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來惡客,得授九劍(下)

田伯光見了那人之後,先是一頓,然後竟驚的向後退了一步,張開了大嘴,小聲問道:“敢問……可是風清揚,風老前輩?!”

“算你有見識!”沈圖退去身上的破爛衣服,道:“這便是我華山的風太師叔了。”

田伯光心中暗道:“聽說華山派前輩,當年在一夕之間盡數暴斃,隻有風清揚一人其時不在山上,逃過了這場劫難,原來尚在人世,但說甚麽也該有七八十歲了,武功再高,終究精力已衰,一個糟老頭子,我怕他個屁?”想到此節,他才緩了過來,對風清揚道:“風老前輩,你是出名多年的武林名宿,想必不會和我這後學小子一般見識,您若是出手,未免有失身份!”

風清揚搖了搖頭,眼光直接略過了沈圖,看向了令狐衝,低聲歎道:“你這小子,太不成器!我來教你。你先使一招‘白虹貫日’,跟著便使‘有鳳來儀’,再使一招‘金雁橫空’,接下來使‘截劍式’……”一口氣滔滔不絕的說了三十招招式。

沈圖知道這些招式令狐衝都是會用的,在之前兩人比試的時候,沈圖見他用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三十多招連成一片使出,在沈圖的印象裏還沒有過,就見令狐衝在那裏演練了一邊,中間連接生硬的很,有些地方甚至沒有辦法直接跟上,隻能斷了再重新開始。可那田伯光怎麽能給你重新開始的時間?

風清揚看了,直接罵道:“唉,蠢才,蠢才!無怪你是嶽不群的弟子,拘泥不化,不知變通。劍術之道,講究如行雲流水,任意所至。你使完那招‘白虹貫日’,劍尖向上,難道不會順勢拖下來嗎?劍招中雖沒這等姿式,難道你不會別出心裁,隨手配合麽?”

這一言登時將令狐衝點醒,隻見他長劍一勒,自然而然的便使出“有鳳來儀”,不等劍招變老,已轉“金雁橫空”。長劍在頭頂劃過,一勾一挑,輕輕巧巧的變為“截手式”,轉折之際,天衣無縫,心下甚是舒暢。當下依著那老者所說,一招一式的使將下去,使到“鍾鼓齊鳴”收劍,堪堪正是三十招,突然之間,隻感到說不出的歡喜。

這是令狐衝忙跪在老者身前,磕了三個響頭,“多寫太師叔指點!”

風清揚道:“我之前也見過你於圖兒比劍,和你比劍時,他用劍雖是稚嫩,卻沒有羈絆,一招一式用來也是灑脫,可你卻是迂腐不化,每一招式中的匠氣太甚,如今雖是好些,可惜其中斧鑿痕跡太重,也太笨拙。不過和高手過招固然不成,對付眼前這小子,隻怕也將就成了。上去試試罷!”

沈圖見令狐衝又與那田伯光殺到了一起,便移步到了風清揚的身邊,笑道:“太師叔,您這也太過偏心,怎麽隻指教了令狐衝,卻把侄孫我給丟在一邊?”

風清揚笑道:“你這小子靈活有餘,但基礎不足,即便是指導了你,也隻能和那田伯光鬥個平手,難以獲勝,那豈不是浪費時間,老夫想著借這令狐衝的手逼迫這田伯光發個毒誓,若不取勝,豈不是無從說起?”

令狐衝領悟了風清揚說的“行雲流水,任意所至”之後,那腦海中的劍招就沒停過,似乎要一起宣泄出來,導致他如今和田伯光打一百餘招,隻因最後內力不濟,被田伯光尋了個破綻,棄刀縱身,雙手扼住了令狐衝的喉頭,性急的喝到:“你不隨我下山,老子便殺了你!”

沈圖見令狐衝危險,忙大喝一聲:“田伯光!看劍!”

這時田伯光手中沒了兵刃,眼見那沈圖長劍就要近身,田伯光原本可以用令狐衝擋劍,但他心中一發狠,一咬牙,暗暗歎了口氣,將令狐衝丟在一邊,腳下一鉤將彎刀拾起,擋住了沈圖的攻勢!

待令狐衝脫身之後,便要再次上前搶攻,隻聽風清揚又對他罵道:“蠢才!手指便是劍。那招‘金玉滿堂’,定要用劍才能使嗎?剛才隻要你以手作劍,點了他的膻中穴,他還豈能如此活蹦亂跳?”

這話不光令狐衝聽見了,沈圖和田伯光也聽見了,沈圖心中發急,暗道,“等我點了他之後再說也不遲啊,如今這田伯光有了防備,卻讓我怎麽再用那一招?”田伯光也確實有了防備,交手之時,也時常記得護住自身的要害,尤其是膻中穴!讓沈圖幾次無法得手!

雖沈圖拿不下田伯光,可田伯光也拿不下沈圖,就在兩人來回僵持之時,沈圖這邊記起玉女劍法中的一招“冷月窺人”,這一招原是罩住敵人上身,趁機攻敵小腹的,可沈圖生生試了個顛倒,他將手中寶劍瞄向了田伯光的下身,好幾次便要讓他斷了是非根,這一下便激的田伯光心中冷汗淋淋,口中怒罵不已,卻也隻能側身回刀抵擋!

沈圖趁著田伯光側身的機會,連忙抬腿向前大邁了一步,和他平齊,右手劍作勢要撩,田伯光反轉胳膊要擋,卻不想沈圖這一招乃是虛招,為的就是誘他中門大開,這時,沈圖左手劍指由腰下亮出,快速點了田伯光的膻中穴!

田伯光中了這一指之後,悶哼一聲,委頓在地,隻見這**賊蜷縮在地,不住輕輕抽搐,雙眼翻白,不多時,便已暈了過去。

風清揚點了點頭,對令狐衝道:“這圖兒的‘冷月窺人’可算是出師了,可惜後麵的那一指力道差了些,原本能讓他昏一個時辰的,如今也隻有半個時辰了。”

沈圖笑道:“初學乍練,讓太師叔見笑了。”

令狐衝這才安下心來,這時卻留意到了沈圖對風清揚的稱呼,忙到:“你真是我華山弟子?”

“你難道一直就沒信過嗎?”沈圖驚道,“那你還與我切磋的那麽起勁?”

令狐衝笑道:“那是見你能隻用幾個月時間便習得劍術,我實在不忍你這樣的奇才得不到傳授,才想著留你下來,等師傅來時,說什麽也要讓師傅收你,結果你前腳剛走,我師父便上來了,可聽我說了你的事情之後,說什麽也不同意讓你拜入門下,還說這是左道大防,義理之爭,容不得人情,又說,如果如果是幾個月前,定是要收你的……”

“哼!”風清揚冷哼一聲,“不愧是嶽家傳人,這麵上的做派做的十足啊!圖兒倒也不用可惜,我劍宗的用劍法門勝他氣宗百倍,可惜你基礎薄弱,又非那田伯光的目標之人,若不然,老夫又豈能傳這氣宗的人武功,怎奈隻有讓他勝了,才能逼迫那田伯光發下毒誓,不使他泄露了老夫在世之事!”

令狐衝聽得他辱及恩師,心下氣惱,當即昂然說道:“太師叔,我不要你教了,我出去逼田伯光立誓不可泄漏太師叔之事就是。”

風清揚一怔,已明其理,淡淡的道:“他要是不肯呢?你這就殺了他?”

令狐衝躊躇不答,心想田伯光數次得勝,始終不殺自己,自己又怎能一占上風,卻便即殺他?

風清揚道:“你怪我罵你師父,好罷,以後我不提他便是,他叫我師叔,我稱他一聲‘小子’,總稱得罷?”

令狐衝這才應道:“太師叔不罵我恩師,徒孫自是恭聆教誨。”

“圖兒,你且在洞口看著那田伯光,莫讓他醒來之後鬧事。”風清揚吩咐過後,才帶著令狐衝進了孔洞,去了那處山洞。

沈圖心中雖有些不是滋味,怎奈欲學那“獨孤九劍”,就必須在風清揚的心中留下好印象,否者,這令狐衝資質也不錯,他又怎麽會看上自己?雖說是自己占了劍宗的便宜,但這令狐衝怎麽說也是華山的弟子,到了危難的時候,那還分什麽劍宗氣宗?沈圖看風清揚為了讓令狐衝逼迫田伯光是假,不能與人動手也是假,倒是為了尋個傳人才是真!且不光是要傳自己一個,而是要劍宗氣宗一起傳!

就在沈圖在這裏想七想八的時候,,就聽那邊田伯光“哼”的一聲醒了過來,坐起了身子,對沈圖苦笑道:“你這人真的是那時候的道人嗎?怎麽隻短短幾個月的光景,就把這一手劍法練得這麽嫻熟?連我都著了你的道?!”

“隻是手熟而已。”沈圖笑道,見這田伯光仍是一臉的苦澀,又佯裝不解的問道:“你怎麽想著要來華山,還要硬帶走令狐衝?”

原本田伯光還在那邊有些哀怨,一聽沈圖問道這事,隻見他惱道:“還不是那個小尼姑儀琳,她要見令狐衝,無奈自家臉皮薄,便……便讓我來請這令狐衝!”

沈圖睜大了眼睛,笑著揶揄道:“難道你這號稱萬裏獨行的田伯光,對那儀琳動了真心,一番求不得之下,化欲念變作愛意了?否則,怎麽又心甘情願的聽她指使?”

田伯光見這沈圖與那令狐衝相交甚好,按這沈圖與那風清揚的關係來看,與這令狐衝還有同門之誼,心中便有了計較。隻見田伯光向著沈圖躬身施禮說道:“還望沈道長出家人以慈悲為念!救我一命!”

“你這又說的哪般話?”沈圖連忙繞過這一禮,問道,“我隻通道術皮毛,怎麽說能夠救你?”

田伯光捋起衣衫,袒**膛,指著****之下的兩枚錢大紅點,說道:“田伯光給人在這裏點了死穴,又下了劇毒,被迫來邀令狐衝去見那小師父。倘若請不到,這兩塊紅點在一個月後便腐爛化膿,逐漸蔓延,從此無藥可治,終於全身都化為爛肉,要到三年六個月後,這才爛死。”

沈圖看了眼那紅點,手指往田伯光手腕上搭去。田伯光為了證明自身說的沒錯,也不懼沈圖做什麽手段,反正隻有這個把月的命而已。

沈圖探視一翻之後,點了點頭,道:“你倒是說的不假,體內也確實有了劇毒,可你為何不去找人解救?聽聞江湖上有一個‘殺人名醫’平一指的,有他出手,定可救你!”

那田伯光聽了之後,頓時哈哈大笑道:“我田伯光自認不是什麽好漢子,隻是個好色**人,但也知道不可枉殺無辜!那些女子雖被我汙了身子,可你聽聞那個是我殺的?我這刀,隻殺該殺之人,如果為救自己便去開那殺戒,便與山林中的豺狼虎豹,又有何區別?”

沈圖聽了,忙拍手叫好,笑道:“好!隻為你這話,就是令狐衝不隨你下山,我也定要救你一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