很多這樣子的事情,人生不隻有平坦,還有很多坎坷,那也就是春兒的一個坎,也隻有他自已的內心夠強大才可能過過去的一個坎,你明白嗎?所以,你沒有錯,這些,大叔大嬸他們也懂的,所以也不會怪你”尹湛在車上扯出幾張紙巾,為他把臉上的淚漬一一擦去,見尹澈睜著他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一直不說話時,尹湛疑惑的問“怎麽啦?”

尹澈擺擺頭“很少見你一口氣說這麽多話”盡人事聽天命麽?尹澈收起傷痛的神色,隻能清晰的記住這句話,也許這句話會影響他以後的生活態度

“有的時候太感性反而不好”尹湛伸手摸摸尹澈的頭,輕言輕語的說

“什麽?”尹澈邊用紙巾擦著臉邊抬頭問

“沒什麽”尹湛將下巴一揚“回家嘍”

“嗯”尹澈點點頭,但是,尹澈歪著脖子認真的看著尹湛的側臉

接收到尹澈視線的尹湛微微側頭發動車子“看什麽?”

尹澈糾結“我好像有一件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到底是什麽事呢?”

“什麽事這種問題該是我問你吧?”說話之間車子已經啟動

“忘了”尹澈嗬嗬傻笑,並且之前很沉重的心情,聽見尹湛的一番人生大論之後也開始變得輕鬆,不過不知道剛才那算不算是人生大論,哎喲,糾結啊,忘了的事到底是什麽事呢?這廂尹澈還在糾結

直到汽車遠去之後,一個身影從橘子林裏氣喘籲籲的跑出來“小澈哥哥……”三兒將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氣,隻見車身消失在一個轉角,十幾秒鍾後三兒將氣稍微喘平,原地跳腳半分鍾,“你這個大騙子,明明說了接我去你家玩的,居然騙我,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氣糊塗的人居然忘記了,這世間還有一種叫做手機的工具,如果現在打電話的話,人家還沒有上高速公路

車裏尹澈輕輕打了個突“湛”

“嗯?”開車的人全神貫注的盯著路況

“你是不是把空調開得太低了?”尹澈抱著胳膊摸摸,起雞皮疙瘩了都,不過好像是怪剛才打的那個突兒

“冷嗎?”尹湛快速側臉看了他一眼

“呃……又不冷了”

“嗬嗬嗬,真傻”尹湛輕輕牽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