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冬天非常的冷,與京城想比起來,要冷的厲害的多。進入十月開始便不時的有雪降下來,到了十一月更是大雪不斷。遼東的河流都已經封河了,山間和田地都已經是一片雪白了,厚的地方雪已經到了人的膝蓋了。

這場雪下來夏天了,下下停停,卻絲毫沒有晴天的意思。伴隨著呼呼的北風,可以說已經是滴水成冰了。

遼東督師府,熊廷弼的書房裏。

自從來到遼東,孫承宗就住在督師府裏麵,這的房子夠大也夠多,孫承宗和熊廷弼交情非凡,早晚相談也是一件美事。

此時兩個人正在書房裏下棋,屋子裏擺著兩個炭火盆,火紅的炭火將屋子裏照的暖和了不少。孫承宗身上穿著貂皮的長袍,裏麵則是厚厚的棉衣,如果不是這樣在遼東實在是沒法呆。

輕輕的將一顆棋子放在棋盤上,孫承宗歎了口氣,頗為無奈的道:“這冬天真是冷,老夫第一次在遼東過多,多少有些不習慣啊!”

笑著點了點頭,熊廷弼也是頗有感觸,聲音頗為感慨的道:“我第一年到遼東的時候,冬天也是受不了這種冷啊!兩三個冬天之後也漸漸的適應了。”

“士卒們和百姓的生活都怎麽樣?這麽冷的天不要出什麽問題啊?”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的雪還在簌簌的下著,孫承宗臉上頗為擔憂的說道。

搖了搖頭,熊廷弼篤定的道:“不會的,大人多慮了!軍營這邊也不是第一年過冬了,隻不過今年冬天比每年冷的多。今年因為是皇上內帑直發軍前,將士們的餉銀並沒有拖欠,大帥有看得緊,全都是足額發下去的。”

熊廷弼的語氣非常的欣喜,他在遼東多年,能夠像今年這樣過年並不容易。不用為糧草發愁,不用為了擔憂士卒嘩變,可以說是最舒服的一個年了。

“將士們都不容易啊!作戰總有死傷,那是拿命在保家衛國,如果不能有足夠的糧餉撫恤,哪裏對得起他們啊!”孫承宗的語氣頗為心酸,這麽多年對軍隊的事情他是了解甚深,可是想要改變卻並不容易。

在孫承宗的心裏,他深深的明白,衛所已經爛到了骨子裏。想要改變大明朝這種弊端,隻能改衛所製為募兵製。他心裏知道天啟皇帝的難處,可是有了這樣的機會他也不想放過。

自從奏折上到běijing,孫承宗的心裏一直是忐忑不安,多年沒有的患得患失,終於再一次出現了。

見到孫承宗臉上的擔憂,熊廷弼搖了搖頭,語氣中滿是欣慰的道:“大帥不必如此,現如今有聖明天子在位,又有大帥這樣的賢臣輔佐。大明朝會越來越好的,以後邊軍不缺餉,肯定能夠練出一支jing兵來!到時候我一定帶著人到草原大漠,北逐匈奴,何等的豪情壯誌!”

看著熊廷弼一臉豪情的模樣,孫承宗苦笑著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說道:“你去吧!老夫老了,如果有那麽一天,老夫就辭官歸故裏。養養花,種種樹,含飴弄孫。”

“大人怎麽會這麽想?為朝廷出力不一直是大人的抱負嗎?”熊廷弼微微一愣,滿臉不解的看著孫承宗,遲疑的問道。

將放在碳盆邊的酒杯拿過來,為自己倒一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孫承宗在頗為嚴肅的道:“那個時候就沒有老夫什麽事情,國家強大了,老夫所願足以。年紀大了,腦袋也不好用,回家頤養天年也不失為好的選擇啊!”說著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頗為無奈的道:“老夫以前很少喝酒的,現在卻離不了,都怪著遼東的天氣。”

頗為敬佩的看著孫承宗,熊廷弼一抱拳,恭敬的道:“功成身退,事了拂拭去,深藏功與名。大帥真是高境界,飛百佩服!”

笑著搖了搖頭,孫承宗頗為嚴肅的問道:“光說軍卒了,百姓那裏怎麽樣?畢竟這遼東之地,收成非常的少,天啟這麽冷,百姓怎麽過活啊?”

“大人放心,遼東巡撫楊大人不愧為皇帝看重的大臣,自從他來到遼東,視察田地,懲治地主,非常的得民心。雖然田地增產不多,可是百姓都能活的下去。況且這冬天雖然寒冷,可是韃子不來了,百姓可以放心進山狩獵。雖然苦了一些,可是很多人也是樂此不疲。”熊廷弼大聲的笑了笑,臉上露出了一絲揶揄的神sè。

伸手指了指熊廷弼也跟著笑了起來,顯然他也知道熊廷弼說的是誰。

“大帥!我來看你們來了!”就在兩個人大笑的時候,外麵的聲音大聲的喊了起來,外麵也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

時間不長,屋子的們便被推開了,頓時一陣冷風吹了進來。那人進來之後,便轉身將門關上了。見孫承宗和熊廷弼在下棋,那人大聲的說道:“兩位大人,這下棋多沒勁啊!我剛剛打了幾隻上號的獵物,除了麅子還有一隻熊。等一下讓廚子做了,晚上我們吃熊掌!不過我可沒有好久,兩位大人要自備好酒!”

看著進來的人,孫承宗和熊廷弼都笑了起來。這人身上穿著厚厚的熊皮襖,腰上係著虎皮的圍裙,頭上帶著一頂狼皮的帽子,怎麽看都是一副不倫不類的打扮,這個人正是沈陽總兵、忠勇伯賀世賢。

賀世賢是為數不多喜歡冬天的人,每到冬天他就閑不住,帶著他的兩千多親兵到處去打獵。有的時候一走就是半個月,和打仗相比他打獵的水平要高得多。每年冬天都能打不少的東西,因為人多裝備又好,收獲自然也是不少。

見孫承宗和熊廷弼看著自己笑,賀世賢有些摸不著頭腦,走到兩個人的身邊也不客氣。一把將酒壺拿了起來,嘴對嘴便喝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熊廷弼頓時心疼的道:“我十五年的茅台!”

哪裏還來得及,他的話剛出口,賀世賢就已經將酒壺喝了個底朝天。熊廷弼隻能搖著頭苦笑,除了笑罵一聲匹夫也不能那賀世賢怎麽樣。賀世賢倒是一臉的不在乎,反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笑嘻嘻的看著熊廷弼,仿佛被罵了也是榮耀的事情。

看著兩個人,孫承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由笑著道:“賀將軍,你穿成這樣,如果把你當成了狗熊抓了去,你說這可怎麽好啊!”

訕訕的笑了笑,賀世賢臉長的通紅,悻悻的道:“這是好獵戶的標誌,當年我爹就是最好的獵戶,我自然不能給他丟人!”

笑著點了點頭,孫承宗讚賞的道:“好,到什麽時候都不忘本,非常不錯!”

“大人,陳洪陳公公來了,現在已經到了大廳了!”一個仆人站在窗子的外麵,對屋子裏麵的幾個人說道。

原本談笑的三個人聽到這句話全都愣住了,這個時候陳洪到這裏來幹嘛呢?不過也沒人敢怠慢,畢竟陳洪可是代表著天啟皇帝的。而且陳洪還管著錢袋子,這樣的人得罪不得。

熊廷弼看了一眼孫承宗,沉聲說道:“大帥,我出去看看!”孫承宗自然不回去接陳洪,他還沒那個資格。

熊廷弼來到大廳的時候,陳洪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雖然看起來很是悠閑,可是他顫抖的身子告訴所有他很冷。孫承宗和熊廷弼很少在大廳裏議事,所以這裏並沒有炭火,這樣的天氣這裏自然非常的冷。

“陳公公,這裏不是講話之所,我們到後麵書房去!”也沒行禮什麽的,熊廷弼笑著走到陳洪的身邊笑著說道。

陳洪緩緩的點了點頭,大家都很熟悉了,互相不見禮已經是習慣了。況且這裏冷的要命,如果熊廷弼真的客氣的要死,那恐怕才是不懷好意。

熊廷弼帶著陳洪回到了暖閣,身邊跟著穿著怪異的賀世賢,另外還有一個太監,很年輕,熊廷弼並沒有見過。

進屋的時候陳洪也沒說什麽,熊廷弼自然不好說什麽,那個年輕的太監也跟著走了進來。

剛進到屋子裏就看到了孫承宗,陳洪連忙走到孫承宗的身邊,神態頗為恭敬的道:“孫大人也在這裏,咱家有禮了!”孫承宗是天啟皇帝的老師,陳洪是天啟皇帝的奴婢,這個身份他分的非常清。

“原來是陳公公,這麽冷的天難得公公來看老夫!”孫承宗看著陳洪,笑著說道。

“大人玩笑了,咱家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年輕的太監,輕聲的吩咐道:“做你該做得事情吧!”

“是,老祖宗!”年輕的太監恭敬的施了一禮,臉上鮮美的額笑了笑。不過下一刻他的身子就站直了,臉上的神sè也嚴肅了起來,隻見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黃sè的卷軸。

看到這個卷軸,所有人都愣住了,天啟皇帝的聖旨。連忙撩衣服跪倒,口中大聲的說道:“臣恭請聖安!”

年輕的太監將聖旨托在手裏,麵容嚴肅的說道:“聖躬安!內閣大學士孫承宗接旨!”

孫承宗連忙答道:“臣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