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燕不忍再聽下去,心裏想道:“憂能傷人,我且和他開個玩笑,也免得他再苦吟。”

當下偷偷地抓起一把沙子,向厲南星一灑。

以厲南星的本領,有人躲在附近,向他偷襲,他本來是應該知道的。

但此際他一來是因為滿腔心事,沉浸在自己的哀思之中;二來這是在義軍基地的腹心,他根本就無防範敵人偷襲之意。

是以直到公孫燕出手了,他方才知道有人。

公孫燕的一把沙子正打著他的“笑腰穴”,厲南星不禁“嘻”的一聲笑了出來。

打著“笑腰穴”本來會笑個不停,直到氣絕的。

但因公孫燕灑的隻是一把沙子,用的並非重手法,厲南星的功力又在她之上,故此隻是笑了一聲,穴道便已給他運氣衝開,沒有再笑下去。

公孫燕嘻嘻哈哈地跳了出來,說道:“這下子你可給我逗得樂了。”

厲海星給她弄得啼笑皆非,說道:“原來是你這丫頭搗的鬼,你也真是太頑皮了。”

公孫燕笑道:“我不喜歡聽這樣淒涼的曲子,你給我唱一首好聽的愉快曲子好麽。”

厲南星道:“對不住,我可不會唱好聽的。”

公孫燕道:“那麽我給你唱一首如何?”厲南星不想拂她的興,說道:“好極,好極。

你就唱吧!”公孫燕輕啟朱唇,笑吟吟地唱道:“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欲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得愁滋味,欲說還體,欲說還休,印道天涼好個秋。”

這首詞是取笑那些無病呻吟的少年人的,厲南星心想:“我的心事你豈能知?”苦笑道,“公孫姑娘,我真羨慕你。”

公孫燕道:“羨募我麽?”厲南星道:“羨豪你是個不識憂不識愁的小姑娘。”

公劍燕道:“你莫倚老賣老,你也長不了我幾歲。

我今年十九歲了,早已不是小姑娘啦!”厲南星笑道:“好,那就算是小大姐吧。”

公孫燕撅著小嘴兒道:“咱們別鬥嘴了,說正經話兒,你說我不識憂愁,那麽你又有什麽憂愁?”厲南星道:“你怎麽知道我有憂愁?”公孫燕道:“你騙不過我的,你一路上悶悶不樂,誰還看不出來?你每次**,又總是喜歡吹那樣悲傷的曲調。”

曆南象心想。”

想不到這個小姐倒是很關心我。”

笑道:“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憂愁。

不過世界上總是有兩類人的,一種人像你對一切都感樂觀,一類人像我,悲觀的時候多,樂觀的時候少,這大概出於性情的關係吧。”

公孫燕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相信。”

個人的性情也個見得就是本來不變的?你為什麽老是悶悶不樂,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厲南星道:“那也許因為我的出身環境和你不同吧。

我是在海外的孤島長大的,自小沒有朋友,所以養成了比較孤僻的性情。”

公孫燕笑道:“但在我看來,你外表秀冷,心腸到是很熱。

我聽爹爹說過你和金逐流大鬧京帥之事,突圍之時,你們都是不顧危險為對方掩護。

這樣的友誼就很令人感動。

封姐姐和你素不相識,隻因為她是金逐流的朋友的朋友,你也給了她極大的幫忙。

所以我敢斷定你是個極其心熱的人!”厲南星笑道:“真的嗎?你倒好像比我更清楚我自己呢!”心想:“我隻道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妮子,卻原來她很挺懂觀察人,倒可以算得是我的知己呢。”

公孫燕接著說道,“厲大哥,你說得不錯,朋友是很緊要的。

你若有什麽不如意的事情,找一個朋友談談,總比悶在心裏好些。

隻恐怕在你的心目之中,我還夠不上做你的可以談心的朋友吧?”厲南星道:“可是這麽說,公孫姑娘,我……”公孫燕抬起頭來朝他,說道:“怎麽樣?”厲南星道:“我很感激你的好意。

不錯,我是有些煩惱,不過這煩惱是我自己找來受的,誰人無憂。

我相信,這煩惱慢慢也就會過了的。

將來,將來我再告訴你吧。”

公孫燕道:“你現在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勉強你,也願你的煩惱早點過了就好。”

厲南星道:“噫,好像有人叫我。

夜已深了,你回去吧!”公孫燕側耳細聽,果然聽得好像是泰元浩的聲音在叫著厲南星。

她雖然一向天真爛漫,不避男女之賺,們此際情竇初開,卻也有點害怕給秦元浩碰上了難以為情。

於是說道:“好,那麽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找你。”

公孫燕走後,厲南星呆了一會,看了看天邊的北鬥星,心中默念:“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不知不覺,眼角有了晶瑩的淚珠。

秦元浩叫道:“厲大哥!”腳步聲來得近了。

厲南星抹幹眼淚,應道:“我在這兒。”

55秦元浩道:“原來你一個人躲在這裏**,找得我好苦。

快回去,李茂他們來了!”厲南星又驚又喜,連忙問道:“是揚卅丐幫分舵的李舵主麽。”

秦元浩道:“正是我和許多丐幫的弟兄都來了!”厲南星道:“金逐流呢?他來了沒有?”秦元浩道:“就隻是金逐流沒來。”

厲南星詫道:“為什麽廠秦元浩道:“聽說他一個人到西昌去了。

李茂他們一到,我就出來找你的,你欲知詳情,還是回去問李茂吧。”

且說公孫燕回轉女營之後,這一晚躺在**,心波蕩漾,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方才睡著。

一覺醒來,便聽得到妙嫦叫道:“小丫頭,快快起床。

我和你去見一位新來的姐姐。”

公孫燕跳起身來,問道:“是那一位新來的姐姐?”封妙嫦道:“這位姐姐名叫石霞姑,她是陳光照的未婚妻。

陳光照也是金逐流的好朋友。”

公孫燕道:“哦,原來是石霞姑和陳光照來了!”封妙嫦道:“你知道他們!”公孫燕道:“我聽爹爹說過他們的名字。

爹爹說他們不愧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

陳光照是蘇州陳大俠陳大字的兒子。

石霞姑的來曆我爹爹則不甚清楚,隻知道她擅於使毒,猜測可能是天魔教的傳人。

不過我爹爹也說,即使她真的是出身邪教,但以她在江湖上的行事而論,也算得是個正派的女俠。”

封妙嫦笑道:“原來你比我還更清楚他們,這就好了,竺姐姐安排她來和你同住,你們很快就可以相熟了。”

公孫燕道:“他們怎麽來的?”封妙嫦道:“他們是和揚州丐幫的李茂一同來的。

昨晚三更過後才到,聽說和竺伯伯、厲大哥他們一直談到天亮沒有睡覺。”

公孫燕心頭一動,說道:“揚州的李舵主?嗯,我記得厲大哥似乎說過,他的義弟金逐流就是和揚州的丐幫同在一起的。

金逐流可來了麽。”

心想:“金逐流若然來了,厲大哥有個知己傾談,就不至於那麽煩悶了。”

封妙嫦道:“來了,來了!”公孫燕詫道:“什麽,金逐流會到咱們的女營來?”封妙嫦哈哈笑道:“我說的不是金逐流。

是石姐姐和竺姐姐已經來了。”

原來公孫燕對鏡梳頭,未瞧見竺清華和石霞姑從院子進來。

公孫燕和石霞姑見了麵後,正待問她,竺清華己在說道:“你們所掛念的金逐流沒有來,咱們這裏有一個人卻為他走了。”

公孫燕道:“是誰?”竺清華道:“是厲南星!”公孫燕吃了一驚,說道:“厲大哥走了?他上哪兒?”封妙嫦笑道:“你別心急,石姐姐會告訴你的。”

石霞姑道:“是這樣的:我們路過滬州的時候,從丐幫分舵聽到一個確實的消息,說是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兄妹,和他手下的四大香主,走另一條路,趕在我們的前頭,已經進廣西昌了。

據說史白都是要把他的妹妹嫁給西昌將軍帥孟雄。

金逐流聽到了這個消息,很是著急。

本來我們是準備繞過西昌,徑直來這裏的,金逐流知道此事之後,就一個人跑去西昌了。”

公孫燕道:“他為什麽那樣著急?”石霞姑笑道:“史白都的妹妹和他哥哥並不一樣,她是個才貌雙全的俠女,聽說金逐流和她的交情很好,很可能兩人己是私訂鴛盟的了,不過金逐流不肯承認。”

公孫燕道:“原來如此。

但金逐流一個人跑去西昌,不是很危險嗎?”石霞姑道:“是呀!我和光照本來要跟他去的,可是他不答應。

也許他是因為我們本領低微,幫不上他的忙吧。”

封妙嫦道:“石姐姐太客氣了。

不過金少俠的為人我卻略有所知,他雖然**不羈,對朋友可是十分好的,有危險的地方,他一定是獨去獨來,不願意連累朋友。”

封妙嫦因為金逐流替她撮合婚事,是以對他極有好感。

石霞姑笑道:“我知道。

我也曾得過他不少幫忙。”

接著說道:“昨天我們就是和竺老前輩商量,如何去接應金逐流,西昌有清廷的數萬大軍,而且高手雲集,竺老前輩不能為了一個人興師動眾,等閑之輩父決中能進得西昌,是以厲大哥自告奮勇,要一個人去,竺老前輩起初還是不肯答應的,後來厲大哥始終堅持要去,竺老前輩無可奈何,隻好答應他了。”

公孫燕沉吟不語,封妙嫦知她心意,笑道:“燕姐,竺老前輩不會讓你去的。”

公孫燕麵上一紅,說道:“誰說我要去呢。”

其實她正是在考慮要向竺尚父求情,但卻怕人笑話。

封妙嫦道:“厲大哥本領高強,又有玄鐵寶劍,他和金逐流聯手,天下無人能敵。

西昌高手雖多,諒也困不住他們,燕妹、你也用不著太過擔心。”

公孫燕紅霞滿臉,啐道:“亂嚼舌頭,誰擔心他了?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大哥,你也叫他大哥的。”

竺清華忽地唉嗤一笑,說逼:“燕妹,你瞞得我好苦,原來你想占我便宜!”公孫燕怔一怔,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竺清華笑道:“你還不明白麽?”封妙嫦笑道:“燕姐,她是妒忌你平日比她長了一輩。”

要知金逐流是李光夏的師叔,厲南星是金逐流的義兄,倘若公孫燕嫁給厲南星的話,敘起輩份來,李光夏和竺清華這對小夫妻,當然是要比他們矮了一輩。

公孫燕恍然大悟,嬌嗔道:“豈有此理,你們想到哪裏去了?看我不撕破你們的小嘴!”封妙嫦道:“別鬧,別鬧,石姐姐新來乍到,你怎能不招待客人?”幾個年齡相若的少女嘻嘻哈哈鬧了一場,可是公孫燕盡管和她們嘻嘻哈哈,心中的愁悶卻是難解。

厲南星孤身犯險,潛往西昌,封妙嫦雖然百般勸慰,叫她放心,她又怎能放心得下?這晚公孫燕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驀地想道:“為什麽我這樣牽掛著他,莫非我當真是喜歡上厲大哥了?”陡然間發現了心底的秘密,不禁麵紅耳熱。

但公孫燕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隨即想道:“男女相悅,人之常情,我就是喜歡厲大哥,那也不是什麽可羞之事,但大哥可以為了好朋友冒險,我為什麽不能為了他冒險?我求竺老前輩許我前往西昌,料難允準,我索件瞞著他們,自己去吧,要笑話任他們笑話好了。

對就是這樣!”公孫燕想到就做,當下重施她對付封妙嫦的故技,點了石霞姑的昏睡穴,穿窗而出,悄悄下山。

公孫燕匆匆忙忙的出走,沒有攜帶幹糧。

她施展輕功,跑到了天亮之後,不覺感到有點饑餓。

荒山野嶺之中,找不到人家,公孫燕隻好跑到溝林裏找野生的果子吃。

時序雖屬深秋,未交冬天,但西北高原的氣候已比江南的冬天還要寒冷。

公孫燕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吃的果子,連野兔鹿獐之類的小野獸也沒碰上一隻。

公孫燕歎了口氣,心裏想道:“我隻好餓著肚皮再跑一程了。”

剛要走出林子,天氣忽然變壞,飄下鵝毛般的雪花。

公孫燕正自氣悶,忽聽得似有車馬的聲音。

公孫燕喜出望外,心裏想道:“有人來了,那就好了。

好壞可以討點食物。”

心念未已,忽又聽得呼喝的聲音。

公孫燕爬上一棵大樹上,高臨臨下,望出林外。

隻見有兩個軍官模樣的人,正在攔著一輛敞篷的騾車盤問。

車上有七八個人,其中隻有一個年老的男子,其餘都是女子,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似乎是一隊江湖賣藝的藝人!那兩個軍官喝道:“下來,下來!你們是些什麽人,從什麽地方來,到什麽地方去?”公孫燕遠遠地瞧見這兩個軍官,不覺吃了一驚。

這兩個軍官一高一矮,高的那個身材魁梧,滿頭禿得油光晶亮,矮的那個兩邊太陽穴墳起,腰裏插著一對判官筆。

公孫燕以前雖沒見過這兩個人,但因他們的異相,公孫燕一見,就猜到了他們的來曆。

公孫燕的父親公孫宏身為紅纓會的總舵主,大凡江湖上有點來頭的人物,不論是黑道白道,他幾乎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公孫燕曾聽得父親說過,少林寺有個叛徒名叫彭巨嶸,以及號稱“天下點穴第一家”的青州連家有個子弟名叫連城虎,這兩個人是當朝奸相曹振塘的爪牙,仗著相府勢力,頗是橫行霸道。

公孫宏屢次想要鏟除他們,還未得有機會。

他吩咐女兒在江湖上倘若碰上這兩個人,須得留心。

公孫燕心裏想道:“豈有此理,這兩個人好歹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竟然連賣唱的弱女也要欺負。

這件事給我碰上了,我可不能不管。

但爹爹說這兩個人的本領都是在我之上。

我若要管的話,隻怕不能力敵,隻能智取!心念未已,隻見騾車上的男女,都已下來。

那老者答道:“我們是川西的樂家班子,到西昌去的。”

彭巨嶸道:“哦,到西昌去的。

你是班主嗎?”老者躬腰答道:“正是。”

不知他是否驚惶過甚,答了話連連喘氣。

彭巨嶸將他了拉過一邊,說道:“好,你歇歇吧。”

拉他之時,指頭暗暗扣一著他的脈門,一試之下,便知這老者毫無內功。

這老者也似乎毫不知道對方隻要指頭一動便可以致他死命,乖乖地站過一邊。

彭巨嶸放鬆了手。

心裏想道:“何老大燒了變成灰我也認得,這人既不懂武功,口音又不對,決不會是何老大了。”

連城虎雙眸炯炯,忽地指著一個女子問道:“她是誰?”那老者答道:“是我的養女。”

這女子手上拿著梨花簡,連城虎道:“你是說書的麽?”那女子低頭說道:“學了幾年,唱得不好。”

連城虎道:“唱一段給我聽聽。”

那女子一張蠟黃的臉上泛起紅暈,拿著梨花簡的手直打哆嗦。

那老者道:“不要害怕,這位大人不會難為你的,你就唱一段吧。”

那女子顫聲唱道:“那張生一封書敢於退賊寇;那鶯鶯,八行箋人約黃昏後,那紅娘,三寸舌降伏老夫人,那惠明,五千兵餡作肉饅頭。

我以為你也膽如鬥,呸,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

這是“西廂記”唱辭的一段,雖然聲音抖顫,唱來也是娓娓動聽。

連、彭二人仔細聽她口音,確是川西一帶的土音,心裏想道:“何老大那女兒說的是山東鼓書,比這個雌兒也要漂亮得多。

但身材體態卻有幾分相似。

她們這些走江湖的女子善於改容易貌,須得仔細一些,莫給她騙過了。”

連城虎雙眸炯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忽地說道:“把你頭上這支銀簪給我看看!”銀簪並不稀奇,但簪上雕到的一頭彩風卻是具體而微,栩栩如生。

銀簪還沒有小指頭粗,連羽毛也看得分明!連城虎讚道:“好精致的手藝。”

彭巨嶸“哼”了一聲說道:“你一個賣唱的女子,怎的會有這樣珍貴的首飾?”那老者賠笑道:“這是她婆家給聘她的禮,她那女婿是銀樓的夥計,手藝不錯,這是他自己雕刻的。”

連城虎道:“為什麽別的不雕,單單雕上了一頭彩鳳?”老者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取鴦風和鳴的好兆頭吧。”

躲在樹上的公孫燕當然看不清楚這支銀簪,但聽了他們的問答,卻是不禁吃了一驚,想道:“原來是彩鳳姐姐。

她的改容易貌之術也真是巧妙,若非亮出這支銀簪,連我也不敢認她。”

原來這個女子就是去年在濟南大明湖畔說鼓書的那個何彩鳳。

那次她和父親扮作一對賣唱的走江湖父女,穿州過縣,找尋她的未婚夫李敦。

路經濟南,被曹振聯的兒子著上,帶領家丁就來搶她。

後來幸虧遇上了金逐流和紅纓會的宮秉藩,路見不平,拔刃相助,這才將她救出虎口。

彭巨嶸和連城虎就是當時陪同那曹公子前來搶她的人。

彭、連人這次是來西昌替曹振聯送賀劄給帥孟雄的。

帥孟雄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曹振聯身為宰相,想結納他作為外援,是以不借纖尊降貴,派了這兩個最得力的手下千裏迢迢的從京中趕來給他送禮。

且說彭、連二人見了這支銀簪,懷疑不定,心裏卻道:“口音和麵貌雖然不對,但同是說鼓書的,而且銀簪上雕刻的彩鳳又正符合她的名字。

倘若真是那個雌兒,拿回去獻給曹公子倒是功勞一件。”

連城虎沉吟半晌,說道:“你們到西昌作什麽?”那老者道:“帥將軍後天大婚,要許多戲班子去湊熱鬧,我們這個小小的班子,也承將軍府的管事看得起,特地派了人來邀我們去軋上一腳,給帥將軍唱兩支賀婚的曲子。

喏,這是將軍府管事的帖子,兩位大人請看,就知我們說的不是假證了。”

連城虎把手一揮,說道:“不必看了,我並非懷疑你們說謊,但這個女的我卻要把她帶去。”

老者大吃一驚,說道:“她正是我們班中的台柱,這個……”連城虎笑道:“就是正為這個,我才要把她帶去!”那老者道:“但我們也是在往西昌的呀,何以要把她單獨分開?”連城虎道:“你們的騾車走得慢,我的馬跑得快,我把她帶去,明天就可以到達西昌。

她唱得旺,叫她先給帥將軍唱個曲子,也好討帥將軍的喜歡。”

原來連城虎已經懷疑這女子是何彩風化裝的了,因此他打算把她先行帶走,到了將軍府,隻要用一盤清水,就可以令她現出本來麵目。

何彩鳳暗暗吃驚,正在思量如何應付,連城虎笑道:“來吧,我和你合乘一騎,你不必害怕,我不會欺侮你的。”

話猶未了,忽聽得馬嘶之聲,其聲甚哀。

彭、連二人連忙回頭去看,這一看登時令得他們麵上變色,連城虎的嘴巴也似給封住一樣,笑不出來了。

原來在他們下馬之後,那兩匹坐騎本來是在林邊吃草的,此時卻正在負痛狂奔,兩匹馬的臀部都插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彭、連二人又驚又怒,齊聲喝道:“哪裏來的小賊,膽敢暗算我的坐騎?”顧不得理會何彩鳳,連忙就追。

公孫燕發出兩柄匕首,傷了他們的座騎之後,故意在樹林裏發出吃吃的笑聲。

彭、連二人,一個去追奔馬,一個到林中搜索。

公孫燕的真實本領不如彭臣峙,但輕功卻是在他之上。

而且彭巨嶸在明處,她在暗處,樹林壁古木參天,濃陰蔽日,公孫燕有心捉弄他,焉能讓他搜著。

公孫燕在樹林裏兜了兩個圈子,把彭巨嶸引走,看他走得遠了,這才悄悄的從另一麵出來。

彭巨嶸連鬼影也不見一個,不由得心裏暗暗吃驚。

他隻道敵人的本領遠遠在他之上,生怕在樹林裏遭受暗算,連忙跑出來與連城虎會合。

此時連城虎已經追上奔馬,但那兩匹馬因為流血過多,雖然未死,卻已不堪再用。

兩人商議了一會,連城虎也是有點膽怯,說道:“那人輕功這樣好,不知會不會是金逐流這小子?”彭巨嶸道:“隻要咱們緊緊靠在一起,不要走單,金逐流這小子也未必奈何得了咱們。”

連城虎道:“但不知他是否還有黨羽,依我之見,咱們還是趕緊跑到西昌為妙。

那個雌兒反正也是要到西昌的,就讓她自己去吧。

到了西昌,不愁沒法盤查她的根底。”

要知他們此時已是失了坐騎,倘若帶上一個女的,隻有反添累贅,隻好放棄了把何彩風先行帶走的計劃。

公孫燕看他們走得遠了,這才出來與何彩鳳相會,何彩風又驚又喜,說道:“公孫妹子,原來是你躲在樹林裏給我幫上這個大忙,但你何以又會來到此間呢?”公孫燕道:“我的說來話長,先說你的。”

何彩鳳笑道:“你剛才不是聽見了麽,我是到西昌賣唱的呀。”

公孫燕道:“我不相信你肯給帥孟雄賀喜。

快說實話!”何彩鳳這才說道:“祝婚是假,行刺是真。”

公孫燕吃了一驚,說道:“帥孟雄武藝高強,這可不是當耍的啊!”何彩鳳道:“正因為他武藝高強,所以才要大家合力。”

跟著給公孫燕解釋道:“這是李敦定的計劃,後日會有許多好漢去給帥孟雄‘賀喜’的。

有的明來,有的暗往,用的方法也不一樣。

我會鼓書,所以扮作走江湖的歌女。”

公孫燕道:“對啦,聽說你和李敦已經成了親。

姐夫呢?”何彩風道:“他先去了。

這個班子除了班主之外,都是女的。

他當然不好和我一起。”

公孫燕望了望那位白須烯硫的班主,狐疑不定,說道:“這位老伯是……”何彩風笑道:“他是我爹爹的好朋友,真的是這一班樂家班的主。

你以為……”公孫燕大笑道:“我還以為是你爹爹假扮的呢。

你的改容易貌之術真是巧妙,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剛才不是聽得那兩個家夥盤間你這支銀簪,我也不知是你。”

原來何彩風曾經跟她父親到過紅纓會作客,這支銀簪正是公孫燕的母親送給何彩風的見麵禮。

岡為她的名字中有個“風”字,而公孫燕的母親恰巧有一支精雕縷鳳的銀簪。”

何彩鳳道:“好了,我的事情說完了,該你說吧。”

公孫燕笑道:“我也正想請你幫我改一改容,讓我跟隨你們這個班子同去。”

何彩鳳道:“哦,你也是要往西昌?”公孫燕道:“正是。”

當下把別後的經過簡略地告訴何彩鳳。

何彩風道:“這個容易,我有易容丹,你改裝之後,包管沒人認得你。”

又道:“其實如果你不忙著走的話,後天可以和大涼山的義軍一同去攻打西昌。”

公孫燕詫道:“你怎麽知道義軍後天要攻打西昌?我是剛從大涼山來的,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何彩鳳道:“小金川方麵的冷鐵樵計劃在後天晚上攻打西昌,他已帶領一定義軍,正在趕往大涼山與竺尚父會公,我的爹爹就是小金川和大涼山兩地的聯絡,預計今天傍晚時分,就可以到大涼山了。”

公孫燕笑道:“孟雄在後天日間成婚,義軍晚上才到,打敵人這場熱鬧。

所以我想我還是和你們先去的好。”

何彩風笑道:“你倒說得輕鬆,你可知道我們這批先行混入西昌的人肩上的擔子有多重?所冒的危險有多大嗎?”公孫燕道:“我知道,咱們若然能夠刺殺帥孟雄固然最好,倘若不能,也得負起裏應外合的任務。”

阿彩風道:“你知道就好,你想想這可是當耍的嗎?西昌大軍雲集,有如金城湯池,義軍若然強攻,隻怕很難攻破。

是否能夠打得開城門,那就得靠咱們作內應的了。”

公孫燕笑道:“你放心,入城之後,我一定坎步小心,決不讓敵人看出破綻。”

化裝之後,公孫燕臨流照影,果然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不禁拍掌笑道:“妙極,妙極,連我自己都認不得自己了,一定可以混得過去。”

何彩鳳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啊呀,不妙。”

公孫燕道:“怎麽不妙?”何彩鳳道:“我們這個班子一共是八個人,七個女的,一個男的。

剛才那兩個家夥盤查我們,即使他們記不清每個人的容貌,但共有多少個人,想來他們是應該記得的。

如今多出了一個人來,這、這不是個天大的破綻?”公孫燕怔了一怔,也自覺得有點可慮,可她又不願意放棄這一個可以混進西昌的機會,想了一想,說道:“那兩個家夥剛才有沒有點過數,或許他們沒有留意也說不定。

這樣吧,我裝作瘋子,倘若進城的時候,當真碰到仔細檢查的話,你就說是路上碰見我,見我生病可憐,因此載我進城。

這樣就不至於連累你們了。”

何彩鳳搖了搖頭,說道:“恐怕不大妥當!”公孫燕十分著急,說道:“去,我是一定要去的,既然這個辦法不妥當,那我隻好和你們分開來走了,反正我現在已經改變了麵貌,西昌城裏也投有認識我的熟人!何彩鳳搖手道:“不,不!你一個人我們更不放心。

這樣好了。

你可以裝作是我們班子裏的病人,萬一彭巨嶸和連城虎在我們進城的時候親來查點,我們可以說你是一直躺在車上的,在路上的那次盤查,你並沒有下車。

當然還是要冒一點風險,但或許可以混得過去。”

公孫燕心裏想道:“隻要見得著厲大哥,冒天大的危險我也願意。”

於是依計行事,按下不提。

且說厲南星一個人前往西昌,此時也正是碰了難題,進不了城!他本來是想憑仗輕功,半夜三更偷偷進入西昌的,但到了城池對麵的一座山頭一望,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

正是:輕功卓絕都無用,戒備森嚴誰能進。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