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村民們在說些什麽，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他們的眼裏，葉飛孤已經敗了。他苦苦的支撐不過是在延續靈魂的痛苦而已，這從他臉上扭曲的肌肉和瓢潑的汗水就可見一斑。

葉飛孤是真的要撐不住了，他忍不住想跪下去，捂住胸口減弱心靈的恐懼和劇痛，往事一幕幕湧入腦際，這一生，這恍惚似夢的一生。

“怎麽可能就這樣完了！”竊竊私語的村民被他一聲大呼嚇得一驚，瞠目結舌的看著他狀若瘋魔，右手五指成爪，將胸前的一大塊皮肉硬生生撕扯下來，負傷之處露出血淋淋的一片白色爛肉，臉上露出淒然的笑容：“死且不懼，遑論其他。”

葉飛孤被身體的痛苦刺激的精神振奮，借著這片刻的清醒，雙目死死逼視著老者混沌的眼珠，他落魄狼狽，遍體鱗傷，可眼中的倔強，沒有一刻軟弱。老者隻覺得他眸子裏的寒意凜然若寒極掛起的獵獵冰風，呼嘯著迎麵撲來，一陣接一陣的擊打，漸漸的，老者的眼中沒有了那種沉重的引誘，無邊無際的黑暗也隨之消失，兩人直麵相對，均是喘息不止。

默然半晌，老者緩緩地說：“你隨我來。”

葉飛孤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全身疼得不停顫抖，看來就似台風中的一棵樹苗，隨時都可能攔腰而斷。他辛辛苦苦撐到了現在，不願露出怯色，淡淡地說：“是。”強忍著鑽心的痛楚，緊隨老者走入了他的磚瓦房。

圍觀的村民一片死寂，很久之後，才有人小聲問道：“究竟是誰贏了？”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在村民們眼中，老者就是神一樣的人，能夠在他煉魂眼的逼視下拒絕屈服，這個狼狽的年輕人著實讓他們敬佩不已。

屋中很是簡陋，隻有一張石床，幾個石凳，別無其他。老者坐在一張石凳上，伸出手說：“坐。”

葉飛孤一說話就覺得胸腔火辣辣的痛，點了點頭，並不多言，找了張高一些的石凳坐了下去，長吸了一口氣，靜待老者發話。老者所修煉的並非正道法門，實力之強，即使在他元力未散時亦堪稱勁敵，此刻他真元全失，所能做的隻能是靜觀其變。生死，嗬嗬，在廢掉玉塵子的那一刻，便已置之腦後了。

老者凝視著他的雙眸，語出驚人的說：“我想可以被仙界通緝的人，說什麽也不該平庸至此，現在看來，你的修為是因為什麽意外而渙散了吧。”

“你說什麽？”葉飛孤皺著眉頭說：“我被仙界通緝了？”

老者奇道：“你竟不知？”

葉飛孤淡然一笑，道：“我原知總有這麽一日，沒想到想會來的這麽快。”

老者歎了口氣，道：“仙界說你是萬年血魔轉世，召喚渡劫仙法，致使大風城淪為廢墟，軍民死傷數萬，要求諸國嚴密搜查你的行跡，如有發現，立即逮捕移交仙界。仙人語焉不詳，不肯透露其中細節，我便覺得這其中一定另有玄機。渡劫仙法，那可不什麽人都能隨隨便便召喚出來的。”

“仙界，仙人，哈哈，哈哈哈！”葉飛孤聽到仙界居然說是他招引的末世浩劫，心中大為憤慨，忍不住仰天悲笑。

老者沉聲道：“你且不要笑，當日的情形，到底是怎樣？”

葉飛孤冷笑道：“天大的罪孽，都是葉某一人所為，何必多言！”

老者長歎了口氣，愴然道：“你也不必如此，仙人表麵上公正良善，實則包藏禍心，視人命如草莽，數百年來，從不曾變。”

葉飛孤見他眼神誠摯，不似作假，遂問道：“仙人高高在上，守護人間三界，諸國百姓，誰人不敬？老伯緣何對仙界不滿，可是亦有難堪往事？”

老者輕輕搖了搖頭：“往事如風飄散，不消再提。仙人是好是歹，受人敬畏抑或是遭人痛恨，都與我無關。隻是你年紀輕輕，為何也觸犯仙界，惹得仙人雷霆大怒，非要將你生擒活捉，淩虐致死？”

葉飛孤仍猜不透老者的身份，但他自知遭仙界通緝，天下再沒有一條路可以行走，求生無望，唯死而已，人生際遇如此，再無顧忌，朗聲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過是把一個仙人打得形神俱滅，毀了他的元神罷了。”

“你說你毀了仙人的元神？”老者聞言笑了起來：“憑你？”

葉飛孤冷哼一聲，道：“老伯大概沒有聽說過血狼滅地決吧？”

老者悚然一驚，站直了身子，叫道：“你說的是召喚洪荒邪靈的血狼滅地決？”

“正是！”隨即，將如何遭遇屠龍六足獸，如何使出血狼滅地決，擊殺仙人，打破渡劫仙法，如今身中羅莎烈火盅，壽命不足一年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老者眼中寒芒大現，逼視著他的雙眸，沉聲問道：“你招引了邪靈？”

葉飛孤昂然答道：“不錯。屠龍六足獸現跡飛雪，召喚渡劫仙法末世浩劫，大風城毀於一旦，無數生靈眼處於生死一息之間。此時不以邪靈之力相抗衡，數十萬黔首喋血荒野，豈不可憐？”

“婦人之仁！”老者摔杯於地，憤然說道：“那些無知百姓，死就死了，有何可憐？你可知邪靈既出，就不會再塵封安睡，世上正邪之戰風雲再起，都是你一人的罪咎。屆時戰端一開，千千萬萬的人血流成河，你怎麽負得起這個責任！”

“誰讓仙人不去製止末世浩劫，他們明明就在附近，卻袖手旁觀，好啊，仙人不管，我來出手，要開戰，打就是了。不打，如何能夠換一個天地。不打，如何能出一個新秩序。我葉飛孤也是個修煉之人，義大於天，要我眼睜睜看著數十萬生靈受仙法荼毒，我做不到。況且事情做便做了，悔之無及。如果老伯覺得在下禍害蒼生，可將葉某解縛到仙界，仙人或許會給點獎勵也說不定。”

“放肆！”老者勃然大怒，擊節怒喝：“老夫豈會甘為仙人走狗。庶子休要口出大言，莫說你而今修為盡失，就是你巔峰時節，老夫要殺你，也有如捏死一隻螻蟻，不費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