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場中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銀白的刀光,映著清寒那一張酷冷的臉,噴薄而出的殺氣使得整個大廳都變得冷冽起來。小喬目不轉睛地看著清寒,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胸。餘下的丫鬟家仆也是張開了嘴巴看著清寒的這驚天一擊。獵獵的黑色衣擺在風中張揚,劃出一個清冷的弧度。朱玉蓉正麵對著清寒,知道自己再退的話很可能就讓黑袍躲了過去,當下一咬牙關,雙袖一掃,身子仰臥而下,右手一拂,手中的銀刃向他的小腹刺了過去,這一刺,黑袍勢必要往後退,而清寒的刀鋒也將正中他的下懷。五寸,三寸,在離黑袍還有三寸之遠的時候,黑袍的眼神陡然一涼,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黑袍的身子竟然縮成一團,從側邊閃開了。而清寒的長刀,已經來不及回抽,徑直向朱玉蓉的身體插了過來。

洛映紅隻覺得一陣頭昏目眩,腦袋沉沉的,恍惚間她似乎聞到了那股惡心刺鼻的血腥味道。整個人已經支持不住,向後邊仰了下去。“老夫人!”慕雪驚慌地一把扶住她的腰,古媽媽也慌亂地捉住了她的雙肩。啊!”幾名膽小的丫鬟失聲尖叫起來,看著那冽冽的鮮紅,止不住地哭出聲來。黑袍幽幽地站在一旁,嘴角揚起一絲詭異的笑,也不知道是輕嘲,還是驚詫。朱清寒始料不及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隻覺得手中的這把長刀好像變成了一條毒蛇,怎麽甩也甩不開,刀鋒上不斷滲出來的嫣紅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他明明是要刺進黑袍地胸膛的,怎麽會,怎麽會……一股難言的悲痛堵在了喉嚨口。

朱玉蓉右手上滿是淋漓地嫣紅。身子瑟瑟地發抖,眼底的淚水決堤般地流了出來。應該挨這一刀的是她啊。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看著緩緩地在自己麵前如枯葉一般跌落的鋼鐵男人,朱玉蓉知道,這一生,她又要欠一個男人的債了。

剛才隻是那麽一點點地距離而已。清寒的長刀便要捅進她的胸口,而秦漢硬是撐著傷重的身體,將她向側邊推開了,而他自己已經沒有半點力氣躲開那把長刀了。噗地聲響,朱玉蓉聽到了血管破裂的聲音,然後是秦漢硬朗幹淨的臉和淺淺的笑顏在一片血色中成了永恒的定格。“秦大哥,秦大哥!”朱玉蓉將他摟在懷裏,失聲悲呼起來。秦漢強撐著一口氣,看了看朱玉蓉。又望了望一臉自責的清寒,什麽也沒有說,雙手握住插在左胸地刀身。咬了咬牙,奮力地將它向外抽落。嗤地一聲。森寒的刀芒和著一道衝天的血柱耀得人睜不開眼睛,在場地人看得都是心裏一緊。最為奇異的是。他竟然還傍著朱玉蓉地身體站了起來,一臉肅然地看向對麵地黑袍,眼神冷峻,雖是油盡燈枯之身,卻依舊有著一絲英雄的豪氣:“天門是江湖裏地,而朱家,不屬於江湖,放過朱家!”字句簡短,卻字字如鐵。

黑袍沉默了片刻,一臉漠然地看著朱府上下,不是丫鬟仆人就是富家小姐,公子少爺,可是即使如此,他今天也要鏟除朱家,不能留下這個禍患。“我也很想放過朱家,可是朱家牽係著我大金國的安危,放走了那些賓客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朱家的人嘛,是絕對不能留下的!”黑袍淡淡而笑,那笑容屍骨**,帶著幾分陰柔。

秦漢還想說些什麽,卻覺胸口一陣異樣的難受。“好了好了,秦大哥你不要說了,你快坐下來休息!你的傷,你的傷太重了!”朱玉蓉揪心地看著秦漢,這個男人,總是這般倔強,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肯輕易地低頭,唯獨在自己麵前,她才能看到他的一絲輕鬆和笑靨,可是這些,也好像是很遠很遠的事情了。自從她進了宮,秦漢已經習慣了沉默寡言,除了平常和朱家的主子打打招呼之外,其餘時間都是沉默。這其中的改變,也隻有她知道了吧。

“你倒是條漢子,行將就木之人,還想著這些作威作福的少爺小姐!無炎,你真的變了!”黑袍哼哼地笑了笑,臉上掠過一絲蕭索的蒼涼。秦漢的身子一怔,無炎,這個已經沉寂了十年的名字如今在這個人的口裏念來卻是別有一番意味。他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人記得他的名字,縱算在多年以後,在這個深深的庭院裏遇到了唯一一個與他相識的人,一抹同樣從天門裏逃逸出來的芳華,他們也隻是保持沉默,誰都沒有提起過往,進了這宅院,他們就是渺渺紅塵裏的一個平凡人,江湖,從此與他們無關。

朱玉蓉看著他驚變的臉色,似乎猜到了什麽,卻也隻是一隱而過,不管他曾經有著什麽樣的身份,她隻記得,他是那個月下也會害羞,閑時隻會沉默的堅毅男子,一個肯為自己拋下所有的男人。如同自己的玉妃封號,隻不過是一個簡單的符號而已,不過是在宮中的一份榮耀和後宮女人嫉妒的一個名銜。

場中,亦有一個蕭瑟的身影微微地抖了一下,她很想現在就出手,可是看到玉蓉向下壓的手勢,犀利的眸子在一瞬間收斂,溫婉如初,現在還不到出手的時候。

朱清寒憤然地轉過身來,眸子裏是森冷的寒氣。握緊手中的刀,刀鋒上還有未幹的血跡。他咬牙切齒地看著黑袍,剛才那一刀他根本是故意的,以他的武功,要躲閃開來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卻偏偏在他沒有回旋餘地的一刻輕巧地閃開了,真是好高明啊,如果那一刀真的刺進的是二姐的要害,他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黑袍眉頭一緊,森然地迎上對麵這個少年冷冽的瞳仁。好強烈的殺氣,這樣的殺氣,這樣冰雪般殘冷的目光,實在是不該在他這樣一個富家子弟身上出現的。一種異樣的感覺彌漫上了心頭,麵對清寒,他竟有一絲莫名的壓抑和抗拒。與此同時,青衫劍客的神情也跟著一凜,幽冷地對上了清寒的雙眸。

“啊”地一聲暴喝,清寒手中的長刀舞起片片光華,一招落日長河向黑袍劈了過去,黑袍身子向側一閃,長刀刷地一聲砍到了旁邊的桌椅上,碎木橫飛,丫鬟仆人一時間驚叫著亂開了,四散逃逸。剛剛他們也想出去的,可是卻被身後的那一群黑衣人攔住了去路,看來,朱家上下他們是不準備放走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