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刀皇

馬日浩跑了一段,隻覺得真氣已經遠遠不如先前充盈,身體也有了疲勞的感覺。心想現在許邵跑的也夠戧,一個孩子,頭回走這麽遠的路,又不休息,是怎麽也挨不下去的。

山路蜿蜒如蛇,兩旁峭壁嶙峋,馬日浩在峭壁上滑行,比走那高低不平的地麵不知要快了多少。低頭望時,不時能看到馬留下的鮮血,心道這馬的血再流下去,就要支撐不住了。腳下加急,饒過一棵棵生在山壁上突兀的青鬆,前方道路豁然開朗。

馬日浩腳下沒有絲毫停歇,從早晨整整跑到傍晚,才出了那玲瓏山脈。又跑了一個時辰,前方遠遠現出一個市鎮。馬日浩心中大喜,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他隻覺得要暈厥過去。真不知道許邵是怎生撐過來的。

市鎮不大,馬日浩打聽半天,知道鎮裏隻有一個客棧。算算憑自己的腳力,若是這個子存心要休息一下,這個時候也能追上他了。他心中暗喜,先在路邊找了一家飯館,匆匆吃了些東西,又帶足了水,然後迅地朝客棧走去。

那客棧不大,馬日浩進門,連忙揮手製止那正要打招呼的二。他順手拋過去三兩銀子。那店二眉開眼笑。馬日浩輕聲道:“你這裏有沒有來過一個孩子?約十歲左右,穿著白衣服,騎著一匹馬?”

那二想了半天,說道:“好像沒有這麽個人。大爺你知道,在這裏開店,客人本來就少,要是有這麽個孩子,這麽明顯,的絕對不會忘了。再說,一個十歲的孩子,就是來住店,我們也不敢收啊。”

馬日浩想想有道理,心裏琢磨:“難道這個子是到鎮裏去找了一戶平民人家住下去了?要是這樣,滿鎮少說三百戶人家,一家一家找下去,今天晚上就什麽也不要幹了。還是說這個子瘋了,連休息都不休息,直接騎馬跑過去了?

轉念又一想,難道這個子走的不是這一條路麽?想到這裏,他額頭冷汗直冒。這條路到的是摩雲峰的南麵,另一條可是到摩雲峰北麵。若是許邵真走了這左麵一條,那可真就大事不妙。

他心中轉了好幾個想法,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憂鬱間,見到店二神色竟然有些鬼鬼祟祟,心中頓時明朗。他一把抓過店二的衣襟,狠狠道:“魂賬東西,敢門g你大爺我?”

右手在旁邊的木桌子上一拍,隻聽那桌子嘎嘎作響,頓時變成一堆木塊。那店二嚇得直打哆嗦,戰戰兢兢道:“大爺說什麽,……的不……不明白。”馬日浩道:“很好。我幫你弄明白。”

話音剛落,右手伸出,作勢要打。那店二殺豬般地慘叫起來,道:“我說!我說!今天中午是來了那麽一個孩子,大約十歲,要了一間房,睡了兩個時辰走了。他走的時候給了的三錢銀子,叫的無論誰來問,都不要告訴他來過這裏,還……還特別囑咐別對一個穿黑衣服的人說。”

馬日浩心中明白,又問了那店二幾個問題,確信此話不假。這才打了他七八個耳光,將他放了。心裏想著,這老江湖的法子,子全用上了。

鎮裏竟然沒有人賣馬,其他牲口根本跑不動。馬日浩不敢再疲勞下去,運了一個時辰的功,然後才問清楚方向,向那許邵跑的地方追去。

剩餘路程跑的甚是急。馬日浩又跑了一個晚上,繞過幾個村莊,又跑了一個白天,晚上時在一個村補充了幹糧和水,問清楚許邵也來過這裏,心下放心,知道自己離他已經不遠,聞明許邵走的方向,飛奔而去。

剛出村子,路邊就倒了一匹死馬。馬日浩上前一看,正是許邵偷去的那一匹。原來這馬怎能經過這兩天兩夜的折騰,此時才倒斃已經是奇跡。馬日浩知道剩下的路隻能靠許邵用腿走了,度肯定慢了不少,心中大喜,腳下又加快了幾分。

一個晚上過去,大清早時,又到了下一個市鎮。玲瓏山脈下,市鎮成群,規模當然都的可以。馬日浩兩天三夜不眠不休,眼皮打架,恨不得立時找個枕頭一覺睡過去。

他正待在市鎮裏麵打聽,一個聲音卻傳了過來,在仍然寂靜的早晨顯得格外清晰:“十個饅頭,三斤牛肉,一齊放個袋子裏,我要拿走。另外再上幾個菜。快些,我還要趕路。”那聲音不是許邵是誰?

馬日浩驚喜下回頭望去,隻見許邵到了對麵一家店,找了張桌子坐下。那店老板和二見他隻是一個孩子,正猶豫招呼不招呼他,許邵啪地一聲,把一錠三兩多重的銀子敲在桌麵上。那兩人連忙照辦。馬日浩遠遠地望著他,見他幾天下來,人瘦了好幾圈,心裏實在有些心疼。他快步走上前去,來到許邵身前,慢慢坐下。

許邵見是他,心下大驚,想也沒想,右手立時抽出鋼刀,一式“光華輝瀉”,直掃過去。馬日浩沒想到他突然動手,倉促間急忙後退。卻現那招是虛招,許邵一個後空翻,半空中又是一下橫移,閃到門外麵去,拔腿就跑。

馬日浩豈能讓他跑了?這幾日來,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影一閃,幾下出了店門。許邵的輕功又哪裏是馬日浩的對手了,跑出不到十丈,馬日浩的拂雲手已經伸了過來。大驚下,許邵反手一刀,迎了上去,兩人竟然在大街上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許邵招招拚命,根本不顧一切。他鐵了心要去摩雲峰,旁人誰也攔不住,也不管麵前的是誰。

他手裏的刀光芒閃閃,眼睛一片精芒閃爍,顯然武樂山給他的高一層的青蓮內功有了成。馬日浩暗暗叫苦,這個孩子實在是難對付,自己絕對不能傷了他,還得防著他的急攻,幾次身上都差點掛彩。

看著許邵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一痛,連忙道:“許邵,你聽我說。事情來由我解釋給你聽好麽?”

許邵鋼刀又逼緊了幾分,大吼道:“我不聽,我不聽!所有人都騙我!你也不是好東西!”一咬牙,手裏的刀連招式也沒有了,隻是胡的砍。馬日浩手下本來就留情,他又和流氓一般死纏濫打,不留神,胳膊上已經劃了一道口子。

眼見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在朝馬日浩指指點點,顯然他當街和一個孩子打起來,旁人有些看不過去罷了。馬日浩隻覺得丟人,無奈時,拂雲手加了幾成功力,一下接一下,連綿不絕,絲絲入扣。

許邵的刀不自覺地被帶得慢了些,還未反應過來,馬日浩欺身上前,從上到下,連連點了許邵三大穴道,然後順手把他背在肩膀上,一躍而起,眨眼消失不見。四周的人眼前一花,都沒看清楚是怎生狀況,還以為神仙下凡,又回到天上去了。

許邵被馬日浩扣著全身,一動也不動。隻覺得耳邊呼呼風聲作響。隻片刻功夫,便來到鎮子外麵的一處荒郊。馬日浩把他往地上一放,給他解開穴道。許邵啊的一聲大喝,又撲上前來。他手裏沒刀,可是拳法倒也不含糊。

馬日浩也不答話,伸手又扣住他脈搏,讓他動彈不得。許邵全身酸軟,再也使不出力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馬日浩看著他,隻見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寫滿了仇恨,不由得輕歎一聲,道:“許邵,你怎麽這麽任xìng?你知道你姐姐有多著急麽?”

許邵沒想到他開口是這句話,隻覺得走時沒給姐姐打聲招呼,確實讓她擔心了。耳聽得馬日浩道:“我們不是要故意瞞著你,是你嶽父讓我們這麽做的。你可知道為什麽?”

許邵本來是等著一頓臭罵或者一頓打,聽馬日浩這麽和藹地跟他說話,自己也不好意思再火。

隻聽馬日浩又道:“你嶽父這回是跟那江湖上一等一邪惡的高手比武,勝算難說。你這番前去,能幫上什麽忙?你在一旁,怎能不讓你嶽父分心?若你落在了刀皇的手裏,那刀皇若使出卑鄙手段,你嶽父為了救你是不會吝惜自己生命的,那時候你不是反而害了你嶽父麽?”

許邵啞口無言,馬日浩說的句句在理。可一想到嶽父生死未卜,他又怎能安心去江南了?當下哭道:“我要見嶽父!我不管什麽刀皇劍狂,我要我嶽父!嶽父不會死……”說完,放聲大哭,直把馬日浩弄得束手無策。

哭了好一會兒,馬日浩歎道:“好啦。我帶你去摩雲峰。隻是一路上你須得萬分心,你我須易容改裝,如果被那刀皇認出來,咱們可就都玩完了。”

許邵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破涕為笑道:“真的?”馬日浩看看他臉上的淚痕,心中又是沒來由的一痛,說道:“真的。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

許邵忙道:“三十章我都聽著。”馬日浩點點頭,道:“路上要聽我的安排。眼下還有將近一天的路程,不必急著跑了,咱兩個都要好好休息;二,一路上不能多說話,多說一句,我就不帶你去了;三,到了摩雲峰,你更要萬分心。我說什麽你都得聽著。”許邵忙道:“我都聽你的。”

馬日浩放開他的手腕,拉他起身,道:“現在咱們回去吧,得好好休息一下,否則還沒到摩雲峰就趴下了。”

馬日浩知道這些天他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頭,輕輕拍著他的背,抱著他緩緩走了回去。

兩人酒足飯飽,又休息了整整一個晚上,這才出。馬日浩是老江湖,一切都井井有條,專門雇了一輛車,讓兩個人走起來舒服些。走時當然不忘寫封信差人送給趙天兒,說找到許邵,但無法說服他,隻能帶他去摩雲峰,我們會一切心雲雲。

天黑時,便到了摩雲峰腳下。明日便是辛乘龍和刀皇比武的日子。許邵鬧著要去找嶽父,馬日浩打聽許久,才知道辛乘龍走的是另一條路。現在去看辛乘龍肯定來不及了,要見辛乘龍,隻能等到明天早上的摩雲峰了。

馬日浩輕輕一歎,心道:“等到許邵見到他嶽父,就是這中原西域兩大用刀宗師的決鬥之時。自己帶許邵來這裏,究竟是對是錯呢?”想到這裏,幾乎又忍不住要把許邵想辦法送回去。

馬日浩見許邵衣衫破爛,換洗的衣物都拿去寫字了,連忙出去買。摩雲峰腳下群雄聚集,都在談論這次的比武之事。城鎮裏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鬧。客棧酒館住滿了武林人士,好多人因為沒有房間還在鎮外的樹林裏麵搭了屋子。

隻聽茶館裏有一個人道:“,十二年前還是十三年前來著,辛刀王廢了那刀皇的一條胳膊,真他痛快。”

另一人道:“這回辛刀王要勝,恐怕沒有這麽簡單了。”先前一人道:“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辛刀王是什麽人了?哼,這回刀皇老兒做下這麽多血案,我倒要瞧瞧那老兒的狗頭還能在脖子上長多久?”

又有一人道:“不錯不錯。西域武功終究是旁門左道,和咱中原正宗根本沒有辦法比。辛刀王神功蓋世,定能替那些死鬼們報仇。”

“哼,刀皇老兒也太狠了。淮海派,伏虎山,蓮花堂,被殺的一個不剩。連羅大俠都如此慘死,真是作孽了。”隨後便有一群人隨聲附和。

耳聽得一人一拍桌子,喝道:“呸!你們懂個屁!什麽淮海派,伏虎山,那些人早就該死了。蓮花堂無惡不作,人人得以誅之,隻是可憐了羅大俠。”

先前幾人聽得這話不爽,一人大聲道:“我們懂個屁,你連屁都不懂。你見到那淮海派遍地人屍的參狀麽?”

那拍桌子的人道:“老兄,你是真不知道吧?十二年前,辛乘龍和刀皇就是在摩雲峰打了一架。刀皇輸了,這不必說。可你問問咱們所謂的中原正宗,都幹了些什麽屁事?淮海派帶頭,伏虎山和蓮花堂壓後,三大派全體出動,圍追堵截,整整三個月,不殺刀皇不罷休。刀皇跟辛大俠打了一天一夜,內力早就消耗的幹淨徹底,咱們中原正宗,好威風啊,正麵挑戰不敢了,落井下石做的比誰都漂亮。這一段恐怕沒有多少人知道吧?”

“這本來也難怪,殺了刀皇,先不管用的是什麽法子,絕對可以名揚天下。蓮花堂是邪道,也就罷了,淮海派和伏虎山可是名門,居然也幹起這齷齪事來啦。這個算盤打得可是真響,隻是這幫卑鄙人沒能得逞,三個月,竟然還讓刀皇逃回西域去了。這些人早就該殺了,現在才遭報應,晚了十二年呢!”

語出驚人,先前議論的人都無話可說。可是中原武林幹出這些齷齪事情,畢竟臉皮上掛不住。有一人硬撐著道:“這些你怎麽又知道了?八成也是編得吧?就算是真的,那羅刹羅大俠呢,你該不會義薄雲天的羅大俠也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吧?”

那拍桌人說道:“兄台,先別管我怎生知道,這些事情絕對假不了。我剛才就說了,可憐了羅大俠。這羅大俠死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辛刀王的好朋友。你想啊,辛刀王隱居多年了,不用個好法子是不能逼他出山的。於是這羅大俠就倒黴了。開膛破肚,掛在了‘辛’樹上,‘辛’樹啊,不就是做給辛乘龍看得麽?”

於是滿茶館裏的人都破口大罵刀皇卑鄙。然後都一致認為辛乘龍中原正宗,必勝無疑。

馬日浩輕輕一歎,心道你們有幾個知道刀皇的囚人三刀了?起步離開。回轉到客棧,推門進屋,卻見g上的許邵消失無蹤。

馬日浩這下子冷汗全冒了出來。這刀皇正在旁邊窺伺著,這子這個時候還跑,真是不知死活。心裏琢磨著這個子到底能跑到哪裏去,難道去摩雲峰另一邊找他嶽父去了?還是等不及明天早上,搶先一步上了摩雲峰?

不管怎樣,若是刀皇抓住了他,自己可就萬死莫贖了。心裏這麽想著,額頭急出一身汗來。他推門出去,把店主和店二問了個遍,都說沒見到許邵的影子。他心中從未有這麽著急,急步回房時,卻見桌子上麵早就印了張紙,上麵盯了一把殷紅色的刀。

馬日浩心中一凜,上前看時,隻見那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今晚三更,鎮東墳崗見。屆時交回許邵。”落款正是那兩個馬日浩最怕見到的字:刀皇。

馬日浩心叫“完了”,許邵落在他手裏,自己絕對難辭其咎。當下拔下刀,放入懷裏,把那紙又看了幾遍,放在蠟燭上燒了。他心中打定了注意,盡管他不可能打得過刀皇,但是若是救不回許邵,他這條命也就隻好搭在那裏了。想到這裏,心裏反而平靜了許多。幹脆躺在g上,靜靜等著三更。

三更時分的墳崗,陰森森的嚇人。偶爾幾處鬼火閃著熒光,馬日浩的心也跟著,撲通撲通跳了幾下。這墳崗上都是些沒名字的死人,聽說前些年鎮上的瘟疫都把堆積如山的死人埋在這裏,成了今天的墳崗。

馬日浩施展輕功,在這方圓十裏的地方找了一會,仍然不見任何人的影子,心下惴惴時,一個有些淒厲的聲音傳來,在這個黑色的夜空中回響著,宛如鬼魅:“馬先生果然約,老夫恭候多時了。”聲音在四處回響,竟然聽不出來到底是那一麵出來的。

馬日浩見識了這手內力,心下也不禁佩服,隻是這刀皇叫自己前來到底為何,實在是一頭霧水,心裏莫名地又跳了幾下,正待回話,正前方一堆石後麵,走出一老一少。少的是自然許邵,他顯然被點了穴道,直愣愣站在那裏。旁邊一位老者,正在捋須微笑。

馬日浩見到許邵,幾乎忍不住要衝上前去把他搶回來,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於是隻能強作鎮靜地站在原地,道:“在下念你年長,姑且稱你一聲前輩。不知前輩掠來此子,又約我來此,有何見教?”說完,開始細細打量對麵的老頭。

這一打量卻著實讓人驚訝。馬日浩原本以為那刀皇既然來自西域,定然生的邪惡無比。他心裏已經給刀皇勾勒了一副畫像,形象當然不敢恭維。但是眼前的老兒卻和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

隻見他慈眉善目,神色和藹,雖然胡子邋遢,頭散,但是甚是和藹可親。馬日浩看著他,隻覺得他就像畫裏的壽星,哪裏像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了?若不是他手裏押著許邵,說他是刀皇,馬日浩不信的。

再看那刀皇的穿著,也是古怪至極。一身破布衫,油膩汙穢,敞著胸,露著鬆散的肚子。kù子一個腿長,一個腿短,腰間還圍了塊髒兮兮的獸皮,腳下的鞋也破了好幾個洞。馬日浩差點以為他是個叫花子,隻是那腰間的刀實在是把寶刃,馬日浩見刀皇不佩刀鞘,忍不住在那刀上多看了幾眼。心裏想著,原來南宮狼不佩刀鞘的習慣和這老兒一樣。

正打量間,刀皇緩緩開口,隻是聲音有些尖細,和他的容貌大不相稱:“馬先生為何明知故問?老夫的用意先生應該很清楚。”

馬日浩哼一聲,道:“你用許邵來威脅辛前輩,不嫌卑鄙麽?比武憑的是真本事,暗地裏使絆子,隻怕不是英雄好漢所為。”

他知道和刀皇說什麽也沒用,索xìng來個直言不諱,先痛快一番。他見了許邵的樣子,心下早就涼了,知道今日他們兩個絕對難以逃出生天,隻盼奇跡出現。但是他仍然怕惹怒了刀皇,此時雙手蓄滿了力道,刀皇若是大怒殺人,他也可抵擋一陣。

刀皇哈哈大笑,道:“不錯。老夫確實卑鄙無恥,可比起你們中原多如牛毛的偽君子,老夫這卑鄙無恥的真人恐怕還比他們高尚了些。馬先生,我還真佩服你的膽色。你明明知道這個子落到我的手裏有什麽下場,卻還是義無返顧地跑到摩雲峰。你當真不怕我拿這個子要挾逼那辛乘龍就範麽?還是因為你自認為武功比老夫高而有恃無恐?”

馬日浩心中後悔至極,刀皇的話實在一點不假。自己當時頭腦昏,竟然心中一軟,把許邵帶到這個虎狼之地,現在造成這個局麵,自己就是一死也無濟於事。這刀皇隻需要殺了許邵,把許邵的屍體在比武前給辛乘龍一看,辛乘龍豈有不受影響之理?高手比武,任何一點波瀾都有xìng命之虞,更何況喪子之痛?這樣一來,辛乘龍就死定了。

想到這裏,他隻覺得背後一股寒氣從腳底升到頭頂,連忙強迫自己用平和的語氣說道:“我馬日浩當然不佩和前輩相提並論,之所以敢帶許邵來此,隻是覺得前輩雖然殺人不眨眼,但也算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前輩和辛前輩的一戰,力求公平,又怎麽會拿此兒使卑鄙陰險手段得勝?中原西域,兩大用刀高手,此次對決,眾人都是盼望已久,相信前輩斷然不會以此兒做出什麽殺風景的事情來吧?”

他侃侃而談,一句一個前輩,就是為了讓刀皇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又用言語擠兌刀皇,隻盼他能一時良心現,放了許邵。隻要許邵到了他馬日浩手裏,十個刀皇也搶不回去了。因為整個江湖上,還沒人能跑得過他“黑蝙蝠”。

刀皇冷冷道:“馬先生抬舉老夫了。老夫是個實實在在的人,絕對不會去做什麽光明磊落的事情,剩下的隻有卑鄙無恥,肮髒下流。你若用這些屁話來擠兌我,可就大錯特錯了。今天這個子的命,老夫是要定了,今夜叫馬先生來,就是給你們兩個選墓地來著。看看這四周,有這麽多人和你們做伴,死了也應該不寂寞吧?”

這番陰陰地說出來,馬日浩已經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心裏幾乎已經料到刀皇會這麽說,當下接道:“你就是憑了這個手段取勝,卻也不是真的勝了,隻不過陰謀詭計你略勝一籌而已,到時候莫說天下人不會承認,隻怕還會成為千古笑柄。”

刀皇聲音依舊是冷冷的:“陰謀詭計又怎樣?他辛乘龍用起陰謀詭計,隻怕不比老夫差了哪裏去。馬先生,無須廢話,你還是先想想自己躺在哪裏比較好,待回省得老夫廢功夫抬你了。”

馬日浩使勁壓下那狂跳的心,波瀾不驚地道:“話又說回來,若是前輩你真有把握取勝,自然就不需要這麽大費周章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前輩練刀多年,竟然還跳不出自己的圈子,竟然還戰勝不了自己,真是貽笑大方。我勸前輩也不用去比試了,因為你已經輸了。”

刀皇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黑蝙蝠’!果然有些見地。老夫縱橫西域中原,人人皆說老夫卑鄙無恥。可是老夫就是再卑鄙,也絕對不會拿許邵來威脅。你當老夫不知道麽?你們帶著這個子,九月七日出的納無,走的西麵的藏青山路……”

他娓娓道來,他們一行人下江南的路線竟然一點不錯。馬日浩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些路途是他們臨時決定的,連辛乘龍都毫不知情,這刀皇又如何知道了?

隻聽刀皇又道:“你們這些把戲,老夫都一清二楚,若是老夫要耍手段,斷然不會等到今天。馬先生,你說是不是?”

馬日浩突然啞口無言。刀皇說的一點不錯,若是想半途截下許邵,先別說刀皇在明他們在暗,就是正麵群毆,也不可能是他對手。想到此,馬日浩訝道:“那前輩今晚令晚輩來此,是為了……”

刀皇見馬日浩不答,歎道:“老夫盼望今日一戰,已經好久了。辛乘龍是當今世上,唯一刀法可以與我相提並論的人。今日馬先生你帶這個子前來,擺明了要帶他去見辛乘龍,當此關頭,老夫萬萬不會允許。”

“剛才馬先生也說,嶽須公平,若是辛乘龍因為他女婿影響了他的刀法,老夫即便是勝了,也隻怕會悔恨一世。馬先生,我看你還是帶著這個子走吧,現在離開,老夫絕對不會跟你為難。”

這席話說出,馬日浩更無話可說。這刀皇對武學的癡迷,隻比南宮狼更甚。他沉思半晌,想到自己本來就是要許邵回去的,隻是抗不住那子苦苦哀求才心軟。若是當真因為許邵在此而影響了辛乘龍,他可當真萬死莫贖了。事關重大,眼下許邵又在刀皇手上,自己也沒辦法不答應。

於是點點頭道:“許邵來隻是為了見見嶽父,很可能這一麵就是最後一麵。不過事已至此,馬某無話可說,這就帶著許邵回去。”刀皇道:“很好。現在我把這個孩子交給你。可是馬先生你當真遵守諾言麽?”

馬日浩哼一聲道:“馬某在江湖上所作所為,有口皆碑,隻怕還沒到說話如放屁的地步。”刀皇嘿嘿笑道:“那好極了。”

手一推,許邵竟然輕飄飄地飛了過來。馬日浩雙手一接,隻覺得雙手一沉,許邵的身軀竟然重逾千斤。他心中一驚,雙膝微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穩穩將許邵抱在手裏。刀皇這輕輕一推,竟然有如此後勁,難怪其縱橫西域中原也無人能擋。隻聽許邵叫了一聲“姐夫”,然後緊緊拉著他的手,才知道剛才那輕輕一推間,許邵的穴道已然解了。

許邵既然已經到了他的手裏,便有恃無恐了。他低聲詢問道:“你沒事麽?”許邵搖搖頭,道:“沒事。姐夫,我不要回去,我要去看嶽父……”

馬日浩道:“你這個孩子,怎麽如此不懂事?”許邵哇地一聲哭道:“我隻遠遠看著嶽父就好,我不會讓他知道我在旁邊的……姐夫,求求你了……”馬日浩怎麽敢答應,隻是輕輕拂著他的背。

他現在膽子大了些,抬頭向刀皇,大聲道:“晚輩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賜教。”刀皇“哦”了一聲,道:“說吧。”

馬日浩先沉默了一下,然後慷慨jī昂道:“前輩你為了這番比試,可說是費盡功夫,力求公平一戰,連這個孩子的影響都算進去了。可是前輩你殺淮海滿門,燒了伏虎山,滅了蓮花堂,連羅刹羅大俠極其十歲幼女都不放過,就是為了jī辛前輩一戰麽?你為了一己sī欲,如此草菅人命,不怕江湖人所不齒?”

刀皇先是一愣,既而哈哈笑道:“不錯。這些你想必是從南宮狼那子那裏聽來的是吧?他對我有太多的誤會,說話言語難免有諷刺貶低之意。我當年敗在辛乘龍手下,是我自己學藝不精,那也就罷了。可是淮海派,伏虎山枉稱名門正派,對老夫連連痛下殺手。連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蓮花堂也參與了進來。”

“好,哈哈,真是好極。雖然老夫受了內傷,斷了一條胳膊,可是憑著那區區幾個跳梁醜,老夫還不放在眼裏。但是,就因為他們,老夫平白無故耗損了整整十年的功力!你說,他們不該死麽?若不是那南宮狼相救,我這條老命就送在蒼莽山了!你們中原人士向來滿口仁義道德,怎地做起事情又如此殘忍嗜殺?呸!我滅他們滿門,隻怕這懲罰還輕了些。”

馬日浩冷哼一聲,道:“十二年了,當年的罪魁禍好多都埋入黃土,你殺的人裏麵多少人對十二年前一事毫不知情,但也死在前輩你的刀下。你不問青紅皂白,殺一通,還說他們該死?”

刀皇眸子一翻,嘿嘿冷笑道:“要教訓老夫,還輪不到你!老夫行事向來如此,你若不服,盡可替他們報仇,看看你是否能贏過老夫手裏的‘瘋魔刃’?嘿嘿,中原西域,還沒幾個人能跟老夫這樣說話,莫非你當真活的不耐煩了?”

馬日浩將許邵往懷裏拉了拉,道:“打架我不是前輩對手。隻是子幾個問題憋在心中,實在不吐不快。這三派人士做下卑鄙無恥之事,落的滿門皆滅的下場,也倒罷了。可羅刹羅大俠又何時得罪你了?你殺了他還不夠,連他女兒都不放過,當真是英雄好漢!久聞刀皇大名,如今一見,竟然是欺淩弱之輩。馬某原本尚以為前輩雖然戀武成癡,可終究也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如今一見,竟然是個做事不擇手段,殺人不眨眼的老匹夫!”

他言語一出,立時做好後躍的準備,若是刀皇大怒拔刀,他立即就跑。

刀皇氣得胡子都哆嗦起來,說話也顫抖著:“黃口兒,你……你……,嘿嘿,那羅刹是個什麽狗屁東西,耍兩下子江湖上賣藝的把式,就妄自尊大起來。實在枉稱‘開山刀’,老夫殺他,隻怕還沒這個興趣。中原人士向來精通於栽贓陷害,想不到連這一樁案子都栽到老夫頭上。哈哈,好,哈哈,好極了!不錯,案子是老夫做的,你待怎地?你出言不遜,詆毀老夫,今日豈能饒你?”

他說話時狀如瘋虎,雙目血紅,隨手一抽腰間的瘋魔刃,刷刷刷,三聲刀響,那刀刃一片殷紅,狂卷勁氣,jī射而來,那陣勢不把馬日浩劈成兩半不罷休。

馬日浩心中大驚,腳下一點,左手夾著許邵倉皇後退。轟隆一聲巨響,腳底下的墳頭開了個一丈方圓的洞,裏麵的棺材都碎裂開來,月光中依稀露出骷髏白骨的影子。那情景實在是說不出的可怖。馬日浩雖然有所準備,但是還是沒想到刀皇的刀竟然如此快、準、狠。若是自己退慢了半刻,這個洞就不是開在墳包上,而是自己身上了。

刀皇哇哇怪叫,手裏的刀一點不停,一片殷紅四下裏分飛著,在周圍圍成一股厚厚的氣網。那瘋魔刃果然不同凡響,氣勁四射,比南宮狼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刀鋒幾次都堪堪貼著馬日浩黑衣服劃過,隻消再近兩寸,就是開膛破肚之禍。那劃破的衣衫四散分飛,宛如黑色的蝴蝶。

那片殷紅如血,仿佛一個噬血的怪獸,張牙舞爪的撲過來,在黑夜裏,月色的反光下,顯得分外恐怖。明月當空,皎潔的月色下的墳崗,襯著刀皇的一張原本慈祥的臉越的扭曲起來。

馬日浩剛開始使出拂雲手,想以柔力來化去刀皇的剛猛之力。拂雲手乃武樂山從北嶽中以柔克剛的法門中領悟出來,與太極拳的要旨相似。端的是博大精深,原本確實是這種剛猛武功的克星。今日站在刀皇對麵的若是武樂山,尚有一拚之力,但是馬日浩的火候就差太多了。

他兩隻手剛剛伸出去,那片紅竟然自己找上門來,刷刷刷刷下刀響,剛剛結好的氣網一下子就被撕開。馬日浩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尋常高手,即使是武功比自己高強許多的人,隻消自己使出這拂雲手,往往立時占到上風。這後製人,以柔克剛的武功確實讓許多人聞風喪膽。而今日別說製人,若是縮手慢了些,那兩隻手可就留在這墳崗了。

馬日浩不住倒退,身形飛後移,腳下卻十分利索。這墳崗地麵自然青磚墓碑碎石雜草一堆一堆凸不平,但是馬日浩那“飛仙步”也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後退時背後也仿佛生了眼睛一般,果然不愧“黑蝙蝠”之稱。

漸漸地,馬日浩離那片紅越來越遠,心裏才狠狠的狂跳了幾下,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而許邵也在此時才驚呼出聲。這刀皇的瘋魔刃,實在不容覷,每一刀讓對手產生和死亡接近的感覺。單單憑著刀上的氣勢,他馬日浩現在想來,腿都不禁微微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