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初中,他都是孤單一人。寒山上,老樹下,一曲吹罷近黃昏,這幾乎是少年陳小樂唯一的樂趣。

後來,他漸漸的掌握了關閉天眼的竅門,身邊也有了常森陸庭這樣的好兄弟,簫就不怎麽吹了,珍藏在抽屜裏,當做一斷珍藏的記憶。

陳小樂絕想不到,在他人生最凶險,最緊要的關頭,居然會聽到一曲悲簫,恰似高漸離給荊軻送行一樣,風蕭蕭兮易水寒,樂哥一去兮不複還!

簫聲淒婉,如泣如訴,引人斷腸,陳小樂隻聽了片刻,心境也隨著曲調而變得傷感起來。跟琴音比起來,簫聲天然帶著一股古樸蒼涼,吹簫人技巧高超,心懷愴然,聽來更是悲徹心扉。

樂媽曾對他說過,音樂存在的意義,是讓人從悲傷中找到希望,在狂喜中尋得寧靜。

可耳中的曲子,他感受不到一丁點希望,無窮無盡的絕望隨著簫聲,流水一樣蔓延而來,悲到極處,哀到了極處。

關鍵是,尼瑪灑家現在四麵楚歌,被幾千個修者追殺,你丫吹得這麽淒涼,是什麽意思?

陳小樂是個非常隨性的人,聽到如此動人的簫聲,顧不得生死的事,務必先去找那吹簫之人見上一麵。

他循聲尋去,走了多時,終於找到了簫聲的來源。

這人的形象一點也不意外,邋遢疏狂,穿了一件土黃色的襯衣,下身是一條很髒的仔褲,大概是買不著好腰帶,這貨竟然在腰上係了一條領帶。腳上是一雙深藍色的拖鞋,腳丫子要是放盆裏洗洗,那一盆清水立刻能變成泥漿。

這人不修邊幅,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胡子拉碴的,刀削斧剁般棱角分明的臉上,長著一雙異常漂亮的大眼睛。這對眸子的形狀著實美妙,隻是目光渾濁,茫然無光,並無一丁點的活力。

暮氣沉沉,行屍走肉,這就是陳小樂對此人的第一印象。

這人似乎並不知道有人靠近,全神貫注吹著他的簫,嗚嗚咽咽,綿長沒有盡頭。而陳小樂就靜靜的站在一旁聽著,手裏叼著根煙,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可惜別人並不想讓他悠然自得的在這兒欣賞藝術。

不片刻,已有十多個修者陸續趕到,他們對視一眼,保持默契,並不高聲呼喚大隊人馬趕來。畢竟這幾千人湊到一起是為了爭奪九陰真經,在場的人越多,得手之後就越麻煩。

其中一個麵如鍋底的醜男昂首挺胸走了過來,聲音之大像是平地裏響起了一聲炸雷:“陳小樂,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裏去。”

陳小樂看了一眼吹簫人,嘖嘖的歎息:“可惜啊,想聽完一曲簫都成了奢望。”

他掣出皓月刀,刀鋒直指醜男,笑吟吟的說:“陳小樂在此。老子這回不逃了,來,讓我看看你有多牛逼。”

陳小樂向前邁出一步,那醜男竟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了三步。

陳小樂看在眼裏,縱聲長笑:“難道老子今天要死在一群廢物手裏麽,你們怕的話,就一起來!”

哪個修者沒傲氣?哪個武修不急性?

這夥人見他態度輕狂,語帶輕蔑,都上了怒氣,一擁而上。

十幾個武修一起出手,聲勢非同小可,要是普通的修者見了,別說動手,隻怕早就嚇得癱軟了。

強大的威壓,是可以直接讓一個人屈服的。

但吹簫人恍若未覺,依然固我的吹著那淒涼的曲子。

陳小樂低著頭,輕撫皓月刀的刀背。

那排山倒海驚濤拍岸的氣勢,對他們沒有起到任何的影響。

“禍福無門,唯其自招。今天此地血流成河,全是你們逼我的。”陳小樂緩緩的將頭抬起,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微笑。

他的目光仿佛一頭嗜血而饑餓的野狼。

他的神情猶如一塊矗立在江邊三千年的冰冷岩石。

他的身子微弓,猶如一支蓄勢待發的長箭。

他要拚命了。

率先刺來的是一柄飛劍。

劍光泛寒,威猛難擋,這武修顯然不是弱者。

在陳小樂的眼淚,勿論強弱,全都是一具具的屍體。

皓月刀劃破虛空,挾著雙嬰元力和九陰真力,攻出一道美豔絕倫的弧線。

一聲脆響,碩大頭顱,拋落塵埃!

陳小樂連儲物袋都不撿了,嗚啊一聲怒吼,迎著那十幾個張牙舞爪的武修直撞過去。

金戈交鳴之聲連聲響起,陳小樂像是一陣旋風一樣刮了過去。

兩名武修的身體,垂直向後倒落。

陳小樂的胸前也染起了一朵大大的血花。

“又殺兩個,賺夠了本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臉上竟浮出一抹暢快的笑意,轉過身,再衝鋒。

“宰了他!”這撥武修見又死兩人,個個紅了眼,呼嘯著衝他殺去。

一柄飛劍在修者的駕馭下,淩空降落,陳小樂躲避不及,悶哼一聲,伸出左手硬生生的抓住了劍身,一隻手登時血如雨注。

他啊的一聲大喝,反手大力一擲,將飛劍原路擲還,一聲脆響,那飛劍的主人雙手捧著胸口,這一劍竟將他穿心而過,立死當場。

也就是兩息的功夫,陳小樂肩膀上,腿上,後背上各自挨了一刀,雖然都不是致命傷,但隨著失血過多,他的體力也在急劇的下降,連連的喘息起來。

武修中,又有一人被他一刀砍中脖子上的大動脈,橫屍在地。

這一波十數人,交手不過一分鍾,已經隻剩下區區九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

陳小樂每出一刀,必殺一人,這些人多是過慣太平小日子的,哪見過這種殘忍的殺法,無不為之膽寒。

他深吸了一口氣,情知等那數千武修趕到,自己恐怕想再殺一人都難。他雖全身疼痛,精神萎靡,還是咬住了冷冷的牙關,將腰板挺的筆直,一亮手中皓月刀,磔磔的笑道:“還有九個,來,來,咱們繼續。”

他說著,雙腳在地麵狠狠一踏,竟是淩空躍起,無比強橫的發起撲擊。

那九個修者無可奈何,隻得硬著頭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