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日間這場大鬧,北京城中,大街小巷,布滿巡邏的兵士。

幸好這晚沒有月亮,金逐流仗著超妙的輕功,借物障形,竄高縱低,瞞過巡邏的耳目,悄悄地模黑回到戴家,此時已是三更時分了。

金逐流心裏想道:“大哥知道我的住址,不知他會不會和紅英來此找我?”李南星、史紅英的輕功都僅是略遜於他,文道莊、沙千峰這些人是後來才去幫忙史白都追趕他們的,故此金逐流料想他們定能脫險。

想起了史紅英,金逐流不覺惘然若失。

盡管日間他避開了他們,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想要見一見史紅英的。

“怪不得昨日大哥的琴韻之中一片思慕之情,原來他所思念的‘伊人’就是史姑娘。

這次恐怕不是我的多疑了。

看日間的情景,大哥似乎還未知道我和史姑娘的事情,如果他真是喜歡史姑娘的話,唉,我就成全他吧。”

金逐流心想。

巷口正有一個巡邏的兵士走過,金逐流不願聲張,於是躍牆而入。

進了內院,隻見客廳燈火猶明,紗窗上規出四個人影,截均、戴謨父子之外,還有一個老頭一個少年。

戴均與那老頭正在下棋,戴謨與那少年在旁觀戰。

少年麵朝外坐,相貌與戴謨相似。

金逐流看見這少年不是李南星,心中有點失望,想道:“這少年想必是戴均的第二個兒子,這老頭卻不知是什麽人?”金逐流從牆上跳下,身輕如葉,落地無聲。

但那老頭已經驚覺,隨手抓起一枚棋子,頭也不回,反手就打出去。

打的是金逐流脅下的麻穴。

黑夜之中,認穴竟是不差毫厘。

金逐流心中一凜:“這老兒本領倒是不弱,今早我出去的時候,戴均要我早些回來,會見一個客人,敢情就是這個老兒?”金逐流剛剛接下那枚棋子,戴均已在笑道:“唐兄,這位就是我所說的金少俠了。”

那老兒站了起來,哈哈笑道:“得罪,得罪!金老弟莫怪,我以為是史白都來找老戴的麻煩呢!”金逐流衣裳上血跡斑斑,戴均吃了一驚,道:“你受傷了麽?”金逐流笑道:“我殺傷了薩福鼎的幾個手下,僥幸沒有受傷。”

戴均道:“你也真是太膽大了,我一聽薩府有人大鬧壽堂,就知道準有你的份兒。”

原來戴家是鏢行世家,交遊極廣,戴均父子雖然足不出戶,外間的消息卻是無一不知。

金逐流報告了大鬧壽堂的情形。

戴均道:“尉遲炯還是當年大鬧天牢的雄風,我卻已經是老了不中用了。

可惜他匆匆來去,我未能和他見上一麵。

要不然兩位老朋友同日不約而來,今晚之會就更難得了。”

當下給金逐流介紹那位老頭,說道:“這位唐傑夫大哥是我幾十年的老朋友,我特地叫小兒上西山請他來的。”

金逐流在陳天宇家中作客之時,曾聽得陳天宇說過許多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之中就有唐傑夫此人在內。

金逐流向他行過晚輩之禮,心裏想道:“陳叔叔說他是四川的暗器名家,卻怎的也到了北京來了。”

戴均笑道:“金老弟,說來也真是你的運氣。

這位唐大哥在家納福,十幾年足跡不出戶,這次卻湊巧到了北京來了。

他是上個月來的。

下塌西山臥佛寺。

臥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是小兒戴謨的師父,也是唐大哥的方外之交。

我本來要他住在這兒,他嫌這裏不及臥佛寺的清淨。

今天要不是衝著你這塊玄鐵,他還不肯來呢。”

唐傑夫笑道:“你這老兒好做不做,為了避仇,居然詐死。

要我來給你守靈麽?”戴均道:“這次找不是要你來守靈,是要你來做打鐵匠了!金老弟,你恐怕還不知道,這位唐大哥不僅是暗器名家,他還是天下第一的鑄劍師。

你昨天和我說的時候,我還恐怕請不動他呢。”

庸傑夫道:“玄鐵是稀世之珍,我活了這一大把年紀。

都還未曾見過呢。

豈能不來開開眼界?金老弟,說老實話,我這點手藝,隻怕糟蹋了你的玄鐵,你放心得下嗎?”金逐流喜出望外,說道:“唐老前輩肯給我幫這個大忙,晚輩不知如何報答。

老前輩不要太客氣了。”

戴均笑道:“你們兩人部用不著客氣。

老實說,普天之下,隻有你唐大哥才配鑄這把寶劍。

而唐大哥見了這塊玄鐵,你金老三弟若是不給他代為鑄劍,他也要技癢難熬,非搶了你這塊玄鐵來鑄不可。”

唐傑夫笑道:“你真是說到我的心坎兒裏了。”

金逐流到房間裏換過衣裳,跟著把那塊亥鐵拿出來給唐傑夫看。

唐傑未把玩了好一會,連聲讚歎:“真是寶貝、倘若鑄成寶劍,定是天下兵器之王!隻是要鑄這把寶劍,我還得有一些工具才行。”

戴均道了:“這個不用你說,我早已給你準備好了,我這裏有個地窖,我已裝了一個鼓風爐,大鐵錘也給你打了兩個。

等下你去看看合不合用?”當下唐傑夫拿了玄鐵,和眾人到地窖巡視了一遍,笑道:“老戴,你真是想得周到,在這地窖裏打鐵,聲音不會傳到外麵,真是最妙不過,好,我明天一早就開工。”

戴均道:“幸好我有鐵匠朋友,這鼓風爐是借來的。

他剛剛搬來,外間就鬧事了,真是好險!倘若遲了半刻,一定會給巡邏的兵士截著盤問的。”

金逐流見戴均為他如此費盡心力,心中十分感激,但如也不禁有些悵惘。

他鑄這柄寶劍,是準備送給李南星的。

如今李南星與史紅英卻已不知何往,也不知他們會不會尋來?一天、兩天、三天……金逐流每一天都在盼望他們,卻總不見他們來到。

不知不覺過了七天,那塊玄鐵已是煉得爐火純青,寶劍就將鑄成了。

還是不見他們到來。

李南星與史紅英到了什麽地方呢?他們怎麽樣了?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金逐流在戴家等得心焦,暫且不表。

回過頭來,且先說說李、史二人那日的遭遇。

那日史紅英逃出薩府,李南星仗劍給她斷後,且戰且走,出了城門,不消多久,已把追兵甩在背後。

回頭望去,遠遠的就隻見史白都一人追來了。

史白都的本領雖然在妹妹之上,但輕功則稍有不如。

但由於他在那岔路口曾經遲疑片刻,雙方的距離就更是越來越遠了。

史紅英生怕給哥哥追上,一口氣跑了十多裏路,不敢停留,也沒有和李南星交談。

李南星笑道:“可以走慢一點了,剛才還可以看見你哥哥的影子,現在連影子也看不見啦。”

史紅英跑得太快,李南星跟著她跑,也感到有點吃力了。

史紅英鬆了口氣,驀地心頭一動,瞿然一省,停下腳步,回頭一望,說道:“金逐流呢?他逃出來了沒有?”李南星道:“我看見他已經跑出來了的,卻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不過,你大可放心,他的本領比我高明,你的哥哥又不是去追他,他一定可以脫險的。”

史紅英道:“我知道他的本領,隻是……”李南星道:“隻是什麽?”史紅英本來要說的是:“我隻是想見他一麵。”

見李南星雙眼凝視著她,眼光似乎有些異樣,忽地感到有點害羞,想道:“我何必向他吐露我的心事,叫他傳到金逐流的耳朵裏去。”

為了保持少女的矜持,話到口邊,改成了:“隻是,隻是我覺得有點奇怪,你既然看見了他,他應該也看見你的,為什麽他卻不來尋你?”其實史紅英是想金逐流跑來找她。

李南星也覺得有點奇怪,說道:“或許他是跑去找尉遲炯去了。

你和他早已相識的嗎?”史紅英道:“他叫你做大哥,你們是結義的兄弟吧?我和他相識還不到一個月呀!”李南星哈哈大笑,說道:“你以為我和他有了多少年的交情?哈哈,我告訴你,我和他是昨天才相識的,你奇怪不?”史紅英笑道:“你們一見麵就結為兄弟了?”我的確是意想不到。”

李南星道:“人之相知,貴相知心。

古人雲: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交情的深淺本來就不在於時日的短長,你說是不是?”史紅英麵上一紅,心中想道:“難道他已經知道了我和金逐流的事情,特地開我的玩笑的?哼”金逐流這傻小子也不知胡說了些什麽,真是不該。”

史紅英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金逐流一路對她糾纏,她當然明白金逐流對她的心意。

但在未成“定局”之前,她卻不願金逐流向旁人吐露。

此時她隻道金逐流已經把心事告訴了李南星,李南星說的這些話是向自己“試探”的,故而心裏有幾分著惱,也有幾分驚喜。

殊不知李南星一點也不知道她和金逐流之間的事情,當然更不知道他們兩人早已是心心相印。

他不是替金逐流試探的,而是為他自己試探。

他見史紅英臉泛紅潮,不由得心中暗喜:“嗯,看來她是已經懂得我的意思了,下一步我應該說些什麽?”兩人各懷心事,卻不知都是誤會了對方的意思。

正在他們心事如麻之際,忽聽得蹄聲得得,前麵塵頭大起,有六七騎官軍迎麵而來。

而後麵的史白都也已追上來了。

史白都的輕功隻是比他妹妹稍遜一籌,但氣力悠長,若是長途竟跑,史紅英還是跑不過他的。

史白都把眼望去,已經看見了來者是誰,喜出望外,大叫道:“帥將軍,快快截下這個小子!”原來來的是西星將軍帥孟雄,他是奉召回京,報告西星方麵的軍事情況的。

後麵那幾騎是他的隨從。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史紅英是知道帥孟雄此人的本領不在她哥哥之下,也知道她的哥哥正是要逼她嫁給此人。

此際陌路相逢,不由得大吃一驚。

李南星卻不知道帥孟雄的厲害,朗聲說道:“不必著慌,闖過去就是!”把手一揚,隻聽得“乒”的一聲,一團煙霧隨風卷去,煙霧中金光閃爍,發出“嗤嗤”聲響。

史紅英又驚又喜,說道:“咦,你也會使用這種歹毒的暗器?”原來李南星所發的暗器名為“毒霧金針烈焰彈”,史家也有這種暗器,但史紅英一看,就知道李南星所發的這枚“毒霧金針烈焰彈”比她們家傳的還要厲害得多。

…煙霧彌漫之中隻見人仰馬翻,“哎喲,哎喲”之聲不絕於耳。

帥孟雄的幾個隨從都中了雜在煙霧之中的毒針,但帥孟雄卻還是騎在馬上,而且已經衝出霧網了。

說時遲,那時快,帥盂雄已經飛騎來到,“嘿嘿”地冷笑道:“好小子,打得好歹毒的暗器,可惜碰上了我,你這點伎倆又能奈我何哉?好,先叫你吃我一鞭!”人未離鞍,提起馬鞭,唰的就是一鞭向李南星打下。

李南星一劍削出,喝道:“給我滾下馬來!”帥盂雄“哼”了一聲,喝道:“撤劍。”

馬鞭一抖,已是卷住了李南星的劍柄。

李南星把劍削去,可是由於劍柄被他卷住,劍峰用不上力,雖然碰著了後半截馬鞭,卻是削之不斷。

帥孟難本來要卷他的手腕的,差之毫厘,卷著了劍柄,李南星的劍並沒有脫手,他卻給李南星猛的一拉,幾乎將他拉下馬來,帥孟雄世不禁暗暗吃了一驚:“這小子倒是有幾分硬功!”當下雙腿一夾,**的坐騎給他催得向前飛跑。

帥盂雄笑道:“先教你吃點苦頭,看你撒不撒手?”哪知他的坐騎飛跑,卻給了李南星一個可乘之機。

李南星腳跟一撐,就似蕩秋千似的蕩了起來。

帥孟雄來不及把馬鞭解開,李南星已是把劍連鞭,朝他刺下。

帥孟雄鬆手扔鞭,跳下馬背,李南星也像斷了線的風箏似朝下落下地來。

帥孟雄喝道:“好小子,還不束手受擒?”聲到人到,意欲趁著李南星立足未穩,將他手到擒來。

李南星喝道:“來得好!”身如陀螺疾轉,看似禦步蹌踉,但那劍勢卻是十分淩厲。

帥孟雄是個識貨的人,一看就知李南星用的是醉八仙劍法,當下,哪裏還敢輕敵,連忙飛起一腳,拳腳都用上了,這才逼退了李南星。

說時遲,那時快,史白都已然趕到,叫道:“且慢動手!待我先問一問這個小子。

喂,你這暗器的功夫是誰教給你的?你和天魔教可是有甚淵源?”李南星冷笑道:“憑你也配問我的來曆?”帥孟雄毫不放鬆,一個“陰陽雙撞掌”接著又是“鴛鴦連環腿”,打得李南星隻有招架之功。

帥孟雄搶了上風,這才說道:“管他是什麽人,先把他拿下再說!哼,他膽敢殺害我的隨從,我就斃了他也不為過!”原來帥盂雄看見李南星和史紅英在一起,他是想娶史紅英為妻的,焉能不妒火中燒,恨不得馬上就斃了李南星?史白都道:“這小子劫了薩總管的壽禮,最好是將他活擒,交給薩總管審問。”

此時帥孟雄雖然頗占上風,但也還奈何不了李南星。

史白都患得患失,既怕帥孟雄擒地不了給他溜走,又怕帥孟雄把他打死,將自己要留活口的計劃毀掉,於是把薩總管的招牌托出來,跟著立即出手,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抓著了李南星再說。

免得帥盂雄當真打死了他。

李南星怎禁得兩大高手的夾攻?眼看史白都這抓一抓下,就要抓裂他的琵琶骨,忽聽得“唰”的一聲,史紅英的銀鞭打下,這一鞭打得恰到好處,攔住了她的哥哥。

史白都一抓抓空,史紅英早已舞起銀鞭,隔在李南星與她哥哥之間,說道:“哥哥,你是一幫之主,豈能不顧身份,以大欺小,以眾淩寡?”史白都氣得七竅生煙,喝道:“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哥哥嗎?哼,他是你的什麽人,要你這樣幫他?”史紅英道:“俗語說認理不認親,韃子欺負了咱們漢人一百多年,哥哥,難道你還要助紂為虐?你若助紂為虐,我就非要幫他不可了!”史白都滿麵通紅,喝道:“你這丫頭教訓起我來了!國家大事,你這黃毛丫頭懂得什麽?你跟我回去!”史紅英道:“你答應不做朝廷的鷹犬我就跟你回去。”

史白都冷笑道:“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哼,你如今翅膀硬了,要想飛了是不是?我且看你飛不飛得出我的掌心!”史白都生怕妹妹說出更不中聽的話來,話一未說完,一掌就蕩開了史紅英的銀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來抓他的妹妹。

史紅英憤然說道:“哥哥,是你逼得我和你動手的。”

銀鞭一抖,矯若遊龍,史白都抓不著鞭頭,險些給鞭梢纏上手腕。

史白都怒道:“反了,反了!好呀,你不服我的管教,我隻能用家法懲治你!”掌力催緊,雙掌盤旋飛舞,登時把史紅英打得手忙腳亂。

史紅英的功夫是哥哥教的,她所使的鞭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哥哥意料之中。

幸而史白都沒有使用兵器,要空手奪鞭,一時之間,也還不易;二來史紅英身法輕靈,善於閃避險招;三來史白都也不敢當真就傷了妹妹。

故此史紅英還可以勉強支持,不過,如已是不能分心說話了史白都兄妹相鬥,正合帥孟雄的心意。

要知帥孟雄這次來京。

在公事上是向朝廷稟報軍情,在私事上則是想向史家求婚的。

帥孟雄心裏想道:“幸虧有史白都對付他的妹妹,要不然倒是教我難做人了。”

當下笑道:“史幫主不必生氣,令妹年紀還輕,一時給妖言所惑,這也不足為怪。

薩總管麵前,我替你遮瞞就是,你可不要傷她。”

史白都道:“多謝將軍照顧。

這個小子,也請你留他一留。”

帥孟雄笑道:“知道了,我自會對付他的。”

心裏想道:“你們不過想留下一個活口盤問口供,我把他打成殘廢,就隻留下他的一張嘴,讓他可以說話也就是了。”

帥孟雄的功力和臨敵的經驗都在李海星之上,所以下了這個狠毒的主意,出手的每一招都是傷殘的手法,李南星全神應戰,自己還不知道害怕,史紅英看了卻是暗暗心驚。

激戰中帥孟雄雙掌一分,掌勢飄忽不定,猛地喝聲“著!”掌風人影之中,隻見李南星腳步一個蹌跟,倒縱出三丈開外,帥盂雄的衣襟卻穿了三個洞。

原來李南星給他的掌鋒掃了一下,但他的“追風劍式”快捷無比,帥孟雄欺到他的身前也險些給他所傷。

帥孟雄衣襟穿洞史紅英看不見,她隻看見李南星給帥孟雄擊退,不由得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一驚之際,鞭梢已是給史白都抓著。

李南星叫道:“我沒受傷,你別擔心!”史紅英心中一寬,拔出一柄匕首,立即截斷一段鞭梢,脫出了哥哥的掌握。

史白都眼看就可抓著妹妹,不料卻給她用這個法子逃脫,不由得大怒說道:“好呀,你一心向著外人,我還要你這妹妹何用?這小子沒傷,我先叫你受傷,傷了你我再給你醫好。”

帥孟雄叫道:“不可、不可!看在我的份上,可別傷了你的妹妹!”口中說話,身形已是向著李南星再度撲去。

本來,他的衣襟給李南星刺穿了三個洞,心裏也未嚐沒有幾分怯意,但聽了史白都說他妹妹“偏向外人”的說話,不由得妒火如焚,也就顧不了那許多了。

李南星其實已是受了一點傷的,不過是不想史紅英為他擔憂而已。

此時他見帥孟雄狠狠撲來,心中也是氣憤交加,想道:“你這癲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就是拚了一條性命,也決不能讓你如願!”帥孟雄雙掌齊出,常力盡發,心中盤算李南星一定不敢硬接,隻要他一退再追之後,自己就可以完全控製局勢,叫他的劍法施展不開。

哪知李南星竟然不退不閃,劍中夾掌,反而搶上去和他對攻。

帥孟雄哈哈笑道:“好,我就和你比比掌力!”掌風蕩開了李南星的劍尖,雙掌相交,“砰”的一聲,李南星身形拔起,一個倒頭筋鬥翻出數丈開外。

這一瞬間,李南星隻覺地轉天旋,喉嚨發腥,李南星硬挺下來,把一口血吞下肚中,不讓它吐出,哈哈笑道,“再來,再來!看看是誰能夠打到最後!”帥孟雄剛剛一舉擊退了李南星,陡然感覺掌心一麻,低頭一看,隻見掌心有個小小的針孔,針孔中已沁出黑色的血液。

原來李南星與他對掌之際,掌心中是扣著一口淬過劇毒的梅花針的。

帥孟雄想不到李南星竟敢用了這個“兩敗俱傷”的手段對付他,又驚又怒,連忙運氣護著心房,追上前去,喝道:“我非斃了你小子不可!史幫主,不是我不買你的麵子,這小子實在太過可惡!”史白都是個武學大行家,李南星用毒針暗算帥孟雄的手法雖然十分巧妙,卻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史白都心裏想道:“這小子的使毒本領如此高明,一定是和天魔教大有關係。

帥孟雄若是毒發在前,我一個人可是阻止不了他們逃跑。

沒奈何,就隻好讓帥盂雄斃了這個小子吧!”史紅英卻不知道帥孟雄中了毒針,見帥孟雄狂攻猛撲,李南星給他逼得步步後道,顯然已是招架不住,不由得大為著急,心中想道:“他是金逐流的義兄,我又受過他的人情,如今沒法救他,這可如何是好?”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史紅英心念未已,隻聽得馬鈴聲響,人語喧嘩,原來是文道莊、沙千峰和六合幫的四大幫主全都來了!文道莊認識帥盂雄,哈哈笑道:“帥將軍,你也來了?割雞焉用牛刀,待我來給你打發這小子吧!”史紅英人急智生,忽地躍出圈子,把那柄匕首指著自己的咽喉,叫道:“哥哥,你們若是定要殺他,我就死在你的麵前!”史白都大吃一驚,叫道:“帥將軍,此事如何,請你作主!”帥孟雄見史紅英為了這個“小子”竟然不惜以死相脅,心中更是妒火如焚,可是他又不願意史紅英死去,於是叫道:“史姑娘,有話慢說,咱們總可以好好商量!”史紅英冷笑道:“我不向你求情,你要斬盡殺絕,我自己動手,省了你的氣力,那還不好?”帥孟雄苦笑道:“何必出此下策,我依你的話,放了這小子如何?不過,你也總得……”史紅英斥道:“我不和你說話,你也休想我答允你什麽。”

帥孟雄眉頭一皺,眼露凶光偷地又起了殺機。

可是他畢竟心有不甘,暗自想道:“你不肯依從我,我偏要娶你,隻要你活下來,我總有辦法把你騙到手中。

至於這個小子,反正他已受了重傷,就暫且由他去吧。”

主意打定,帥孟雄故作大方,笑道:“史姑娘,我是不會和你為難的,你要怎麽樣就怎麽樣。

不過,這還得由你哥哥作主。”

輕輕一推,又把這件事情推到了史白都身上。

帥孟雄說了這話,便即退了下來,他向文道莊拋了一個眼色,讓文道莊監視著李南星。

原來帥孟雄此時也必須運功抵禦毒氣的上侵,剛才後援未到,他是非拚命不可,現在則是不想拚命了。

他之願意放過李南星,固然是為了要向史紅英示思,但另外的一半原因,卻也是為了自己要急於療毒的。

史白都已經完全懂得了帥孟雄的意思,當下“哼”了一聲說道:“你這丫頭隻知胳膊向外彎,我可不能依你!”史紅英淒然一笑,說道:“你既全無兄妹之情,我又何必活在你的麵前礙你的眼?”鋒利的匕首貼著喉嚨,話猶未了,皮膚已經稍微劃破,泌出了血絲。

帥孟雄連忙叫道:“史大哥,令妹年輕識淺,你好好管教她也就是了,可不要逼她尋死呀。”

史白都趁勢收篷,說道:“唉,你這丫頭,我真是要給你活活氣死了。

好啦,你跟我回去,我就依你!”史紅英知道若是不依從哥哥的條件,他們是決不會放走李南星的。

史紅英暗自尋思:“我回家之後,還可以找機會再逃。

李大哥受了重傷,卻是越早脫出魔掌越好!於是說道:“好,你們送一匹馬給我這位朋友,待他走得看不見了,我就放下匕首,跟你回家去。”

帥孟雄心裏酸溜溜的,臉上卻不能不裝出滿不在乎的神色笑道:“成,成!俗語說不打不相識,這位朋友武藝高強,我也樂意多結交一位朋友。

文島主就請你把你這匹坐騎迭給他吧。”

文道莊跳下馬來,一拍馬臀,把那匹馬趕到李南星身邊,憤然說道:“好,看在帥將軍份上,便宜了你這小子。”

李南星卻不接過馬韁,說道:“史姑娘,這、這太委屈你了!”史紅英道:“你不要管我,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李南星是個感情容易激動的人,聽了這活,不由得熱淚盈眶,心裏想道:“她為了救我,不惜屈從她的哥哥,這份厚意深情,我不知如何報答?她說得不錯,留得青山在,個怕沒柴燒。

我應該趕快養好了傷,才好救她出來。”

李南星最初本來還是不肯拋下史紅英獨自跑的,但聽了史紅英的這番勸說之後,想到同死無益,也就改變了主意了。

李南星跨上馬背,說道:“史姑娘,你善自保重,我去了!姓帥的,我可不領你的情,你別以為今日放了我,我就可以和你化敵為友!”帥孟雄哈哈大笑道:“好倔強的小子,好,我等你養好了傷,回來再找我較量就是。

你本來不必領我的情,我這份人情也隻是送給史姑娘的。”

李南星此時已是有點支持不住,於是揚鞭策馬、如飛疾跑。

史紅英驀地想起一事,揚聲叫道:“你養好了傷,請你把我的消息告訴金逐流。”

史紅英因見李南星已經飛馳而去,戒備不免稍微鬆懈。

哪知史白都趁著她說話分神之際,突然就搶了她的匕首,把那柄匕首向李南星擲去。

史紅英失聲驚呼,但“啊呀”兩字剛剛叫出,史白都已是點了她的穴道。

正是:清者自清濁自濁,雖然兄妹也成仇。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