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蕭牆內,疑心早起

先不說沈圖的河北黑木崖之行,隻說黃鍾公四人的華山之行。

這一日,黃鍾公一行六人到了華陰縣城,依照禮節遣仆人到華山派遞上了門帖拜訪,約好了次日清晨上山之後,便尋了個小店住下。

四人洗漱之後,又讓仆從去打探些江湖消息,這一路俱是如此,也探聽了不少奇聞軼事,讓四個久別江湖之人又感覺到了江湖的味道。四人便與房中歇息,這一路車馬下來,雖是四人都功夫了得,無奈年紀已老,還是被顛簸的疲累不堪。

一個時辰之後,那仆人回來,小聲的對四位莊主說道:“回老爺,今日有一隊人馬上了華山,卻是五嶽劍派的嵩山派,領頭的是嵩山派的大陰陽手樂厚,據說上山是因為沈圖沈先生與向問天勾結一事,前來質問華山掌門封不平。”

“沈先生勾結向問天?荒唐!”禿筆翁最先笑道,“如是勾結,還能把人頭給勾了去?這嵩山派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

黃鍾公倚在床榻之上,擦拭著懷中的古琴,問道:“那華山又是如何應對的?”

“華山派沒有任何回複,隻說是沈圖並未歸山,待他回山之後再做定奪。如今嵩山派和青城派都已經住到了華山之上。”

“那青城派又是因為什麽事情來的?”丹青生問道。

“還是因為沈先生,”仆從道,“那沈先生在於向問天交手時,有幾個青城派的去幫手,結果被沈先生削斷了手掌,他們叫囂著要沈先生出來補償。”

黑白子這時停下了手中的棋子,裂了嘴角冷笑道:“我看他們還是舍不得那份辟邪劍譜!都過了這麽多年,他們還不忘長青子之仇?!”

“這一路下來,聽得最多的,便是那青城派的事情,不是滅了人家滿門就是搶了人家父母,最近又聽說被一個魔頭盯上了,被每日殺一弟子。真是風雲不斷啊!”禿筆翁笑道,“那辟邪劍譜引出了這麽多事來,他們還不放棄,真不知道說他們什麽好了!”

“蠢笨之人啊!”黃鍾公搖頭笑道:“這事那華山封不平又怎麽處理的?不會還是讓他們等著沈圖回山吧?”

“大莊主英明。”那仆從諂笑道,“他們真就是這麽說的,而且已經派了人去江湖中探聽沈圖的消息,催他回山了,您可知去的人是誰?”

“誰?”

“萬裏獨行田伯光!”那仆人說個誰也想不到的人來,“這田伯光雖是換了名字,可那張臉卻是有些人識得,那嵩山派中不少人見了,便傳了出來,結果現在江湖中俱是華山派的留言,說是他們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汙,已經要脫離正道了。”

“竟然是他?!”別看這四人不入江湖的時間已經很長,可這“萬裏獨行”的名字還是知道的,那黃鍾公捋著自己的兩撇胡子,沉聲道:“這沈圖其心不小啊,居然連田伯光也能攬入門派中聽用……不對!你再去探一下,看看消息是從哪裏散出來的,我懷疑這華山中也不平靜啊!”

仆從領命出門之後,黑白子掂了掂手中的棋子,說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不至於吧,他們真下的去手?”

“你可不要小瞧了這些名門正派,別忘了當時我們之所以要投身日月神教,便是看不慣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勾心鬥角的樣子,他們使起手段來,可比我們日月神教還要狠辣三分!”黃鍾公歎了口長氣道:“隻是不知這後山,還能不能讓我四人安生的了啊!?”

“那我們明日還要上山嗎?”禿筆翁問道。

黃鍾公道:“自然是要去的,不管怎麽說,現在這沈圖還是華山中的首徒啊,隻是收留我們四個老書生的權利,他還是有的。”

另外三人聽了自家大哥的言語之後,心裏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天還沒有亮,黃鍾公四人便起身趕向了華山,一步步走來,到了山門之後,已經到了卯時,那些華山弟子們早就已經起來,該煉氣的煉氣,該練劍的練劍,黃鍾公被領到劍氣衝霄堂的時候,正好看見在演武坪練習劍法的弟子,隻是看了兩眼之後,便瞥過了頭去,心中已是了然,暗暗的歎了口氣,感覺那沈圖留在華山已經是明珠暗投了。

進入堂中,黃鍾公先是遞上了那封書信,封不平看完之後,沉吟了片刻,便笑道:“原來是江南四友四位老先生,久仰大名呀,如今華山弟子漸多,我兄弟三人皆是武夫,不通經易,急需先生教導,你等四人前來卻是了了我等華山弟子的心腹大事!”

原來那沈圖的原版書信已經讓禿筆翁給換了去,那禿筆翁精通各家字體,寫的一手好字,丹青生更是裏家行手,通繪畫的極少有不通篆刻印章的,這兩人配合一個模仿字體,一個刻了假印,按照大哥黃鍾公的意思又配上沈圖的口氣,寫了這麽一封引薦教書先生的書信,理由便是不可讓弟子行走江湖落了華山的臉麵。

封不平看了此信之後,絕無推卻的意思,他也是在乎臉麵的人,不想弟子以後行走江湖時被人當作流氓匪類,識文斷字一類的課程便提上了日程,之前也曾跟沈圖提過,奈何師徒四人誰也不是教書育人的材料,這江南四友拿了書信前來,封不平隻當是沈圖留心了此事,也沒多想。

那黃鍾公道:“我兄弟四人皆是粗通文墨之人,在此教書育人,恐怕是誤人子弟。”

“先生莫如此說,”封不平忙道,“我華山派當年也是文盛之地,祖師更是學冠三教之人,可惜後人無能,隻繼承了祖師的武藝,那些微言大義的東西卻丟了幹淨,以後行走江湖難免讓人笑話,我等前幾日還在發愁,如今四位先生能來華山,卻是我華山之福啊!來人,給四位先生備好小院,清潔好床榻,再去整好一進書院來,下午讓他們見見先生!”

仆人小廝們領了命令之後,便將江南四友領了下去,這邊才走,那邊從不棄和成不憂便進了來,直接便坐下道:“大師哥,咱們為何還要收留那沈圖的人?嵩山派和風師叔的話,你都忘了?”

“不過是四個教書先生而已,收便收了,你們也不想以後弟子出門,被人罵沒有門風家教吧,那嵩山派來時暗地裏怎麽說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封不平道,“那左冷禪的話,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可是師叔他老人家怎麽……搞不清楚啊!”

“你不清楚沒關係,可是江湖人最忌諱和官麵上不清不楚,那劉正風屍骨未寒,可是我們的前車之鑒啊!原本五嶽劍派不是不幫他,可是他領了聖旨之後,卻沒有一個出手的,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他是官,我們是民?!風師叔既然懷疑他了,我們自然要有所動作才行啊!”

“可是畢竟沒有證據啊!”封不平為難的說道,“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

從不棄說道:“師叔說過,那沈圖幾近無所不知,形跡可疑,他隱居山林多年,連嶽不群都不知道他在哪裏,唯獨這沈圖,上來就摸到門去,還有那‘獨孤九劍’的來曆,他都是學完之後才聽祖師說了一些才知道的,可那沈圖卻門清一樣,還有那救林震南夫婦的事情,以及能找到我們的事情,沈圖說是推算的,可誰能保證和錦衣衛沒有關係?那些神出鬼沒的家夥們,想要打入江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更神奇的是陸大有說的,他會道術!你可要知道,龍虎山的那群牛鼻子一直就是皇家的狗!這麽一串起來,你說,他可疑不可疑?”

成不憂皺了皺眉頭,低著頭道:“那圖兒,不,沈圖為的什麽要幫我們呢?他可一點好處沒有啊!那嵩山派也是,隻要我們驅逐了沈圖出門,他們竟然要把嶽不群押送華山?!為什麽呢?”

“還不是怕這沈圖用了官麵的力量抗衡這個五嶽盟主?!”從不棄道,“他的好處大了,有我們這個華山派做皮,他想往裏麵丟多少錦衣衛探子就能放多少,隻要走上這麽一圈,就能把錦衣換成白衣!以後要出點什麽亂子……咱可對不住列祖列宗!”

“如果要真的把他給清出門派的話,江湖人會不會說咱華山劍宗薄情無義?”封不平捋著胡子道:“畢竟咱們能重回宗門可是借了人家的手段啊!”

“隻要咱們不說,誰能知道?”從不棄道,“再說,咱們完全可以換個名目,例如說……殘害同道,不敬師長?”

“這……”

從不棄急道:“師兄,這可不能遲疑啊,那左盟主可是說了的,隻要咱們這麽做了,他立即就會承認咱劍宗是華山正統,到那個時候,咱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華山派這個名字了!而不是再等一年之後!”

封不平想了想之後,沉吟了一會,道:“便用結交奸邪,殘害同道的名義吧,把田伯光也一起清除出華山派,另外再寫信與江湖上的同道,把他殘害青城派和嵩山派樂厚之事寫上,至於說向問天,便不用提了,省的再引起日月神教的關注,我們還沒有底氣能抵抗日月神教啊!”

從不棄大喜的說道:“好!我去讓這四位先生這就去起草書信!要是沈圖知道自己招上山的先生寫了驅逐自己的信,真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啊!”

“唉……自願我等做的是對的吧!”成不憂歎了口氣,抑鬱的暗自道,“可惜了,圖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