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傍晚,陳小樂帶著一群流浪修者,死囚,痞子,晃晃悠悠與鬼麵軍會合。鬼麵軍方麵,袁靜心駐紮在城西,聶展星的大營則在後方十裏處的一座土城。

陳小樂這一部人馬各個都是刀口上舔過血的亡命徒,此戰有的為了立功,有的為了上位,有的為了洗脫罪名免除死刑,更有人希望憑借戰爭一改卑賤地位平步青雲,因而走起路來呼呼帶風,臉上煞氣滔天。

鬼麵軍諸將見這五千人馬氣勢十足,殺氣逼人,讚歎不已,均說陳小樂這次下了血本,把主力全部領了來,殊不知這些人早就被陳小樂置於死地,能否後生,全憑天意。

將兵馬駐紮好,陳小樂單身去聶展星的指揮部求見,剛進門,就聽見江屠富有磁性的妖冶聲音:“先去打城北方位,那邊是徐青倩鎮守。徐青倩修為是好的,高談闊論而不知兵,手下的軍隊也沒有什麽戰鬥力,我軍先去幹他一場,順利的話可以趁勢奪占北門,至不濟也可取得一場大勝,挫挫守城兵將的銳氣。我聽說平南王拿著庫藏來招募兵士,一旦官府肯下血本,守兵的士氣便會高昂,這個時候需要一場勝利澆他們一盆冷水。”

聶展星拍掌笑道:“先生真好計策,看,樂子來了,這出征第一炮,便讓樂子來打吧,我聞他此次盡遣精兵猛將而來,正要見識一番。”

陳小樂暗暗點頭,這借刀殺人玩得可真是一秒鍾也不耽擱啊,此役如若不勝,那就是折了大軍銳氣,聶展星肯定會大義凜然的把他處決,誰也說不出話來。僥幸勝了的話,己方也要大大的減員,日後聶老頭再要下手暗算,便少了不小的阻力。

他簡直想讚歎一聲:“為了我,聶老您是煞費苦心啊,多虧我技高一招,帶來的都不是精銳,想玩消耗,也陪你玩到底,過個三五年,樂哥讓你百倍的償還!”

“樂子,你莫不是懼怕?”聶展星眯著眼睛看他。

陳小樂坦然一笑:“這麽光榮而艱巨的任務都交給了我,陳某受寵若驚,必定竭盡全力,打下一場響當當的開門紅來。”

“好,明日一早,看樂子你大顯神威了,哈哈……”聶展星一笑,滿屋子的文武都跟著笑了起來,陳策站在角落裏,臉色鐵青,狠狠瞪了江屠一眼。不防江屠的目光也投了過去,眼神在空中相撞,激出莫名的火花。

陳小樂陪諸將喝了幾杯酒,聲明明日還要出戰,不宜狂歡,回自己的營帳歇息了。

他這次出兵,身邊並沒有帶一個心腹,長夜漫漫,居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眼看著明兒又是九死一生的惡仗,床單冷似鐵,哪裏睡得著覺。

正愁悶間,陳策叩門。

陳小樂想收這個人很久了,見狀大喜,忙把他迎入營帳之中。

坐下客套了幾句,陳策直言問道:“明知道是個陷阱,怎麽還來?”

陳小樂笑了一笑:“明知道是個陷阱,來也得死,不來也得死,倒不如過來看個究竟。”

陳策皺眉道:“留在當陽,是戰是守,至少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的勢力還不夠強大,不足與鬼麵軍全麵開戰。”他點了根煙,悠悠地說:“我自己深入險境不要緊,不能讓跟隨我的弟兄們冒險。”

陳策鄭重的說“你這個性格,可不是成大事的料。成霸業者,怎麽能有婦人之仁,因為心疼屬下的傷亡而把自己置身險地?”

“那我應該怎麽樣呢。”他聳聳肩:“我生來就是這樣的人。前些日子,我殺了一個兄弟。雖然是他反叛,是他對不起我,他該死。但是那一刀揮出,我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抽空了。我絕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一次的事,就算最終的夢想實現不了也沒關係,因為我是用一種問心無愧的態度去作戰,贏或者輸,都是為了我的夢,為了弟兄們的夢。要活,大家一起開開心心的活。要死,大家一起痛痛快快的死。又有什麽了不起。”

陳策深望了他一眼,緩緩的說:“說真的,你和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梟雄都不一樣。像你這樣的人出來圖王霸業,居然能混到現在不死,倒也是個奇跡。”

“戰爭無情,人有情。人若不能守住自己的底線,那麽就算得到了三界天下,又有什麽樂趣呢。”

“你以為什麽是戰爭?”

“你怎麽看?”

“我見過太多的戰爭,太多的死傷,雖然更多的時候我隻是一個旁觀者你知道,我連自保的戰力都沒有。”陳策自嘲的笑笑,隨即說道:“什麽是戰爭?在我看來,把你心中對戰爭的憧憬,幻想,崇拜,理解,痛恨,厭惡全部割舍,剩下的,便是戰爭的全部。”

陳小樂笑了。

陳策道:“看來兄是不滿意我的看法了,不知有何高見?”

陳小樂緩緩的說:“戰爭就是死人,無論這場戰爭的性質是正義還是非正義,一旦開打,就會死人。而且,死的最多的是那些無辜的人。”

“哦?”陳策笑道:“照兄這麽說,是反戰的了?”

“我不反戰,但也不熱衷戰爭。”陳小樂輕歎一口氣,道:“有些時候,天下事是由不得我們自己的,隻能隨波逐流。力所能及的保護一些人,那就是莫大的善了。我不敢說,憑我一己之力就能捍衛我想要守護的人,但我可以為此流血,甚至死。陳策兄,我知你有經天緯地的才華,隻是沒有人給你用武之地。來跟我吧,我給你舞台。”

陳策笑道:“等你活著回了當陽,再來和我說這個吧。”

“就算我死了,也無所謂。”陳小樂伸伸手:“我那邊的人,無論葉飛孤還是崔鈺,都是知人善用,義大如天的豪傑。我給你一封薦書,隻要你去,就一定能得到重用。”

陳策搖搖頭:“你這算是在交代遺言麽。”

“你這算是在詛咒我麽。”

陳策笑了笑:“怎麽聽都是這個意思。”

“我隻是希望你趁著這個時機,離開鬼麵軍。”陳小樂看了看外邊,低聲道:“聶展星現在學得心狠手辣,早早脫身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