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於嗟乎,不承白輿!(6)

黑龍完全化作大鼎的時候,白輿已經累到筋疲力盡,氣喘籲籲的走下了祭壇來,沈圖連忙上去,傳過去一道元氣,幫助白輿穩住自身,白輿深吸了一口氣,緩了過來之後,對沈圖輕聲道:“你們把鼎帶到外麵的機關屋上,我來吧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一一講給你們聽。”

話說完,白輿轉頭,喚何舅隨他一同準備機關屋去了,而沈圖等人望著黑色的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種笨重的東西如何拿出去?”疾鵬有些不滿的說道,“我們又不是苦力!”

“也不麻煩,隻要放在天書世界裏就好。”沈圖笑道。

姬良搖了搖頭,指著那鼎對沈圖道:“不過我此時想知道的是,那條黑龍,究竟是什麽?為什麽它會變成一個大鼎?還有,這個又能做什麽?”

沈圖對此也是完全糊塗,一時間也沒有答案,隻能是搖頭不語,將鼎收入了天書之內後,和水鏡,姬良以及疾鵬一起走出洞去。

外麵,何舅和白輿早就站在了一個機關屋之前,等候著眾人。

“你把鼎安裝上去吧。”白輿對沈圖說道。

沈圖登上了機關屋,按照白輿的指示,在機關屋後麵的小閣樓處,將大鼎從天書中放了出來,那大鼎就如同是沒有實質一般,緩緩自閣樓的木板沉下,最終融進了機關屋裏去了。

“這是……”沈圖又是吃了一驚,這鼎竟然可以從實化虛?

白輿卻對此沒有什麽異色,隻是點了點頭,示意眾人一起登上機關屋去。

“老夫昔日在墨家擔任見習機關長的時候,正是秦人開始侵襲六國的時期,那時候,盡管秦人的軍隊實力冠於山東六國,可是齊楚燕趙魏韓六國加起來,在我們墨家的配合下,還是讓秦人出關時大大的吃了不少虧,幾年之內,不敢窺視東方。”

白輿一邊讓何舅演示如何操作機關屋,一邊講起了自己的呃昔日往事來,“我們墨家當年,在六國之內,可謂意氣風發,被六國百姓稱之為義士,這是墨家至高無上的榮譽,當時,人人都沉浸在勝利的歡樂中,我卻對偶然出現的怪異現象發生了興趣,便邀請了同門,前往探查,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了秦人的踏弩!當時,秦人的踏弩部隊還不是很成熟,體型還小,雖然同門也許意識不到它的可怕,但我卻一連三天沒有合眼!秦人,竟能創造出這麽可怕的機關術猛獸,他們不久就要吞噬我們的血肉!於是我便前往拜見夫人,請她下令,讓墨家恢複曾經使用過,卻又被禁止的機關術,以便未來對抗秦人,但是夫人拒絕了,理由是,墨家世代相傳的大義!”

白輿清咳了一聲,示意姬良和水鏡上前試試操縱機關屋,而後接著又講了起來,“老夫當時還很年輕,所以雖然沒能達成目的,卻也不甘心就此放棄,於是,老夫便開始私下秘密研究起墨家收藏的機關術記錄,希望從中尋找對抗秦人的方法,而其中牽涉大型機關的動力來源,這才是整個工程裏麵最為重要的地方,墨家的眾多竹簡中,唯有夫人的夫君輔子徹所遺留的竹簡內,提及了戰鬥機關術的使用,這讓當時尚屬於弱冠之年的老夫,簡直是欣喜若狂,接連數日沉浸其中,終於,在機關術製造上有了大收獲,而老夫更在一次閱讀中,無意發現了夫人秘密收藏的一份竹簡,那上麵,夫人的父親曾經提到了一種叫做‘黑火’的神秘能源!那竹簡上說,這種能源是無窮無盡的,而且力量巨大,也能用於任何地方,實在是大型機關術上最為緊迫需要的東西!

“原本,老夫是想再多研究一段時間的,可是秦人的機關部隊已經成型,可是進軍韓國邊境,而踏弩的第一次出戰,便將韓魏聯軍打的落荒而逃,事已至此,老夫也無法安心研究下去,於是老夫便將自己的研究成果,盡數奉上給夫人和當時的師兄們,希望他們能改變想法,立刻建立起屬於墨家的戰鬥用機關部隊,以對抗秦人的威脅,哪知道,大家毫不領情,不但要求老夫將研究的竹簡悉數上交,還要求老夫停止一切機關術方麵的研究,老夫不能理解為何他們會有如此舉動,又不甘心自己的研究毀於一旦,便與夫人據理力爭。唉,當年也是年輕氣盛,生氣夫人無法理解老夫的苦心,於是在夫人麵前,憤而發誓,以後再不相見,便收拾了行裝離開了墨家,一方麵繼續研究改良機關術的方法,一方麵也在尋找夫人父親竹簡中所提及的黑火,後來老夫去了洛邑,才在無意中發現,黑火早已經和九州之金融為了一體,化作了鎮守天下的周鼎了!”

“這麽說,那口鼎,便是那個天下九鼎了?”沈圖驚愕問道。

水鏡這時吐了下舌頭,“沒想到我闖禍厲害,老前輩比我厲害百倍,居然連天下九鼎都敢偷!”

“嗬嗬,老夫那時候年輕氣盛,也沒有多想什麽,隻是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想要完成的事情即使遇到再大阻力,也絕不後退!”回憶起年輕時候的往時,白輿似乎變了一個人,又垂暮之人,變得意氣風發起來,“現在雖然想起來,似乎荒唐的很,可是,假如能讓老夫再次選擇的話,老夫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情!”

白輿捋著胡須,說道:“當時,老夫趁著秦人還未曾注意到周鼎的奇妙之處,就設法潛入了洛邑之中,偷梁換柱的總算是好不容易帶走了一口大鼎,然後,就回到了這座山穀,埋頭做起了研究,隻要老夫設計的機關屋使用了周定作為能源,就能發揮出十成十的力量,成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利器!有此利器,何懼秦人!!”

“你……還恨墨家嗎?”沈圖這時問道。

水鏡也悄聲道:“前輩,我覺得墨家確實對不起你,先前聽人傳說秦人的機關術是你傳播的,我現在知道,那人絕對不是前輩!”

“唉……”白輿先是悲憤的長歎一聲,又苦笑了一下,看著沈圖,“我和墨家的恩怨,豈是一個恨字就能說的明白?更何況,字一腔熱血進入此地,已然過去數十年,一頭青絲也變成現在的華發皓首,哪裏還有什麽恨?老夫在建造這些孩子的時候,心中便隻想著,待大功告成,若夫人他們願意,老夫立刻便帶著這些孩子出穀,為墨家和夫人而戰!哪知道,日月如梭,時光荏苒,這顆心都冷了下來,人也老了之後,卻隻想著能在這穀中能安度餘生便是了,以沒了那時的雄心壯誌了……”

“可……可秦人現在大軍壓境,墨家很危險,難道前輩真的見死不救?”水鏡急了起來。

可是姬良卻伸手拉住了水鏡,他和老人對視了一陣,嘴角現出一絲溫暖的笑意,老者的臉龐也舒展開來,猛地兩人發出了會心一笑,那老者更是笑的整個人都震顫了起來。

“在這個年紀,還能遇到知己,人生也不算是白過了!”白輿大袖一擺,站在了機關屋的前方,“來吧,這孩子便送給你們了!帶著他去見夫人吧!然後,讓他去征戰天下!名震九州吧!不要像老頭子一樣籍籍無名的老去!去尋找其他的周鼎下落吧,讓這些孩子都能擁有強勁的身體,與秦人廝殺,便是粉身碎骨了,也不枉他們到世上走上一遭!若是,是不可為,你們便逃吧,或者來這個山穀,陪我老頭子一起過段寧靜的日子,切不要吧活生生的性命拿去為一個行將朽木的門派做了殉葬!”

沈圖此時笑道:“放心,不會的,在來此之前,貧道已經和夫人說清楚了退路,墨家亡不了,放心就是了。”

“此話當真?”白輿激動的睜大眼睛問道。

“當真!”沈圖鄭重的點了點頭。

白輿哈哈大笑了一陣,從袖中拿出一個木盒,交給了姬良,道:“人生難得一知己,小子,老夫看你順眼,這些心得便交給你把!”

姬良點頭接過。

白輿從竹簡盒中拿出一捆竹冊,拿在手中摩挲了片刻,輕輕說道:“這裏麵,數十年來,我一直想對夫人說的話,請告知夫人,白輿對夫人的養育之恩,從未敢相忘,也不能相忘,數十年間,白輿從未有一刻未將‘義’字從心中放下,務必請夫人念在白輿垂垂老矣,再不複當年好景的份上,將之讀完,如果,能按照上麵說的去做,墨家還有一絲希望,反之,便請夫人將之付之一炬,隻當白輿死了便好。”

說罷,白輿將這份竹簡交到了沈圖的手中,鄭重的拍了拍沈圖的手!

沈圖點頭應允。

白輿指著盒中另外兩捆竹簡,對姬良道:“這些,便是老夫的畢生研究的心血了!小子,你實在是和老夫的脾氣,就當作是臨別的紀念,好好研習,將來……唉,看你自己的選擇吧!”

水鏡此時猶豫的說道:“前輩你不和我們一起去見見夫人嗎?也許見上一麵,一切誤會都解開了,也說不定呢?”

沈圖和姬良俱是搖頭。

白輿更是哈哈一笑,“不見,不見了……放不下的,終究帶不走,不何必流連不去?要給的已經給了,要說的早就說了,還需要再見什麽?我這白發人,就不去夫人麵前丟人現眼了吧,何舅,你同他們一起去吧,這機關屋的操作術,便有你好好的教授給這小子和這丫頭,等他們學會了,你想回來也行,想回故鄉去也行,隨你喜歡了。”

“何舅一定回來侍候師傅!”水魚民何舅恭敬的說道。

而那白輿,則是歎息的搖了搖頭,輕撫著機關屋的內壁,淡淡說道:“停下吧,你們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帶著這個孩子去吧,讓他至少能有個大顯身手的機會,他是為了這個才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