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雖然在京師的南方,距離遼東更是非常的遙遠,可是這裏的氣溫也不低。鳳陽知府李久玲站在山坡上,看著麵前的左光鬥,輕輕的歎了口氣。

前幾天剛到靈璧的時候,李久玲對左光鬥還有些不以為然,可是現在卻明白了,這位可是真的有能力。天啟皇帝對他信重有加,不是沒有原因的。李久玲和左光鬥全是東林黨,自然不存在什麽牽絆的問題。

自從靈璧的水災之後,左光鬥事先以官府的名義,半價借來了富商大戶的糧食。雖然隻有兩萬擔,可是在喝水過後,這兩萬擔糧食就成了救命的糧食。

安排災民搭窩棚,組織人燒開水,禁止人們和涼水。讓大夫每天走動,為災民看民吃藥。對於衝到岸邊的屍體,無論是人還是牲畜,統一的全部埋掉。建立統一的粥棚,每天定時定量的給災民飯吃。

左光鬥將救災的一切事情都辦的妥妥帖帖的,顯然能力是非同小可的。每次看到左光鬥遊刃有餘的樣子,李久玲都是從心裏佩服。

裹了裹自己的官服,李久玲看了一眼左光鬥,見他身形絲毫不懂,不由得點了點頭。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自從上一場雨之後,老天爺就像變了臉一樣,這天氣忽然間就冷了下來。

“大人,邸報是前天才才到的,按理說袁大人不會這麽快來的,左大人,我們是不是來的有些早了?”上前一步來到左光鬥的身邊,李久玲遲疑著說道。

一直以來李久玲對左光鬥都是欽佩有加,可是昨天這種印象卻忽然改變了。邸報上說朝廷派了工部尚書袁應泰來賑災,前天到的邸報,今天左光鬥就要來這裏接人。在李久玲看來這就是多此一舉。

李久玲詢問過送邸報的人,為了穩定災區百姓,這邸報可是六百裏加急送過來的。那位工部尚書大人,在京城辭別故舊,在到靈璧說不上要等幾天呢!現在就來迎接,也實在是太早了。在李久玲的心裏頓時就覺得左光鬥是媚上的小人,就算有些能力也於事無補,印象可謂一落千丈!

看了一眼李久玲,左光鬥淡然的笑了笑,左光鬥的xing格非常的正直,對於那些無能迂腐的官吏很是看不上。可是對於鳳陽知府李久玲,左光鬥就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官。冒著大雨視察河堤,在受災之後能夠把百姓放在第一位,做起事情來也非常的有條理。在左光鬥看來這真的是一個好官。

對於李久玲的轉變,左光鬥自然也是看在眼裏,不過他也沒有解釋什麽。畢竟事實能說明一切,他也也想和李久玲開一個玩笑。

可是看到李久玲的目光,左光鬥忽然覺的自己這樣做似乎挺過分的,沉吟了一下說道:“李大人,不是本官媚上,實在是今天袁大人就會到這裏來!在京城的時候本官袁大人有過數麵之緣。對這個人還是比較了解的,他今天就會來的!”

聽了左光鬥的話。李久玲就是一愣,遲疑著問道:“大人這麽有把握?”

“工部尚書袁應泰袁大人是萬曆二十二年的進士,初授臨漳知縣,修長堤四十裏,灌溉了無數百姓。對於水患和治河,這位袁大人都非常的有見解。而且文人非常的正直,又是一個急xing子,他在京城是呆不住的。得到了聖旨之後,必定是星夜兼程的趕過來。”笑著看著李久玲,左光鬥笑著說道。

緩緩的點了點頭。李久玲沒有在說什麽,心裏已經相信了左光鬥的話,抬起頭看著遠處的官道,等待著袁應泰的到來。

略微沉吟了一下,左光鬥笑著說道:“李大人,你是劉大人的弟子吧?”

左光鬥雖然是疑問,可是語氣卻是非常的肯定,顯然已經知道了答案。李久玲則是一愣,他是現在的內閣次輔劉一璟的弟子,這件事情並不是多隱秘的事情。況且左光鬥也是東林黨的人,與劉一璟本來就是一個黨派,知道這件事情很正常。現在左光鬥拿出來問,這是什麽意思?

來不及多想,李久玲沉聲說道:“是的,左大人!那正是家師!”

緩緩的點了點頭,左光鬥沉聲說道:“其實袁應泰袁大人和令師的關係還不錯,本官和袁大人的私交也不錯。”

接到左光鬥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李久玲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個來到這裏的袁應泰袁大人也是自己人,那事情就好辦多了。同時李久玲也明白,就算是不看在欽差的份上,對於袁應泰也要尊重,畢竟大家都是一樣的人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官道上出現了一對人馬,成隊的士兵壓著上百輛馬車,看的出來車上裝的都是糧食。

“大人果真料事如神,袁大人真的來了!下官慚愧!”李久玲對著左光鬥一躬身,言語中頗為不好意思。

“李大人這是說的哪裏話,李大人一片為國之心,本官已經非常的明白了!”左光鬥笑著看了一眼李久玲,語氣輕快的說道,顯然並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

兩個人攜手向著車隊走了過去,時間不長便見到了工部尚書袁應泰,在客氣一番之後,袁應泰沉聲說道:“兩位大人,在本官身後是兩萬擔糧食,朝廷這次一共調集了十萬擔的賑災糧,剩下的八萬擔很快就會到了!”

左光鬥和李久玲全都鬆了一口氣,有了這十萬擔糧食暫時是沒有問題了,這十萬擔糧食至少夠災民吃到明年三月份的。

一把拉住袁應泰,左光鬥遲疑的問道:“朝廷就準備拿十萬擔糧食來賑災嗎?要知道這次被淹可是靈璧的大半個縣,縣城也沒淹沒了,黃河水改道,這些糧食隻夠吃到明年三月份的,三月以後呢?”左光鬥的臉上滿是擔憂,顯然如果是這樣恐怕就麻煩了,他是一定要給天啟皇帝上書的。

看著左光鬥的神態,袁應泰輕輕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本官這次來是做個考察的,帶來的十萬擔糧食也是賑災之用,至於後麵的事情就需要我們承奏了。本官在臨行前皇上有過交代,不能在餓死一個百姓,左大人放心,皇上乃是聖明之主!”

聽了袁應泰的話,左光鬥臉sè便的好看了不少,顯然這樣才符合他們的要求。

“兩位大人,本官已經來了,現在帶本官卻看看災民吧!”袁應泰看著兩個人,沉聲說道。

三個人都是拖遝的人,沒有過多的猶豫一行人便向安置難民的地方走了過去。當看到難民們有住的地方,也有吃的時候,袁應泰就是一皺眉。臉sè很難看的看著左光鬥兩個人,聲音冷淡的說道:“兩位大人,本官想看的是難民,本官就是來賑災的,你們做這些給本觀看,這是什麽意思?”

左光鬥和李久玲都是一愣,不過很快便明白了袁應泰的意思,李久玲連忙在一邊解釋。將左光鬥是如何借糧,又是如何安撫百姓,如何勞苦功高訴說了一變。弄得左光鬥在一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幾次打斷了李久玲的話,自然是說了些李久玲怎樣冒雨巡查大堤,後來又是如何忙前忙後安撫百姓的。

聽完了兩個人的說話,袁應泰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兩個人倒是真好意思。互相替對方吹都不嫌累,不過袁應泰已經相信了二人的話。畢竟這兩個人和自己一樣的都是東林黨,沒有必要隱瞞什麽,左光鬥又深的皇上信任,肯定不會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情。

接連走了幾個安置難民的地方,袁應泰十分的滿意,左光鬥和李久玲做的十分的不錯。覺得這裏並不需要自己做什麽,袁應泰就對身邊的左光鬥說道:“左大人,這裏已經做的不錯了,本官想到大堤上去看看!”

左光鬥看了一眼李久玲,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看來這位袁大人果真是辦事的大臣。既然袁應泰想去看,左光鬥兩個人自然不會不答應,三個人叫了一隊軍士向著大提去了。

此時的大提已經被衝開了一個口子,河水順著口子不停的流動,而原本的河道那邊已經沒有河水流動了。雖然這幾天都沒有下雨,可是黃河的水卻並沒有退下去,依舊是那麽流淌著。

站在斷掉的大堤不遠的地方,袁應泰皺著眉頭看著黃河,有抬眼向著遠處忘了過去。良久他對著鳳陽知府招了招手,沉聲問道:“黃河原本是流經哪裏的?現在又流到哪裏去了?”

“回大人,下官已經派人去查看過了,黃河將從靈璧大堤決口,淹沒了靈璧之後,又回歸了原本的河道。”李久玲是滿嘴的苦味,這都不知道怎麽說了。黃河要是一條龍的話,這下遊就是一條龍尾巴,輕輕的一甩動,兩岸的百姓就要受災。

不過袁應泰卻是緊皺著眉頭,目光不斷的遠眺,顯然是遇到了什麽問題。

左光鬥和李久玲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袁應泰這是看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