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穀之中,落英繽紛,桃花得粉色,讓穀中透著一股甜甜的優美。

山穀中,隻有唯一的一個院落,七零八散,遍地都是殘磚廢瓦。一個形銷骨立的男人全身蜷縮在木板單**,緊緊抱著一床棉被,簡陋的土屋四下通風,嗚咽的勁風仿佛刀子一樣插在身上,連被子都被凍得鐵一樣堅硬。一盞孤燈如豆,風吹過,微弱的焰舌左右輕擺,搖搖欲滅。

男人艱難的伸出手,想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但顫抖的手指卻根本抓不住瓷杯,動了幾下,杯子歪倒摔碎,杯裏的水留在地麵,不片刻便凍結成冰。他癡癡的望著一地的碎片,虎目潸然,流出了一滴渾濁的淚珠。

醉酒沾花倚,星海踏波任遨遊。公子逍遙一劍去,笑天笑地不自由。這男人,正是曾經**不羈的葉飛孤。

半殤在用寒冰指點了他的奇經八脈之後,便飄然離去,尋找他的元神本體魔主悖天去了。

葉飛孤則在這片幽穀中,經曆著無盡的煎熬。

他當初選擇寒冰指而非死亡就是希冀在半殤走後,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消融體內的寒冷,結果卻並沒有如了他的願。

寒陰指冰凍了他的真元,每天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就會感到奇寒難耐,風吹到皮膚上,便如千萬把利刃在無情的切割一樣,從皮膚的表層一直切到五髒六腑,撕裂身體內的一切!由於真元被凍結,他無法使用元力來驅散寒毒,每日經受著生不如死的折磨,活著簡直成了一場災難。

時至今日,他已經被寒氣摧殘成一個廢人,不要說與人戰鬥,想站起來都成了天大的奢望。或許,生命已經走到了終點了吧。葉飛孤大口喘息著,努力要把嗓子裏的寒氣吐出來。他不想死,不是難舍那些榮耀和富貴,隻是舍不得他的小師妹,他曾經承諾,無論怎樣,都會治愈她的眼疾。

“我是誰啊,我是天之驕子,七飛通脈,我怎麽可能死在這鬼地方,哈哈,哈哈。”葉飛孤的聲音虛弱的連自己都聽不清,他已經感覺到了大限將至,拚命的去催動真元,不到最後一刻,他絕不願放棄生的希望。

似乎老天也在嫉恨他的天賦,平靜的夜,陡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珠順著屋頂的縫隙落了下來,漸漸的,屋中的積水便漫過了床沿。

半殤在臨走的時候,陡生歹念,用一個小陣法,將屋子與外界隔離。隻要一下雨,落入屋中的雨水無法向外排泄,隻會越聚越多,最終將躺在**的葉飛孤淹沒!

半殤一定要除了葉飛孤,隻因這是唯一一個見過自己最落魄的模樣的活人,他非死不可!半殤不想背負忘恩負義的罪惡,遭到因果報應,所以臨時起念,決定兵不血刃,借天殺人!

葉飛孤一遍又一遍的催動元力,卻徒勞無功,身體越來越冷,雙腳凍得僵住了,兩條腿麻木的失去了感覺。他的喉嚨裏發出近乎野獸的嘶吼,幹裂的聲帶讓他的聲音低沉,飄忽,似乎死神的指尖已經觸碰到他的靈魂。

忽然,木板床下伸出了一隻蒼白幹枯的手,抓住他的左臂,狠狠的將他拽入了地下!葉飛孤感覺到身體撞破木床帶來的疼痛,這是個好消息,有痛感,就證明還沒有油盡燈枯!之後,眼睛裏隻能看到黃土在一道深綠色罡氣的衝擊下,被整齊的割裂出一條狹窄的通道,那隻蒼白的手大力緊抓住他的手臂,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泥土中穿行。碎石塊不斷的砸在臉上,手背,肌膚火辣辣的疼,但極限速度卻給他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快感。

“深綠罡氣,西方武修?可這五行遁術中的土遁,明明是修道者的道術。一個西方武修,怎麽可能會道術?”葉飛孤茫然的分析著眼前看到的一切:“難道,是道武雙修?不可能,東西不兩立,道武不相存,最多就是武道雙修,從來沒有人同時兼修西方武道和東方道術的,那會真元迸裂而死的!這怎麽可能?”很快他就坦然了,半殤身為魔主的元神分身,不照樣學了道家的寒冰指,魔道還勢不兩立呢。取長補短,理所當然,隻有最迂腐的人才會對此大驚小怪。

轟!一聲巨響,他感覺到頭皮一陣被鐵錘敲擊般的劇痛,吃力的睜開微閉的眼簾,但見自己被人抓在手中,自地下撞裂土層,衝天而起,四麵八方,均是被帶到天空的泥土和石塊,升到臨界點,洋洋灑灑的落向大地,便如天女散花一樣。

觸目所及,一片青山綠水,芳草茵茵,淡淡的花香洋溢在輕柔的風中,讓人恍惚如夢。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麵對著他,眸子裏流露出淡淡的憂傷,葉飛孤與她四目相對,隱然生出惻隱之心。

那女人生得算不上美麗,穿一件蓮花色紗衫,著一條百折湖色羅裙,身材瘦高,骨架嶙峋,肌膚蒼白如紙,透過薄薄的皮膚可以看見細小的靜脈橫亙在小臂之上。金黃色波浪卷發,略高的顴骨,堅挺的鼻梁,緊閉的小嘴,她的形貌全然不似東方女人,渾身上下散發著耐人尋味的異國風情。

葉飛孤自出師門,見了不少絕代佳人,想想看,單是陳小樂的媳婦他就看見多少了。美女司空見慣,早已不複少年時見到女人就心跳加速的窘狀。但這個已近中年的女人卻有著天生魅惑,消瘦的身體蘊藏著無法遮掩的高貴氣息,使人不敢仰望。

女人冰冷的目光凝視著他的眼睛,右掌猛然推出,葉飛孤感覺到掌心中挾著強大無匹的力道,隱然有深綠罡氣噴射而出,急欲躲閃,身子卻沒有一動之力,眼睜睜看著那隻蒼白修長的手掌結結實實蓋在身上,他長歎一聲,自知再無生路,閉目待死。不料一股溫暖的氣息順著丹田四散開來,流轉周身百骸,化成一張張金色的小網,將葉飛孤體內的寒毒一塊塊纏繞著包裹起來,不片刻,那些曾經讓他生不如死的寒冷毒苗在網子裏漸漸融化,小網的溫暖仿佛春天裏情人的手,用溫柔的愛撫來化解刻骨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