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在死後的第二天就被火化了。王舒雅和朱清龍收養了這個可憐的女嬰,取名雲悔,雲悔,及時悔悟之意。慕雪的怨與恨,癡與戀,都在最後的那一場大火裏燒成了灰燼。王舒雅抱著懷中的雲悔,心頭百感交集,她這一生若是少了席慕雪這樣一個對手,生命是不是會覺得遺憾了!如果不是流雲的幡然悔悟,如果不是雲楚和雲蕾的出生,她在朱家,依然是活得好好的吧,或許在時間的推移裏,清龍也會由愧生愛吧!

收拾慕雪的房間時,發現了幾本古老的醫書,全都是與有毒的草藥有關的。看來她對毒藥之類的東西已經有了一些研究,在風柔的藥品裏放少量的青花,不仔細的人根本是察覺不到的,何況流雲也沒有殺風柔的動機,風柔縱算是對醫理方麵精通,也不會懷疑到流雲會對自己不利的。錦繡坊的那一場大火雖然非她所放,卻是她在背後偷偷地和何天照密謀的,再加上平王的推波助瀾,朱家在那一陣子幾近崩潰。她一心想攀上朱家最高的位置,到頭來還不過是一掊黃土罷了。她一心奢求的愛到最後依然隻是一縷無情的怨恨與漠視,滾滾紅塵裏,又還有多少個像慕雪一樣為愛為生活癲狂的人呢?

“娘,娘,我冷,我冷!野兒好冷!”房間裏,雲野躺在**,不停地抽搐著,緊緊地閉著眼睛,牙齒咬得緊緊的,全身都在瑟瑟發抖,身體竟然冒起了寒氣。蕙蘭眉頭皺得緊緊的,一把抱住雲野。不住地拍著雲野的頭道:“乖,乖!野兒乖!野兒最聽話的,野兒不怕!忍一忍就過去了!”說著說著聲音也跟著嗚咽起來。眸子裏布滿了淚水。身為天門地人,難道真的無法逃脫天門的控製嗎?她已經什麽都沒有過問。什麽都沒有管了,為什麽天尊還是不肯放過自己,還要殃及到孩子身上來。

“娘,好冷!我好冷!我真地好冷!我……”雲野微微地睜開眼睛,原本忽閃忽閃的靈活地大眼睛此刻顯得黯然無光。往昔的那股朝氣和活力全然不見了,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不冷,不冷,野兒不怕,野兒不要怕!不冷的,娘在這裏,娘抱著你!乖!”蕙蘭深深地吸了口氣,緊緊地將雲野圈在了懷裏,雲野體內散發出來的那股寒氣連她都不覺有些戰栗。

“大嫂。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房門響了三聲之後,王舒雅推門進來了,一邊絮叨著。一邊看著眼前地場景,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蕙蘭也是一臉的不安與詫異。木木地看了王舒雅幾秒之後。身子一側,用被子裹住了雲野孱弱的身體。

“大嫂。大嫂,野兒他怎麽了,野兒他怎麽了?你……”王舒雅搖搖晃晃地走上前來,一臉驚恐地看著蕙蘭懷裏的雲野,那麽虛弱,那麽蒼白,不停地喊著“冷,好冷!”

“野兒他沒有事情,他沒有事情,他隻是感冒了!有點發燒而已,我抱著他一會就好了!”蕙蘭沒事地笑了笑,搖了搖頭道。“還說他沒有事情!他全身都在冒寒氣,嘴裏一直在喊著冷!這怎麽是感冒了,感冒了的話為什麽你不請大夫啊!你……你幹嘛要瞞著我們啊!我們是家人啊,有什麽事情不可以商量的!”王舒雅蹙了蹙眉毛,一邊蹲下身去,便去碰雲野的身子,卻是冷得她整個手都縮了回來,右手掌上都結了一層寒冰。

“大嫂!到底怎麽了,怎麽會這樣,野兒的身子怎麽會……”王舒雅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的那一層寒冰,搖了搖頭。“他沒事情,真地沒有事情!”蕙蘭深深地籲了口氣,一邊又抱緊了雲野,自己也冷得有些戰栗起來。

“怎麽會沒有事情,他的身體就像冰一樣!我碰他一下都覺得快要凍僵了!大嫂,出什麽事情了,你說啊!我能幫什麽忙嗎?你,你這個樣子下去不行的,野兒會被凍壞地!不行,我要找人去店裏把大哥叫回來!大哥他怎麽會這樣,雲野和你出了事情都不知道!”王舒雅搖了搖頭,說著便要出門去。蕙蘭身子一側,右手一搖,一道掌風已經將那門給關緊了,幽幽地抱著雲野落在了王舒雅的麵前,一臉無可奈何地道:“不要,舒雅你不能去,你不能告訴清朗!不可以!”

“你……你地武功沒有被廢掉!你……”王舒雅呆呆地看著一臉愁緒地蕙蘭,仿佛明白了什麽。“嗯!我的武功一直都在,婆婆壽宴那一天我不過是裝地!因為我瞞不住玉蓉,她什麽都猜出來了!所以我隻能將計就計,暴露我的身份,讓你們都知道我是什麽人,然後假裝武功被廢掉,讓你們都相信我!這樣的話,我在朱家的行事就方便一些!”蕙蘭苦澀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什麽,你……你還在為天門做事?你……”王舒雅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往後退了退。“你還記得那天壽宴上黑袍對我說的話嗎?背叛天門的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我姐姐如是,我亦如是!沒有一個天門中人可以真正的脫離天門的!”蕙蘭籲了口氣,臉上充滿了哀傷之色,右手掌緩緩運勁,一股綿綿的綠光注入了雲野的體內。

“那,那你留在朱家是為了什麽?”王舒雅搖了搖頭道,回想起當日黑袍慘死的場麵,心中不由一悚。“是為了找嶽元帥留下來的兩本兵書!”蕙蘭幽幽地道,目光深邃起來。

“兵書?”王舒雅悵惘地看著她,“公公不是已經把《武穆遺紮》拿去給那個姓葉的瘋子女人了麽?”

“那一本不是真的,我已經從中調了包,公公手中的那一本是假的!我隻是從裏麵杜撰了一部分!天尊拿去的是被我調包地。就在柔姨來我們家的那段日子,天尊他突然召見我,要我打探令一本《天機策》的下落。那是一部五儀四相書,不但記載了前朝滅亡地舊事,還能預知未來。大宋和金國的氣數都有寫在裏麵,書中還有一個秘密地寶藏記載!那一本書也在嶽元帥的手裏。後來因為風波亭的案子,《天機策》也不知去向,天門人多方打探,知道這兩本書可能都落在了公公的手裏,所以就讓我來了朱家。做了朱家的媳婦!這幾年來,我密切地關注著公公地一舉一動,也偷偷地搜查過,可是除了《武穆遺紮》在公公的手裏之外,沒有別的東西了!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能認真的就是感情,一旦認了真,就會萬劫不複!我毫無預兆地愛上了清朗,然後就有了雲野。到今年,已經有九年了!為了他,為了雲野。我什麽都可以做,我也可以像姐姐一樣背叛天門。”蕙蘭幽幽地籲了口氣。說出了這麽一段秘密的往事。雲野經過她的調息之後。已經好多了,身子也漸漸地暖和起來。

“那。那《天機策》到底在哪裏?如果你交不了差,野兒他就……”王舒雅籲了口氣,忽然很佩服起大嫂來,在她溫柔恬淡的外表下,背後卻背負了這麽多。

“《天機策》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這是柔姨她臨死前告訴我的!”蕙蘭地臉上明顯地掠過一絲憂傷,籲了口氣,有些自責起來,“其實柔姨死的時候我也在場!隻不過那時候我已經來不急救她了!我隻能勉強地用內力保住了她一盞茶的時間,然後她就把什麽都告訴了我!早在那一天,我就知道慕雪是整件事情地凶手!可是我卻不能說,天門的人在野兒身上下了寒冰蠱,我要是說出來地話,野兒他就會死地!因為天門的人還要利用慕雪,他們想在慕雪身上做試驗,給她服下了洗心草和催生花,想看看她能不能承受住,能不能平安地把孩子生下來。完顏亮地一個寵妃得了一種怪病,而且有了他的孩子,金國的巫師說那個寵妃命犯七殺,會給金國帶來厄運,完顏亮他不相信,所以就想了這麽個折中的法子,用孕婦來做實驗。而現在,慕雪已經死了,看來他的那個法子是行不通了。最近幾次,金國都在戰場上吃了敗仗,天尊他已經開始懷疑到我頭上了,知道是我把《武穆遺紮》調包了。野兒體內的寒冰蠱每隔三天都會發作一次,我隻能暫時用內力鎮住它,可是情況已經越來越壞了!而且,天門的人今天就會到了!我不讓你把清朗叫回來,是不想讓他回來送死!我怕他們會用清朗逼我就範。舒雅,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野兒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他以後的命運會怎麽樣,我一點也不清楚!你,以後野兒就要靠你來幫我照顧了!”說著說著蕙蘭噗通一跪,一臉哀求地看著舒雅。

“大嫂,你不要這樣子,你快起來!不會的,一定還會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解決的!”王舒雅急切地扶起了蕙蘭,一臉哀愁地看著她。

“沒有辦法了,我能夠多活九年,已經很幸運了!這是老天爺給我的恩賜,我已經死而無怨,隻是雲野,野兒他還小,他不該受這樣的苦!舒雅,現在大宋的情勢已經非常危機,天門的人已經滲透到了皇宮,有兩個天門人成了皇上身邊的妃子,他們是朝露晨曦,你和清龍一定要告訴玉蓉,叫她要小心。還有,八月十五,你爹,還有平王,天門的人將會刺殺皇帝,你一定要趕到京城告訴玉蓉,一定要讓她小心!你一定要阻止你爹!”蕙蘭歎了口氣,說出了更大的驚天秘密。王舒雅身子一顫,往後退了退:“什麽?我爹,他……他真的和金國有勾結?他,他想謀反!”

屋外,一陣瑟瑟的冷風吹響起來。蕙蘭身子一怔,將雲野給了舒雅,臉色一變道:“舒雅,舒雅,你快帶雲野他們走!天門的人要來了!”

“什麽?”王舒雅訥訥地看著蕙蘭,蕙蘭已經護著她和雲野衝出了房間,疾步向著院子外麵跑去。朱家的大門口,兩名家丁已經倒在了一片血泊裏,門庭中央,一襲青衫的劍客和一襲黑衫的赤瞳悠然而立,臉上帶著一絲輕嘲的微笑,鮮豔而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