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誠推開門從外麵進來,身上多少帶著幾分伴有醉意的酒氣。

客廳裏的燈雖然開著,但是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他覺得李思璿應該是已經睡下了。

他本就是一個安靜的人,所以並不會發出太大的響音,從而打擾到他熟睡的妻子和孩子。

換上拖鞋,身子非常沉重的坐在沙發上。

他略顯木納的目光,則在漸漸變作空洞。

很多人都說他就是一塊木頭,因為他很少會去想一些事,也根本藏不住什麽事。

但是這一次,蘇浩突然打電話給他,且語氣嚴肅地讓他不要帶著李思璿一起,他就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然了,他在之前根本就猜不到是什麽,隻是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他的生活或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事實上也正如他感覺到的那樣,當李帥和蘇浩說完那些事情後,他隻覺得腦袋“嗡嗡”的,一些原本被他所遺忘的經曆,又一股腦的湧現出來。

世間即將毀滅,所有空間也將一一破碎消失。

鬼物大軍即將突破第三域的封鎖,需要有人站出來,去為能做些什麽的人爭取時間。

而在他們平淡安逸,並且被幸福所包圍的這幾年裏,真正的蕭陌仍在同那些該死的鬼東西們進行著抗爭。

他聽到後心裏麵非常的難過,甚至完全可以用痛苦形容。

曾經那個立誓要掃盡天下鬼物,以作為驅魔人為榮的自己,仿佛已經逝去了多時。

“我該怎麽辦?”

從沒有什麽時候,他向現在這般感到迷茫。

即便如當年,他被困在原野村,被困在那個幾乎密不透風的山洞裏時,他都不曾有哪怕絲毫的迷茫與退卻。

他想的都是,總有一天,他會將那些遊蕩在村落之中的鬼物消滅,總有一天,他會成為世上最為出色的驅魔人。

那是他的夢想,那是令他想想就為之心潮澎湃的夢想。

但是現在……夢想仿佛不再是夢想,反而成為了擾亂他的心魔。

或者說,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孤零零,行走於塵世間的陳誠。

他有了妻子,他的女兒在下一個將滿一周歲。

一邊是夢想,是朋友,是恩人。

一邊是家庭,是親情。

看似是一道二選一的選擇題,但顯然沒有人能準確無誤的回答的出來。

因為或許走了,就再也回不來。

因為或許留下,就再也無法擺脫心魔。

心裏麵痛苦的在翻攪著,而這時候,一聲門開的響聲,令他的腦袋不由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便見李思璿從臥室裏走了出來,隨後來到陳誠的身旁。

“老婆……”

陳誠有些哽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就是快木頭呀。

從蘇浩打電話給你之後,你的種種表現就能猜得出來,肯定是出事了。

我雖然不太確定,但也能夠猜的八九不離十。

現在看到你這樣,就更猜得到了。

看來李帥這麽多年碎碎念的事情是真的了,既然那個蕭隊長是假的,那你見到真的蕭隊長了嗎?

他還好嗎?”

陳誠像是一個悶葫蘆,搖著頭卻一言不發。

他在想,他要如何將這殘酷的真相說出來。

但顯然,他並沒有說出來的勇氣。

“不想說就不要為難自己了。

既然是蕭隊長的事,那就是咱們家的事情,當年如果沒有蕭隊長,也就不會有我們現在,更不會有我們這個家。

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我做不出,你更做不出。

老公,到什麽時候你都要覺得,我和孩子是你強大的支撐,是你最強力的後盾,但不是你的負擔,不是捆縛住你的枷鎖。”

說到這兒,李思璿突然一把抱住了陳誠,然後說道:

“無論多久,我和孩子都會等著你回來。

所以不要在為此糾結,為此痛苦什麽了,遵循著你的本心,去做你自己吧。

你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陳誠同樣緊緊的抱著李思璿,他什麽也沒說,隻是不停在努力控製眼淚的點著頭。

一條幾乎沒什麽人的路邊,擺放著一張半米高矮的四方小桌。

夏天騏李帥小跟班三個人,圍著桌子坐在三個小馬紮上,聊著天,吃著串,喝著啤酒。

“小跟班,你猜一猜,後天除了我們,還有誰會跟我們一起?”

“猜不到。”小跟班搖了搖頭,或許是對於擼串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她幾乎什麽也沒吃。

“小子,那你來猜一猜。”

李帥見小跟班不接他的話,他又將問題拋給了坐在他對麵的夏天騏。

“我覺得除了那個叫蘇浩的人以外,應該都會來吧。”

“哦?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因為如果是我的朋友,他們一定會來的。

反正我個人是這麽覺得。”

夏天騏回了李帥一句,然後又打開一瓶啤酒,遞給了李帥:

“我對他們完全不了解,所以這種事問我,或許得不到什麽太好的答案。

那你呢帥哥?你覺得你這些朋友會有幾個來的?”

“一個都不好說。”

李帥搖了搖頭,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吹瓶。

夏天騏沒有陪他一起,而是等著他喝光一瓶,又問道:

“你們難道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嗎?為什麽對他們這麽沒信心?”

“如果換做是幾年前,帥哥敢拍著胸脯說,除了蘇浩,所有人都會來。

甚至都不需要理由,甚至就告訴他們,去了就是死路一條,所有人也都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但是現在不同了。

因為環境變了,人也會變化。

以前大家是同一個夢想,視彼此為羈絆。

可如今,他們的羈絆不再是我們這些朋友,而重新回歸到了他們的家人,愛人身上。

我們的感情依舊深厚,不可動搖,但是很多事情,已經不單單是自己能夠決定得了的。

總而言之,帥哥告訴你一句至理名言。

什麽是生活?

生活就是從一個大籠子裏,鑽進了一個小籠子裏,然後再從一個小籠子裏鑽進更小的籠子裏,直到不給你留半點兒能夠自由活動的空間為止。

所以到底是什麽情況,真的是不好說。”

李帥的語氣,一直痞裏痞氣的並不嚴肅,但是細想想倒還真蠻有道理的。

生活賦予你何種身份,你就要承擔起何種責任,而責任就是壓在你身上的東西,就是一條纏住你的繩索。

你身上的背負的東西越多,你就越不能去釋放自我。

但是話雖然這麽說,可隻要活著就不可能不被束縛,所謂的自由,隻是對比著來說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