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六月初八,宜嫁娶搬家,忌開市做灶。

輕輕的將手裏的信件放到了桌子上,熊廷弼在屋子裏掃視了一圈才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是右屯來的書信,廣寧被偷襲了,是建奴做的。”

聽完熊廷弼的話,屋子裏的人都是微微一愣,建奴這是做什麽?屋子裏的人不由麵麵相覷,最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熊廷弼的身上。

坐在一邊的尤世功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大帥,無論建奴想要做什麽,我們都不能讓他們得逞。卑職願意帶著人去廣寧,將廣寧拿回來。”

看著一臉激動的尤世功,熊廷弼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皺著眉頭看著身後的地圖,許久熊廷弼將目光落到了一邊的左光鬥身上,頗為認真的說道:“左經略,有什麽意見嗎?不妨說來聽聽。”

左光鬥輕輕的皺著眉頭,也將目光落到了地圖上,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說道:“熊大人,以前以為自己什麽都能升任,就算不會也可以學。可是來到遼東之後,下官才發現不是那樣的,兵事乃是國家最重要的事情,不可不慎。下官對兵事並不通曉,如果占著這個位置,不但什麽事情都做不成,反而會出事情。所以下官已經向皇上遞了請辭折子,不過看到寧遠的地形,下官還是有話想說。”

聽了左光鬥的話,熊廷弼就是一愣,許久對著左光鬥施了一禮,沉聲道:“大人高義!”左光鬥雖然輕飄飄的一句上了辭官折子,可是事情也遠沒有這麽簡單。

左光鬥是天啟皇帝任命的遼東經略,到遼東不過旬月就上了辭官折子,很容易讓人產生懷疑。大臣就算不上書參劾,天啟皇帝心裏難免不會有什麽想法,以後的前途就不好說了。能夠為了國事邊功拋去自己的前途未來,熊廷弼對左光鬥是十分的敬重的,最起碼這人品就是當世一流。

見左光鬥這麽說,熊廷弼笑著說道:“大人有什麽話盡管說。”

緩緩的點了點頭,左光鬥來到了地圖前,沉聲道:廣寧位於醫巫閭山的西側,東距沈陽城四百裏,西南距錦州兩百五十裏。遼東總兵的駐地就設在廣寧,所以廣寧的地位非常的重要。可是薩爾滸之戰的時候,蒙古察哈爾部的林丹汗趁著我大明後防空虛,趁機襲擊了廣寧。薩爾滸之戰之後,朝廷急需穩定遼東,便沒有在與察哈爾部起爭端。”

見左光鬥話說的委婉,熊廷弼也點了點頭,其實那個時候明軍元氣大傷,已經沒有了和察哈爾部決裂的實力。如果麵對建奴和蒙古韃子一起進攻二來,遼東肯定就保不住了。為了保住遼東,朝廷便默認了林丹汗占領了廣寧。

到了現在,大明朝和林丹汗一直都是盟友的關係,在也沒有兵戎相見。這廣寧城也就成了雙方的聯誼城市,商人在這裏互市,蒙古人在這裏買鐵鍋,漢人則是買皮毛馬匹。這麽多年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隻是很多東西並不能說出來,熊廷弼便緩緩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見熊廷弼點頭,左光鬥就知道自己不用在說了,沉吟了一下,左光鬥接著說道:“廣寧城的南麵是我大明的右屯,再往南就是大海。西麵則是我大明朝的義州和大淩河堡,在往西就是錦州了。東麵是遼河,渡過遼河之後便是沈陽。想要進攻廣寧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廣寧的北麵,當年察哈爾部林丹汗曾經走過來的道路。”

緩緩的點了點頭,熊廷弼沉聲道:“大人說的有道理,信上也是這麽說的。”皺著眉頭想了想,熊廷弼臉色陰沉的說道:“建奴已經打下來了廣寧城,這就說明他們就是從蒙古韃子那邊過來的。”

左光鬥也慎重的點了點頭,看著熊廷弼說道:“建奴在鐵嶺開原這邊,廣寧卻在遼西腹地,雖然隻有幾百裏的距離,可是在這也是一次有預謀的襲擊。建奴繞著這麽遠,不可能隻是為了攻打廣寧,這裏麵肯定有有其他的事情。建奴就算打下了廣寧也不可能守得住,這幾年我大明在這遼東的力量已經得到了恢複,如果不是估計和察哈爾部林丹汗的盟約,我們早就把廣寧拿回來了。如果是建奴打下了廣寧,我們自然也就沒有這樣的顧忌,這一點建奴不會想不到,可是他們還是來了。”

沉吟了半晌,熊廷弼頗為凝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也就是說建奴這次的行動肯定是有目的的,至於是什麽目的就不好說了,我們現在也還不清楚。可是無論是什麽目的,對於我們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看著熊廷弼,左光鬥沉吟了一下才說道:“雖然下官不懂兵事,不會指揮做戰,可是對局勢還是有些一些見解的。現在我們不知道建奴的目的,我們不妨換一個角度去想,他們是怎麽來到廣寧的?廣寧的北麵是蒙古韃子的地盤,林丹汗怎麽可能允許建奴來到這裏?還打下了廣寧?”

“是不可能發生的,沒有廣寧的互市,蒙古林丹汗他們的生活物品都沒有辦法保證。不過蒙古韃子也不是鐵板以一塊,雖然整個漠南蒙古名義上全是林丹汗的部署,可是也有很多部落和林丹汗並不和,彼此的關係也不是很好。廣寧的對麵是蒙古的內卡爾喀五部都是林丹汗控製的部落,既然建奴來到了這裏,那就說明內卡爾喀五部已經和建奴達成了協議。”熊廷弼此時眉頭緊緊的皺著,眼睛緊緊的盯著地圖,一臉的慎重。

左光鬥看著熊廷弼的樣子,便沒有在說話,讓他能靜靜的思考。

許久,熊廷弼一臉凝重的轉過身,麵陳似水的說道:“本官想到了,這次就是建奴的一個大陰謀,他們的目的並不是我大明。從派人突入長城到攻打廣寧城,全部都是一個陰謀,他們的目標不是我們而是察哈爾部的林丹汗。建奴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聯合內喀爾喀五部的蒙古韃子,他們準備對林丹汗動手。”

左光鬥也是一臉的震驚,大明朝和蒙古林丹汗的聯盟一項都非常好。如果林丹汗被滅了,整個蒙古就會落入到建奴的手裏,這樣一來麵對建奴攻擊的就不光是遼東了,而是整個大明的邊境線。

見左光鬥看著自己,熊廷弼的眉頭也是皺的緊緊的,沉吟了許久,深深的歎了口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熊廷弼拍著自己的額頭,一臉苦笑著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是小心謹慎,生怕出一點問題,沒想到還是上了建奴的當。他們派進來的三萬人,肯定不全是建奴的騎兵,有很多都是蒙古韃子。在派進來的時候就是沒打算讓他們囫圇著回去,而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熊廷弼接著說道:“我們就這樣上了建奴的當,派出了五萬人馬去遵化,正和了建奴的心意,就算把那三萬人全都殲滅了也於事無補。”

似乎覺得熊廷弼太過頹然,左光鬥沉聲道:“這件事情也怪不得大帥,建奴突進長城,遵化城告急,我們派人勤王救駕也是應該的。”

苦笑真搖了搖頭,熊廷弼一臉頹然的說道:“這是本官的錯,等到事情結束後本官會像皇上請罪。哪裏都可以派兵勤王救駕,唯獨我們遼東不可以,因為建奴就想要我們派人進去。我們完全可以不派人,京城有三大營,薊州有保定等地的軍力,還有三邊總督那邊,大同也都有兵力。就算我們不派兵,建奴的三萬人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深深的歎了口氣,熊廷弼一臉後悔的說道:“當初是想有了勤王救駕的功勞,皇上不會怪罪我,可是現在想來這種想法多麽的愚蠢。身為臣子怎麽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妄為臣子啊!”

“大人,就算遼東這邊沒有辦法,我們也可以從別的地方突出去幫忙啊!”看著熊廷弼,左光鬥遲疑的說道。

苦笑著搖著頭,熊文燦沉聲說道:“我們大明騎兵稀少根本沒有出塞的能力,隻有從廣寧這裏出去,因為和蒙古韃子的距離比較近,他們的戰場也在這裏,所以我們有能力在這裏阻止他們。這也是建奴為什麽提前攻擊廣寧的原因,他們就是不希望我們從那裏出兵,也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

“可是大人,我們可以將廣寧奪回來啊!然後在帶兵出去,去阻止他們!”左光鬥猛地站起身子,一臉興奮的說道。

熊廷弼則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將心裏的想法壓了壓,強打起精神對一邊看傻了的尤世功說道:“無論如何要先把廣寧拿下來,傳令西平堡守將羅一貫、左屯守將左良玉、右屯守將陳光旭,讓他們帶領本部人馬兵發廣寧,先把廣寧收回來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