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南星剛自牆頭跳下,猛聽得一聲喝道:“照打!”這人是六合幫的一個大頭目。

身長七尺,雙臂有千斤之力,使的兵器是個獨腳銅人,也有七十二斤之重。

他在園中,厲南星在內院和史白都的惡鬥他看不見,因此也就不知玄鐵寶劍的厲害,自恃械重力沉,絲毫也不把似個文弱書生的厲南星看在眼內。

厲南昌喝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那人冷笑道:“好個會吹牛皮……”話猶未了,隻聽得“當”的一聲,厲南星已是劍劈在銅人身上,劈得鋼屑紛飛,火星蓬濺,那個大頭目“蹬蹬蹬”的連退三步,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便即倒下去了。

原來他雖沒有給寶劍斫中,但已是震得五髒六腑全都翻轉,氣絕而亡。

可是他的獨腳銅人卻還沒有給寶劍劈開。

厲南星把眼一看,隻見金逐流在假山那邊正在受著三個人的圍攻,一個是文道莊,另外兩個是列名六合幫四大香主中的焦磊和圓海。

這兩人是頂替董十三娘來作文道莊的助手的。

金逐流在三大高手圍攻之下,頗處下風,不過仗著身活輕靈,急切之間,文道莊也是奈他不得。

厲南星又驚又喜,叫道,“賢弟,我來了!”奮力一躍,一劍向文道莊刺去。

文道莊反手一拂,這一拂蘊藏著“三象神功”的威力,厲南星腰胯受傷,下盤不穩,不由自己地打了個盤旋,轉過一邊。

恰好和焦磊正麵相對。

焦磊是江湖上的獨腳大盜出身,性極凶狠,以為有便宜可拾,猛的一刀就向厲南尾斫去,青符道人遠遠看見,大吃一驚,連忙叫道:“四弟,小心!不可輕敵!”可是已經遲了。

刀劍相交,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響過,焦磊的厚背斫山刀斷為兩段,這還不止,連他的一條手臂也給玄鐵寶劍齊肩切了下來,痛得他登時暈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厲南星手起劍落,又向圓海劈下,圓海聽得青符道人的警告,心中一凜,不敢硬拚。

可是依然避不開厲南星這一劍,“當”的一聲,圓海的戒刀也給削斷。

幸而他不是以力相拚,戒刀雖斷,卻沒受傷。

不過也給震氣血翻湧,接連退出了七八步,方能穩住身形。

圓海斷了戒刀,就像鬥敗了的公雞折斷翅膀一樣,不敢上前再戰。

史白都飛快地趕了到來,手中提著那個大頭目的獨腳銅人。

原來他是因見玄鐵寶劍的威力太強,普通的刀劍實是難以抵擋。

因此在這大頭目身亡之後,臨時靈饑一動,遂拾起了他的獨腳銅人,希望能夠仗著這件兵器來克製厲南星的玄鐵寶劍。

董十三娘跟著來到,再次上前,換了一條長鞭,和文道莊聯手合鬥金逐流。

惡鬥再度展開,史白都高舉獨腳銅人,以泰山壓頂之勢,向厲南星砸下。

厲南星橫劍疾劈,金鐵交鳴,如雷震耳。

銅人身上報了一個缺口,但厲南星卻給震退三步。

厲南星心頭一凜,暗自想道:“我的內家真力比不上他,應當在劍法上求勝。”

史白都喝聲:“撤劍!”跨步欺身,一招“橫雲斷峰”銅人攔腰疾掃。

厲南星冷笑道:“不見得!”玄鐵寶劍揚空一刀,抖起了滿空錯落的劍花,隻聽得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銅屑紛飛,寶劍仍然緊緊握在厲南星手中,史白都的獨腳銅人卻已是遍體鱗傷了。

原來曆南星用的這招乃是金世遺所授追風劍式,當真疾似風刮,快如閃電。

瞬息之間,已在銅人身上刺了十七八劍。

劍光儼若蜻蜒點水,一掠即過。

史白都的猛壓之力,還未能夠完全發揮,厲南星又已收招換式了。

這麽一來,史白都就打不落他的寶劍,而他仗著寶劍的鋒利,卻可以“戮傷”史白都的銅人。

不過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銅人,比起用普通的刀劍總是要好得多了,銅人雖然遍體鱗傷,卻還可以抵擋玄鐵寶劍的威力。

厲南星吃虧在腰胯受傷,下盤不穩,跳躍不靈,時間稍長,難免感到吃力,好在史白都改用了沉重的兵器,一時間也還未能熟手。

銅人笨重,不若寶劍的輕靈。

是以在惡鬥之中,還是厲南星攻多守少。

另一邊,文道莊與董十三娘聯手,和金逐流打得難解難分。

金逐流使出渾身本領,勉強扳成平手,他是勝在劍法精奇,輕功超妙,但內力則是稍稍不如對方。

文道莊得董十三娘之助,在防守上減了幾分威脅,“三象神功”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二三十招過後,金逐流雖然還可抵擋,額角亦已見汗。

激戰中厲南星叫道:“賢弟,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紅英,她……”金逐流道:“先闖出去,你再慢慢和我說吧。”

厲南星道:“我一刻不告訴你,一刻心裏不能自安。”

金逐流苦笑道:“我知道了,你我還是好兄弟,我不會怪你的。”

厲南星隻道他已聽到了他和史紅英所有的說話,鬆了一口氣,心裏想道:“這件事若是由我說出,實也難免彼此尷尬,他既然都聽到了,那是最好不過。”

如此一想,**自解,於是也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但他說話之際,心情略分,給史白都乘機猛攻,登時手忙腳亂。

說話過後,雖然連忙鎮懾心神,卻已不能扳回平手。

。”

金逐流是個武學大行家,心裏想道,“這樣打下去,時間久了,我和厲大哥隻怕難免都要吃虧。”

心念一動,忽地斜身竄出,叫道:“厲大哥,我和你換一個對手!”金逐流疾如鷹隼穿林,唰的一劍,就指到了史白都背後的“風府穴”。

史白都身手端的不凡,在前腹受敵之下,霍地一矮身軀,掄起銅人,一個盤頭疾掃,把厲南星逼退,隻聽得“當”的一聲,金逐流一劍刺在銅人身上,劍尖也給他蕩歪了,說時遲,那時快,厲南星已是退出了圈子,迎戰文、董二人。

史白都這一招用得險極,雖然蕩開了金逐流的長劍,頭皮也感到一片沁涼。

史白都大怒喝道:“好呀,你這小子要來送死,我先成全你吧!”金逐流笑道:“我隻有一條性命,有本領你就拿去,用不著先吹牛皮!”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就在說這幾句話的片刻之間,己是閃電般的攻出了六六三十六劍,殺得史白都隻有招架之勢,竟無還手之力。

原來論真實的本領,史白都雖然在金逐流之上,但因他使用的兵器十分笨重,用來克製厲南星的玄鐵寶劍甚有功效,用來對付輕功超卓的金逐流,卻是不夠靈活了。

金逐流和厲南星掉換對手,就是為了這個緣故。

金逐流料得很準,厲南星擺脫了史白都的糾纏之後,文、董二人果然攔他不住。

厲南星仗著玄鐵寶劍的威力,橫衝直撞,文道莊還勉強可以周旋,董十三娘卻近不了他的身子,長鞭遠遠打來,厲南星信手一劍,就把它削斷了。

玄鐵寶劍使開,光芒四射,周圍數丈之內,都在他的淩光籠罩之下,普通兵器一碰即折。

史白都氣得七竅生煙,想要衝殺過去,阻攔厲南星逃走,可是金逐流的身法卻比他靈活得多,史白都隻要一邁步,不論轉那個方向,金逐流明晃晃的劍尖總是對準看他。”

史白都空自暴怒如雷,卻還必須力求自保。

厲南星挽起玄鐵寶劍,呼呼呼連劈三劍,連人帶劍,化作了一道白光,箭一般的向文道莊疾衝過去,文道莊心頭一凜:“這小子當真是要拚命!”當下急連三象神功,雙掌齊出,劈空掌力,把厲南星的身形稍稍推開,轉過一個方向。

這一掌已是竭盡他的全力,僥幸避過了玄鐵寶劍的衝殺,哪裏還敢再去拚命?轉眼之間,厲南星已是殺到牆邊,一劍劈開了園門,衝出去了。

史白都大怒道:“跑了厲南星這小子也還罷了,金逐流這小子我是決不能放過了他。

你們都回來給我拿人!”金逐流笑道:“我要來就來,要去就去,你豈能奈我何?”虛晃一招,“嗖”的就掠出去,迎麵碰上了文道莊,金逐流笑道:“你是不是還想嚐我的丸藥?”腳尖一點,身形平地拔起,恰恰從又道莊的頭頂飛過,文道莊一掌打他不著,金逐流借了他的掌力,去勢更疾,半空中一個筋鬥翻下來,已是站在圍牆之上。

就在此時牆外隱隱傳未一聲急促的嘯聲。

史白都陡地喝道:“下去!”把內家真力都運到雙掌之上,人未到,掌先發。

史白都的劈空掌力端的是非同小可,金逐流站在牆上,相距也還有三丈之遙,史白都在地下發出的劈空掌力,居然震得他身形不穩,難以立足。

金逐流明知外麵必有理伏,那一聲想必就是和裏麵的人呼應的,但金逐流也並不放在心上。

金逐流煉有護體神功,史白都的劈空掌力隻能令他立足不穩,不能今他受傷。

金逐流乘著他的掌力一推,哈哈笑道:“你不趕我,我也要下去的,何必催促?”當下一個筋鬥從牆頭翻下。

不料人在半空,忽聽得“滋滋”聲響,金芒閃燦,一蓬細如牛毛似的梅花針突然向他射來。

金逐流一來是身子懸空,使不上力;二來是受了史白都劈空掌力的影響,那一個筋鬥一時間還未曾翻得轉來,驟然受襲,遁無所避,百忙中隻有揮袖一拂,但還是中了兩枚梅花針。

梅花針是最微細的暗器,隻有射著穴道,才能傷人。

金逐流並沒有給射著穴道,正自以為無妨,不料腳尖剛一著地。

驀然感到身上有麻癢癢的感覺,原來他著的不是普通的梅花針,而是淬有劇毒的梅花針。

金逐流怒道:“是誰偷放暗器?有膽的敢出來和我一戰麽?”話猶未了,隻聽得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已在答道:“金逐流,你還是留一口氣準備後事吧,我可沒有工夫奉陪你了!”金逐流眼光一瞥,在人叢中找出那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石霞姑的那個奶媽賀大娘。

金逐流冷笑道:“區區毒針,焉能害我?”揮劍殺入人叢,徑奔賀大娘。

那些六合幫的小頭目焉能抵擋他的精妙劍法,隻聽得“哎唷,哎唷!”之聲不絕於耳,轉眼間就有七八條漢子變作了滾地葫蘆。

還幸金逐流之意不在多傷人命,隻是刺傷了他們的關節穴道。

以便掃除障礙。

賀大娘大吃一驚,心道:“我這梅花針是用五樣最厲害的毒藥淬練的,比那日給他喝的毒茶毒得多,這小子居然行若無事,難道他是金剛不壞之軀?”她是領教過金逐流的厲害的,哪裏還敢戀戰,虛擋兩招,連忙走避。

就在此時,史白都已是追了出來,縱聲笑道:“金逐流,咱們勝負未分,有膽的你就別走!”金逐流殺退了賀大娘,忽覺眼神一花,腦袋也微有暈眩之感。

原來他的護體神功隻能拖延毒性的發作,卻不能把毒質驅除出去。

因此,對付武功稍弱於他的人還勉強可以,對付史白都這樣的強手,那卻是決計不能了。

金逐流心想:“我才不上你的當呢!”當下吸一口氣,笑道:“有本領你就追來!”金逐流默運玄功,抵禦毒氣的上侵,輕功自是不免稍受影響,史白都何等厲害,一眼就看了出來,說道:“賀大娘,這小子敢情是中了你的暗器?”賀大娘道:“不錯,他著了我兩枚毒針。

還有……”賀大娘好像還有什麽話要說,但史白都已是哈哈笑道:“好,那就先拿了這小子再說。

今晚是決不能讓他跑了!”口中說話、腳步已是向著金逐流逃走的方向追去,把賀大娘甩在後麵。

金逐流心裏想道:“在半個時辰之內,諒史白都也追我不上。

過了半個時辰,可就難說了。”

當下用“傳音入密”的功夫,把聲音遠遠送了出去,叫道:“厲大哥,厲大哥!”他放心不下厲南星,意欲與他會合,彼此好有個照應。

連叫三聲,卻聽不見回答。

賀大娘隨後趕了上來,冷笑說道:“厲南星早已死了,你到黃泉路上攏他去吧!”金逐流罵道:“胡說八道,你這妖婆膽敢詛咒我的厲大哥,回頭我再與你算帳。”

賀大娘冷笑道:“是我親手殺他的,你怎麽樣?要算帳你就來吧!哼,隻怕你要跑也跑不了!”她仗著有史白都撐腰,膽子大了許多,也就不怕激怒金逐流了。

金逐流心裏想道:“我可不能中她的計。”

回頭罵道:“你急什麽,這筆帳我記下了,慢慢和你再算。”

全逐流雖然不信賀大娘的詛咒,但聽不到厲南星的回聲,卻是難免有點驚疑。

他用上了“傳音入密”們功夫,周圍三五裏之內,稍有內功造詣的人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而以厲南星的造詣,倘若在這範圍之內,也必然可以用同樣的功夫將聲音送到他的耳朵。

金逐流心想:“難道他已經跑出了五裏之外?但他給史白都踢了一腳,以他的輕功而論,似乎不會就跑得這麽遠。

金逐流驚疑不定,精神不能集中,忽地又有點暈眩的感覺。

金逐流連忙鎮懾心神,回頭一望,史白都和賀大娘已是越追越近。

金逐流自忖已是不能支持半個時辰,心裏想道:“丐幫的接應怎麽還不見來?我得先想個法子甩開他們再說。”

此時已是追到街上,金逐流提一口氣,飛身上了民房,東竄西閃,到了一處有幾條街道交叉的所在,金逐流跳了下來,躲進一條冷巷。

史白都突然不見了金逐流的蹤跡,卻反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小子一定是快要毒發,自知不能再跑,故而躲藏。

好,我就給他來一個甕中捉鱉!”他也有點害怕金逐流躲在暗處暗算他。

當下止了腳步,準備等待幫眾大隊來到,再封鎖這幾條街道,逐屋搜人。

過了不久,賀大娘和青符、圓海、董十三娘等人先後趕到。

史白都吩咐他手下的三個香主率眾搜查,布置停當、喘過口氣,想起一事,回頭問賀大娘道:“你剛才說的那事是真是假?”賀大娘笑道:“我雖然打不過金逐流,殺厲南星的本事還是有的,幫主不必疑心,我親眼看見他死了。”

史白都兀是半信半疑,說道:“他有玄鐵寶劍,你怎麽殺了他的?”心想:“你若是親手殺了他,又何必說是眼見他死的,這不是畫蛇滿足嗎?”賀大娘道:“是這樣的:我躲在暗處,冷不防的給他一手暗器,他著了我的一枚透骨釘,又著了我的一枚腐骨環,這都是淬過劇毒的暗器,打我不過,我把他逼到河邊,正要取他性命,他卻卻己先跳下河中去了,想必他是要保個全屍吧。

哩,嘿,這小子的內功比不上金逐流,中了我的暗器,跳下湍急的河流之中,縱使他有十條性命,也是決計不能再活的了。

幫主你若是要全屍的話,大可以派人駕快船到下遊去打撈他的屍體。”

史白都道:“他的玄鐵寶劍呢?”賀大娘道:“連人帶劍都沉到水底去了。”

史白都道:“可惜,可惜,屍體是會浮起來的,可以打撈,玄鐵寶劍沉到水底,可是不易尋找了。”

但雖有惋惜,卻也甚為歡喜,心想厲南星帶著玄鐵寶劍跳水,那是必死無疑的了。

正在說話之間,忽聽得號角嗚嗚之聲,從東西傳來,這是六合幫中報警的號角。

史白都吃了一驚,說道:“是什麽人膽敢來捋虎須。

快去查問!”不待查問,報信的人已經來到,說道:“幫主,不好了,丐幫的人和我們的人打起來了,為首的是一對青年男女,男的用二把極為奇怪的劍,好像會妖法似的,不用刺著人,那人就像突然患了發冷病一般,倒在地上直抖,那女的更是厲害,撒出的梅花針敢情都是毒針,我們的人已經給她傷了許多。

現在快要攻到咱們的總舵了。

幫主,你快回去!”賀大娘又驚又喜,說道:“這一定是霞姑和陳光照這小子!”史白都哈哈笑道:“好,他們來得正好!你不必抱歉做不成大媒啦,我親自搶親去!”石霞姑和陳光照在濟南之事,史白都早已從先趕回來的董十三娘口中得知。

當下史白都帶了賀大娘回去應付丐幫,並準備活擒石霞姑。

留文道莊主持搜捕金逐流之事,史白都料想金逐流已中了毒,有文道莊和他手下的三大香主足可以對付金逐流有餘。

且說金逐流躲迸了冷巷,聽得外麵人聲喧鬧,正自著急,忽地有個人從角落裏閃了出來,將他一把抓住。

全逐流吃了一驚,正要施展反手擒拿的絕技,隻聽得那人已在低聲說道:“莫慌,是我!”金逐流這才看清楚了那個人,喜出望外,說道:“原來是你。

李大哥,你怎麽也到了這兒?”原來這人乃是李敦。

李敦道:“我是特地來接應你的,快跟我來,有話進去再說。”

此時已是深夜四更時分,家家門戶緊閉,卻忽有一家人家打開了大門,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敦的未婚妻何彩鳳。

金逐流進了屋子,說道:“六合幫的人就快要來搜索了,躲在屋子裏也不是辦法。”

李敦笑道:“我自有辦法。”

說罷搬開一個水缸,再揭開一塊石頭,下麵現出黑黝黝的洞穴。

李敦說道:“這個地道可以通到小東門的大街。

就是有人到來搜查,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何彩鳳提了一盞燈籠,前麵照路,金逐流笑道:“原來這地道裏還有房間呢,你怎麽找得這個好所在的?”李敦道:“這是我以前布署下來的。

實不相瞞,我這次重回揚州,為的也是想把史姑娘救出來,卻沒得到機會,好在丐幫的李舵主和我是經常互通消息的,剛才他派了人來,我才知道你今晚要闖進六合幫查察虛實。

我怕你失事,聽得人聲,就趕來接應,果然接到了你,這可真是巧極了。”

何彩鳳道:“聽說史姑娘要和一個姓厲的成婚,這是怎麽回事!”金逐流道:“這人是我的結拜兄弟,史白都想利用他,是以佯作允婚,實是一個要坑害他的騙局。”

何彩鳳道:“那麽史姑娘現在怎麽樣了?”唉,史姑娘真是好人,要不是她以前暗中保護敦哥,我們也沒有今天呢。”

金逐流道:“史姑娘未曾逃出,不過料想史白都也不敢怎樣將她難為,因為他還要利用妹妹來巴結西昌將軍帥孟雄。

咱們慢慢再想辦法救她。”

說至此處,想起何彩鳳剛才的話,問道:“你們已經成親了?”李敦道:“多謝你在濟南拔刀相助,彩鳳得免落人曹家賊子之手。

在那件事情之後不到一個月,她父女倆就找著了我,可惜請不到你來喝喜酒。”

金逐流道:“恭喜,恭喜,你的嶽父大人呢?”想起當初誤會李敦與史紅英相好之事,不禁啞然失笑。

李敦道:“她爹爹現在西昌,我們不久也要去的。”

金逐流正要問他去西昌是否參加義軍,李敦忽地咦了一聲,說道:“金大哥,你是不是中了毒?彩鳳,把燈籠拿近一些,讓我看看!”金逐流笑道:“不用看了,我是中了一枚小小的毒針,咱們出去再說,我還挺得住。”

李敦“哎喲”一聲叫道:“這枚毒針你可不能小看,這是天魔教的五毒針!趕快坐下,我替你治。

若再拖延,即使以你深厚的內功可以無妨,但要拔除餘毒,至少也得醫上三個月。”

金逐流聽他說得如此險惡,隻好盤膝坐下,一麵運功,讓他治療。

李敦拿出一塊磁石,把那枚毒針吸了出來。

隨即取出一支細長的銀針,用針灸拔毒之法,刺了相應的穴道。

金逐流默運玄功與他配合,一縷濃如濃墨的血液隨著銀針拔起流了出來,金逐流頓覺神清氣爽。

李敦籲了口氣,說道:“幸虧你內功深厚才好得這樣快,但你還記得在徂徠山那晚我和你說過的話嗎?那時你不肯偷學天魔教的百毒真經,我說咱們雖然不想使毒害人,但學會了卻是有備無患。

這等於一把刀劍一樣,在壞人手裏拿來害人,在好人手裏則可以救人。”

金逐流笑道:“你說得有理。

但你學會了也是一樣。

對啦,說起救人,我倒想請你幫一個忙,我有一位朋友,他的未婚妻給人下了毒,這也是三個月之後才發作的,你能治嗎?”李敦吃了一驚,說道:“這種可以令得定時毒發的本領,隻有天魔教的高手才會使用。

下毒的人敢情就是那個姓賀的妖婆。”

金逐流道:“不錯,正是厲勝男從前的那個姓賀侍女。

我所中的毒針就是她射的。

原來你也知道她?”李敦道:“我剛才還看見她呢,不過她卻沒有看見我,因為我知道她正要尋找我討那百毒真經,所以避開了她。”

金逐流心念一動,連忙問道:“你剛才在哪裏見著她的?除了她可還有旁人?”李敦道:“就在前麵那條竹西巷對著的河邊,她正在和一個人交手,那個人給她逼落了水。

我伏在巷中,相隔頗遠,要救也來不及。

我自問也不是她的對手,隻好避開她了。”

金逐流吃了一驚,說道:“那人是什麽樣子?他手裏拿的是不是一把寶劍。”

李敦道:“看不清楚。

但那人的長劍在黑夜中發出光芒,老遠都看得見,似乎是把寶劍。”

金逐流叫道:“苦也,苦也!”李敦吃驚道:“這人是誰?”金逐流道:“就是我的那位結拜兄弟厲南星,他手裏拿的正是天下無雙的玄鐵寶劍。”

李敦道:“你這位兄弟懂不懂水性?”金逐流霍然一省,說道:“厲南星和我一樣,都是在海島長大的,想來他的水性不亞於我。

我在大海的波濤中也是可以出沒自如的。”

李敦道:“這條河隻有一段水流湍急,下遊水勢則很平坦。

而且靠城的沿河兩岸,經常有商賈的大船停泊。

那位厲兄隻要不是受了重傷,他既然是精通水性,不懼大海波濤,那麽一條小河之中,自是淹他不死。

咱們回到丐幫,再請李茂幫忙,派人去找他吧。”

金逐流心想:“怕隻怕他帶了那柄沉重的玄鐵寶劍,不易泅水逃生。

不過厲大哥也絕不會那麽笨,到了力難兼顧之時,自必他是會放棄那把寶劍的。”

金逐流放了一點心,問道:“丐幫那邊有什麽消息,他們接應的人不知來了沒有?”李敦道:“李茂派來聯絡的人告訴我,他們準備從小東門那邊進來,攻六合幫的後路,三更一過,便即發難。”

金逐流拍了拍腦袋,想了起來,笑道:“我真是打得糊塗了。

不錯,我是和他們約好,倘若三更不見我回來,他們就要動手的。”

李敦道:“從這條地道出去,正是小東門。”

金逐流一躍而起,說道:“好,那麽咱們快去,免得他們掛慮。”

此時丐幫與六合幫正在展開混戰,他們還未曾攻到六合幫的總舵,在路上就碰到了趕回來的史白都。

史白都喝道:“李茂,我讓你們丐幫在揚州設立分舵,彼此相安無事,你卻為何先來犯我?”李茂喝道:“你勾結官府,借官府之力欺壓丐幫,我早就要找你算帳。

如今你又設下陷阱,謀害厲公子和金少俠,這兩人是丐幫的好朋友,我豈能與你甘休?你若想要講和,把這兩個人先放出來再說。”

史白都哈哈笑道:“你是什麽東西,膽敢與我扳平了身份講和?我平時不過是看在你們丐幫主的份上,給你幾分麵子而已。

你竟敢不自量力,在太歲頭上動土?好,老實告訴你吧,厲南星、金逐流都給我殺了,你到黃泉路上,陪他們去吧!”李茂是丐幫第八代弟子,在幫中也算得是有數的人物,但比之史白都卻還是遠遠不如,史白都人未到,掌先發,一記劈空掌李茂已是禁受不起,隻覺胸中氣血翻湧,如受錘擊。

可是李茂仍是頑強不退。

史白都正要上去取他性命,忽見寒光一閃,冷氣森森,陳光照的冰魄寒光劍指到了他的胸前,喝道:“你們不是要向我尋仇麽,好,我現在自己來了。”

史白都內功深湛,冰魄寒光劍傷他不得,但卻也令他感到一陣奇寒。

史白都又驚又喜,心裏想道:“我失了玄鐵寶劍。

正好奪他這柄寶劍。”

當下,覷個真切,中指一彈,“錚”的一聲把陳光照的冰魄寒光劍彈開。

史白都這一下用上了“隔物傳功”的本領,陳光照隻覺虎口一麻,寒熱交作,便似大熱天時,突然跌進冰窟裏似的,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原來是他冰劍上的那股奇寒之氣,給史白都以深湛的內力反逼回來。

史白都大笑道:“冰魄寒光劍豈能奈我何哉?你不配用它,不如給了我吧!”一個跨步欺身,五指齊伸,便來硬抓陳光照的寶劍。

史白都見麵一招就逼退了陳光照,不免頗有輕敵之心,豈知陳光照的功力雖然是遠不如他,卻也自有看家的本領。

史白都一抓抓去,陳光照喝道:“有本領你就拿去!”冰劍揚空一閃,但見一片寒光,耀眼生輝,饒是史白都這樣的本領,竟也不知他的寶劍是從何處襲來,陡然間,史白都隻覺“章門”“玉瞬”“歸藏”三處穴道都有冷冰冰的感覺,史白都吃了一驚,不敢硬抓,連忙一掌把陳光照震開。

原來陳光照這套劍法乃是得自冰川天女的嫡傳,從冰川的流水之中參悟出來的,看似笨拙,其實卻是深得輕靈翔動的精髓,史白都未曾見過這套劍法,一念輕敵,幾乎著了道兒。

幸而史白都功力深湛,閉了穴道,運氣三轉,侵入體中的寒氣已是盡都給他煉化。

陳光照立足未穩,史白都又已撲了上來。

史白都去了輕敵之心,攻守兼施,不過數招,把陳光照逼得手忙腳亂,激鬥中史白都找著了陳光照的一個破綻,猛地喝道:“撤劍!”一抓向他的琶琶骨抓下。

這是聲東擊西之法,陳光照若要保全左臂,勢必回劍遮攔,史白都暗臧的後看,立即就可以奪了他的寶劍。

眼看陳光照就要中計,史白都忽見眼前色彩繽紛,好似有一條七彩斑斕的長蛇突然竄來齧他,史白都心頭一凜:“這是什麽怪兵器?”一時摸不著底細,不敢硬抓,隻好躲避。

饒是他躲閃得快,背脊已是給那條怪兵器抽了一下。

史白都定晴一看,隻見來助陳光照的竟是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史白都登時怒氣冰消,笑嘻嘻地道:“你是霞姑嗎?你可知道我是誰?賀大娘,你,你來……”話未說完,忽覺背上奇癢難忍,禁不住弓起腰似生蝦般地跳了幾跳。

陳光照忍俊不禁,笑道:“霞姑,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會耍猴兒哩!”原來石霞姑的那件怪兵器名為“金蛇索”,乃是用金屬製成的蛇狀兵器,蛇頭中空,內貯藥粉,給這藥粉沾著身體,奇癢難熬,自然就會無力再戰,而且若是沒有對症的解藥,過了三日,肌肉就要潰爛而亡。

賀大娘叫道:“幫主別慌,我有解藥。”

史白都放下了心,心裏想道:“且待我收拾了這個小子,回去再向賀大娘討解藥,也還不遲。”

他是個死要麵子的人,不願在人前示弱,當下運起護體神功,使得奇癢之感減輕之後,哈哈笑道:“區區一點毒藥,焉能奈得我何?好,叫你這小子知道我的厲害!”呼的一掌,蕩開了冰魄寒光劍,陳光照禁不起他那排山倒海的掌力,踉踉蹌蹌地退出了六七步。

原來以史白都本身的功力,雖然不能自行解毒,卻可以抵禦一時。

他既知賀大娘備有解藥,自是樂得吹吹牛皮了。

石霞姑連忙與陳光照並肩禦敵,但這次史白都卻是有了準備,一見石霞姑的“金蛇索”打來,大袖一揮就把它裹住,笑道:“這東西倒很好玩,給了我吧!”一揮一卷,石霞掌握不牢,金蛇索登時推開,史白都一個“左右開弓”雙掌開發,用七成力道對付陳光照,硬生生的插迸他們之間,登時把陳、石二人分開了。

賀大娘快步搶上,史白都笑道:“對啦,你給找好好勸一勸你家小姐吧!她怎能和我打架呢,這不是要鬧出笑話麽。”

賀大娘笑道:“俗語說得好:床頭打架床尾和。

夫妻打架之事那也常有的,隻要以後和好就行。”

石霞姑氣得柳眉倒怪,斥道:“你胡說什麽。”

賀大娘攔住了石霞姑,笑道:“小姐,你還不知道麽?我給你說的媒就是這位史幫主呀!你們將來是要做夫妻的,怎好打架?”石霞姑大怒道:“誰和他做夫妻?你喜歡他,你自己嫁給他!”賀大娘笑道:“我這一大把年紀,做他的嶽母倒差不多,他怎肯要我?對啦,我一向把你當女兒看待,你就讓我下半世好有個依靠吧!再說以史幫主的身份,你嫁給他也不辱沒了你!此時隻有陳光照單獨對付史白都,形勢自是十分不妙。

石霞姑給奶媽攔住,闖不過去,氣得隻好變了麵說道:“大娘,你於我有養育之恩,我會報答你的。

但你要逼我嫁給這個姓史的賊子,卻是萬萬不能!話就說到這裏,你再逼我,可休怪我反臉!”賀大娘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說道:“我指望你的就隻有這樁事情,還要你什麽報答?唉,你現在翅膀硬了,不肯聽你奶娘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隻怕你翅膀雖然硬了,也未必就飛得起來!你別忘了,再過七日就是你毒發之期,你還需要我的解藥!”正是:隻道奶娘恩義厚,誰知懷的毒心腸。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