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俯瞰下去,被鋼鐵結構圍在中間的冰蓋,瞬間鋪開了一層層密集的裂紋。在一聲聲伴隨著劇烈抖動的悶響中,大塊的冰層碎片被拋向了空中。

此前,l型結構的鑽井,將低溫炸藥送入了冰蓋下方,一層一層插.入冰層中。整個工程曆時三年,十五公裏的冰層,被準確地炸出了一個整齊的正方體碎冰坑。

與此同時,將自己嵌進冰層中的斯文托維特號,隨著下方龐大的水壓上湧。也得虧這艘星艦的鈦合金裝甲足夠堅固,否則的話光是這麽一個井噴,就足以將凍結在冰層中的斯文托維特號擠壓報廢。

“目標正在上浮!”

“繼續爆破,阻止冰層固結!”

“是!”

整耳欲聾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順著冰麵傳來,嵌入附近冰層的低溫炸藥密集爆破,在碎裂的冰層中產生了龐大的熱能,阻止那些上湧的海水將縫隙回填凝固。

“傳感器溫度11攝氏度!”

“繼續爆破!”

譚明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全息屏幕上,那顆被標注為紅色的冰層。

那裏便是斯文托維特號所在的冰層,在水流的推動下,此刻正以稍慢於海水的速度,快速上浮。一旦冰層凍上,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將前功盡棄。為了保持水溫在凝固點之上,除了炸藥之外,他們甚至還在準備了抗凝劑……

當然,那是最後的手段。

注入抗凝劑會對木衛二冰蓋下方脆弱的生態係統,造成不可預知的影響。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用那些低溫炸藥解決掉這個問題。否則,拯救這些人的代價,也未免太過沉重了點……

隨著那個被標記為紅色的冰層持續上升,井道兩側的炸藥接連爆破。

看著屏幕中那不斷跳動的溫度、水流速度參數,譚明隻覺得手心已經被汗水浸濕。

好幾次冰層突然卡住,他的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不過好在最後有驚無險,那塊紅色的冰層,終於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觸碰了深度兩公裏的那根綠線。

“目標已到達安全層位!”

指揮室內爆發了熱烈的歡呼聲。

譚明隻覺得腿上一軟,倒在了椅子上,對著天花板長出了一口氣。看著那勻速上浮的冰層,嘴角總算是咧開了一抹由衷的笑容。

這三年來的辛苦,總歸是沒有白費。

……

坐在太空車上的宇航員紛紛係上了安全帶,展開了車身頂部的記憶金屬護罩。

先前被水壓衝上空中的冰層碎片,開始接二連三的墜落。這些碎片低的可能就飛出了十幾米,高的甚至被拋上了低軌道。雖然木衛二的重力隻有地球七分之一,但極其稀薄的大氣是的這些被扔向空中的重物,幾乎是保持著起飛時的動能砸了回來。

密集砸落的冰塊猛烈地撞在了半弧形的記憶金屬護罩上,留下了一座座拳頭大的彈坑。最倒黴的一輛車幾乎被冰塊整個埋在了底下,不過好在記憶金屬護罩的質量過關,裏麵的太空車一點事都沒有。

終於!

井噴進入了尾聲!

封存著斯文托維特號的冰層上浮,將噴湧著冰屑的洞口堵上。一座長方形的冰柱從鋼鐵結構的中央頂起,伴隨著一陣陣撼動大地的隆隆巨響,形成了一座上千米高的長方體巨塔。

此時的斯文托維特號,就如同琥珀中的標本一樣,安穩地凍結在“冰塔”的中央。下方的炸藥停止了爆破,上湧的海水將裂隙迅速凍上,失去了向上的動能後,這座縱向麵積數千平的長方體冰柱,總算是猶猶豫豫地停下了向上的步伐。

從空中墜落的冰雹雨也漸漸停下,隻剩下空中翻飛的碎雪冰渣。

一座座碗狀的記憶金屬護罩向中央收攏,暴.露.出了那一輛輛躲藏在下麵的太空車。宇航員們依次從車上走下,從後備箱裏取出了設備,走向了那些被埋在雪堆底下的同事們,準備幫他們一把。

這時,兩名提著工具箱的宇航員停下了腳步,朝著那冰柱的方向看了過去。

細碎的冰屑,從那座冰柱的表麵緩緩飄下,遠遠地望去就如森然的霧氣。遠方的木星,射來柔和的光芒,當從那片冰霧中穿過的時候,竟是隱隱約約地折射出一道彩虹。

“那玩意兒是彩虹?這,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其中一名宇航員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盯著那裏。

來木衛二上工作了快兩年了,這般美景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應該是吧……該死,我的相機留在了員工宿舍。”

“有什麽關係,行動記錄儀上的視頻提取出來,回去了隨便你截圖留念。”

“那不一樣!”

……

就在斯文托維特號衝破冰蓋兩小時後,在未來人大廈全息會議室中,江晨再次見到了戈絡文一世。這三年來,地球防衛同盟從斯文托維特號上得到了相當大的幫助,而現在防衛同盟也兌現了它的諾言,將斯文托維特號從冰蓋下方解放。

“關於我們今後的居所,我希望和你討論。”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寒暄,戈絡文直入正題地說道。

“地球防衛同盟第51號決議表決,在距離天宮市一百公裏外的地方,你們可以在那裏建設你們的家園。那裏有豐富的地下水、石墨礦以及鋁礦礦床。當然,如果對火星的環境不滿意的話,我們還可以再討論做討論。”說著,江晨將他口中的那個位置,連同當地的地形圖和礦藏儲量分布圖,一起發給了戈絡文。

“不用了,我們非常滿意。”用大概兩秒鍾讀取了這幾十g的數據,戈絡文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關於你的計劃,有結果了嗎?”

“你指的是哪一個?”

“地球聯邦。”

聽到了這個名字,江晨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尷尬,輕輕咳了聲,說道,“拜你那些虛空中的老朋友所賜,現在地球上的情況遠比你印象中的要複雜的多。一開始我就說過,至少需要五年的時間。”

因為那些虛空中的遺民,這個世界的曆史從二戰開始便亂了套。雖然站在江晨的立場上,這個世界的曆史才應該是所謂曆史的本來麵貌。但如果沒有外在因素幹涉的話,現在全球格局應該是泛亞、北約、蘇聯三足鼎立才對,而不會是現如今一個都不剩下……

“更正一下,我們與他們並非朋友,”看著江晨,戈絡文繼續說道,“我們僅僅是答應那群可憐人,為地球文明留存最後的火種,作為他們對我們提供幫助的回報。”

“說起來,我一直很奇怪,你們為什麽要用這種說法……我的意思是,你們不也是從地球上出來的嗎?”江晨問道,“如果一定要為地球文明留存火種,你們自己不就是嗎?”

出乎了江晨的意料,他本以為戈絡文會像回答其它問題那樣,不假思索地給出他答案。然而這次,他卻是思考了很久,以至於江晨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量子通訊出現了故障。

“我能理解你的困惑,但沒辦反回答你,”戈絡文緩緩開口說著,那平靜到沒有一絲波瀾的瞳孔,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可能在那些可憐人的眼中,我們已經變成了別的東西。”

“還真是諷刺,明明自己連軀體都被毀滅了……”說到這裏,戈絡文搖了搖頭,和以前一樣,不打一聲招呼便告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