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交交黃鳥，止於桑(2)
白晝，終於在雙方的翹首以盼中，降臨了！
機關穀很是隱蔽，不過，那是相對普通人而言，對於軍隊，這一帶的群山隻有難行和易行之別，隱蔽？隻要它還在秦國版圖上，便沒有一絲隱蔽可言！
周圍延綿的群山中，開始回蕩起悠長而悲壯的號角聲，無數的兵刃，反射著朝陽的光輝，將整片機關穀，印作了鐵和火的顏色，明亮的刺眼，而緊跟其後泛起的黑色旗幟，卻又讓觀察的眾人生出天地皆暗的錯覺來！
如同奔雷一般的轟鳴，在這個時候滾滾而來，撼動大地，讓山林為之瑟瑟發抖！
餘音尚未停歇，渾厚的號角聲已經二次響起，馬蹄聲，步伐聲，鼓點聲，渾濁的聲音揉成一起，旋律逐漸清晰起來，激起了天地的應和，回蕩在雲山之間！
“秦人來了！”
白輿站在望樓之中，站在桑紋錦的背後，心中頓時一顫，仿佛，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那是，也是如同今日一般，年輕的自己站在夫人的身後，麵對如此浩蕩的秦軍，隻不過，夫人依舊還是那時候的夫人，而自己，卻已經滿頭華發，垂垂老矣……
“夫人，老夫的機關兵，還能頂住一段時間，您……”
桑紋錦搖了搖頭，“我是不會再逃了，如今，墨家弟子都已經在海外安全了，有禽兌和姬伯常看著他們，自是不用我再擔心了，隻是放不下你們這些人罷了。”
“夫人！”中行憲急道，“再不走，可就來不急了！”
桑紋錦依舊不為所動，她看向了一邊的沈圖，問道：“沈先生，可否……”
沈圖現在臉色很是難看，如今墨家這機關穀裏百十人還未有一人喪命，便是因為沈圖出手的緣故，又是戰場救人，又是療傷，沈圖幾乎要耗盡自己多餘的元氣，此時除了必要穩定黃芽金丹的元氣外，沈圖已經沒有了餘力，他苦笑道：“夫人，他們自己不肯走，我又能有什麽法子？除非夫人和他們一起離開！”
桑紋錦還沒有回話，眾人便已經看到了山下的秦軍開始了異動。
打頭陣的是巨雷部隊，他們震動了大地的腳步聲，此時已經沿著山路傳了過來，同時，數百名秦軍甲士手持長戈弓箭，簇擁著這遠比踏弩更加巨大的機關巨獸，緩緩的出現在了周圍山路之上，慢慢的向著機關穀這邊逼近。
戰鼓聲，漸漸清晰起來，每一聲都擊打在眾人的心中！
墨家百十名弟子此時已經全副武裝，駕駛著機關屋的也都各就各位，雖然沒有周鼎黑火，可是用小妖作為動力，還是能夠發揮出那些機關屋的幾分威力，總比束手就擒來的好些，他們一個個麵容肅穆，隻是靜靜等待著時機！
鼓點開始急促起來，秦軍甲士也開始齊聲呐喊，挺起了長戈，拉動了弓弦！
弓弩手向天射出如雨的箭矢，壓製著墨家子弟的還擊，身處暗處的山穀內，卻是依然一片寂靜，隻有偶爾的幾聲悶哼，揭示著這裏或者那裏又有人被羽箭射中，而隨著這悶哼聲響，沈圖也開始忙碌起來，和初學符咒的姬良一起，照顧著這些傷員。
黑色的秦國甲士，高舉著足以庇護全身的巨大盾牌，排著密集的陣型一步一步在山路中推進，而巨雷，也開始一點點的靠近，想要用這巨大的身體，擠入山穀狹小的入口！
巨雷帶來的巨大轟鳴聲，讓穀中的墨家弟子更加的壓抑起來，他們是來學習機關術的，知道這樣的轟鳴聲代表的是什麽，秦軍已經來到了穀口！
“出擊！”白輿揮舞著手中的旗，給待命的何舅發出了信號。
秦軍再次被阻攔，何舅指揮著機關獸將穀口最狹窄的部分守住，絲毫不讓那些秦軍進入一步。
同時，中行憲也揮舞著另一麵旗幟，“發射！”
墨家弟子終於也開始行動了，一時間，臨時建造的拋石機和弓弩，以及機關屋，同一時間開始發射。
飛石第一擊，便擊中了巨雷的右側，打的那巨獸一個踉蹌，同時，飛濺的石塊落在秦軍陣中，濺起陣陣的血花！
不過，墨家弟子終究是太少了，隻有百十人而已，盡管他們已經盡力，可是，造成的威脅並不足以讓秦軍恐懼，反而激起了秦軍的凶悍之性！
秦軍口中齊聲爆喝出“秦風?無衣”，高舉起長戈利劍，紛紛衝入穀口，在這血肉和機關獸的磨盤之中，不要命的再次填入！
“夫人！這樣下去，不行啊！”白輿看著自家的機關獸越來越少，阻攔麵越來越薄弱，心中不免忐忑起來，一旁的中行憲也是急道，“請夫人下令，讓機關屋部隊出動反擊！”
“這麽快就要出擊了嗎？”桑紋錦淡淡說了一句，“再等等吧……”
“為了夫人，為了墨家，殺！”
墨家弟子中，突然飛奔出十多名弟子，一色的單手長劍，趁著秦人衝鋒時隊形混亂的一瞬間，衝了過去！
不過，隻是如同石子掉入大海一般，濺起了一滴水花後，連個漣漓都為泛起，便被剿滅了。
“這是第幾次了？”桑紋錦在心中悄悄的問自己，一個聲音突然在她的心間響起，“投降了吧，也許，還能保住剩下弟子的性命，還是說，紋錦啊，你是想用這山穀中所有的性命做陪葬不成？看著橫飛的血肉，難道你還沒有看夠嗎？”
“夫君啊，這時候，你又會怎麽做呢？”
桑紋錦閉上了眼睛，回憶起了輔子徹，“若是換成是你，是否會讓這些不懼死的人們，去做如此沒有意義的抵抗？”
桑紋錦的腦中，反複的閃現著從前熟悉的人們，突然，一個身影在她的眼前的定格，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桑紋錦睜開了眼睛，望著遠處的秦軍營寨方向，體內，一股莫名的暗流在湧動著，讓桑紋錦很是不舒服。
“他，就在那邊！”桑紋錦的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中已經想得透徹，“他要的隻是‘我’，那就讓我，來結束這場已經吞噬了無數人性命的爭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