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城牆上燈火輝煌,刀槍如雪,牆頭上布滿衛兵,如臨大敵。

在這樣情形之下,厲南星當然是混不過去的了。

厲南星也曾想到在白天扮作鄉民進城,但一來他不會說西昌的土話,二來他佩著玄鐵寶劍,哪有一個鄉民會佩劍的?倘若不帶這把寶劍進城吧,他又怎舍得將它拋掉?厲南星苦思無計,不知不覺已是月過中天,將近四更的時分了。

天上下了一場大雪,把附近的山頭,染得一片銀白,厲南星偶爾一抬頭,忽見有兩個人在對麵的山頭出現,穿的是軍官的服飾。

厲南星吃了一驚,不知是不是來搜查的軍官,當下慌忙躲藏。

忽聽得有人輕輕拍了三下手掌,那兩個軍官也拍了三下手掌,掌聲過後,亂草叢中跳出一個人來,厲南星心道:“原來是這兩個軍官和人聚會。

奇怪,他們為什麽和一個鄉下人偷偷在半夜三更約會呢?”心念未已,忽聽得一個軍官喝道:“哈,李敦,原米是你!你看看我是誰?”把披風一脫,現出一個油光晶亮的禿頭。

原來這個禿頭漢子正是彭巨嶸,另一個軍官是連城虎。

他門二人因為在路上給公孫燕裝神弄鬼的嚇了一場,嚇得不敢在路上逗留,黑夜趕來西昌。

不料到了西昌城外對麵的這座山頭,卻聽到了李敦連拍三下的掌聲。

彭、連二人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聽就知是有人擊掌為號,想必是約好了在這裏約會的。

於是他們就回了三下掌聲,把這個人引出來。

李敦約的本來是另外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城中的下級軍官,替義軍作“臥底”的。

隻因黑夜之中,他躲在茅草叢裏,一時看不清楚,見有兩個影子出現,就以為是所約的那兩個人,聽得對方回了三下掌聲,便跳出來。

彭、連二人害怕的隻是金逐流,對李敦他們並不放在眼內。

一發覺是李敦,連城虎首先就撲過去。

李敦暗暗叫聲不妙,說時遲,那時快,彭巨嶸已經撲到他的跟前。

李敦喝道:“照打!”把手一揚,“波”的一聲,一個球形的暗器脫手便即炸開,登時煙霧迷漫,一溜火光,直噴過來,咽霧之中且雜著嗤嗤的聲響!彭巨嶸一個倒縱,迅即連環雙掌拍出,喝道:“好狠毒的暗器,但又能奈我何哉?”掌風呼呼,火光熄滅。

煙霧四散,雜在煙霧中打來的一把梅花針也那給他打落!可是在霧散煙消之後,李敦的影子已經不見。

彭巨峙冷笑道:“看你躲得上天!連兄,咱們分頭搜索!”連城虎更工心計,笑道:“不必如此費力,咱們用捉田鼠的辦法把這廝逼出來!”厲南星初時本來不想多事,後來看見李敦發出的暗器,不覺有點奇怪:“這種毒霧金針烈焰彈,乃是天魔教的獨門暗器,怎的此人也會使用?”心頭一動,這才驀地想起!“怪不得我覺得他的名字好熟,原來他就是在徂徠山上偷學了百毒真經的那個李敦。”

這件事是金逐流告訴他的。

他知道了李敦是金逐流的朋友,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

彭巨嶸正要擦燃火石,使用火攻,忽聽得一聲喝道:“鼠輩敢爾!”厲南星跳了出來,拔劍就向他劈去。

彭巨峙看見不是金逐流,冷笑說道:“哪裏來的小子,也敢多管閑事?”冷笑聲中,接連的發出了兩記劈空掌。

彭巨嶸的金剛掌刀有開碑裂石之能,倘若是尋常的刀劍,給他的掌風一蕩,即使不打落也會震歪劍尖,決計傷不了他。

但厲南星用的乃是玄鐵寶劍,重達一百多斤,彭巨嶸的金剛掌力可就拔不動它了。

掌風劍影之中,隻見厲南星身形一晃,玄鐵寶劍仍然是劈下來。

彭巨嶸大吃一驚,要跑已未不及,厲南星一劍劈下,竟然活生生的把他的身子分作兩邊!厲南星胸口如受錘擊,也自暗暗吃驚,這才知道給自己殺死的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連城虎初時也是不把厲南星放在眼內,以為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子,彭巨嶸當然對付得了。

哪知不過一個照麵,彭巨嶸就給這“小子”一劍劈了。

待到連城虎發覺,搶救已來不及。

連城虎又驚又怒,喝道:“好小子,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雙筆交叉點到。

厲南星反手一劍,削了個空。

“嗤”的一聲,衣襟給他左筆的筆尖穿過。

厲南星連忙改變戰術,把玄鐵寶劍舞起一道光圈,全身遮攔得毫無破綻,一個個圓圈首尾相接,穩步向連城虎進逼。

連城虎的雙筆點四穴乃是武林絕技,輕靈迅捷,狠準兼備,但在玄鐵寶劍之下,卻是發揮不了他的所長。

連城虎已知對方使的是把寶劍,但還不知玄鐵寶劍是那樣沉重,他使用輕靈的招數,盡量避免和對方的寶劍碰走,但厲南星亦非庸手,連城虎避得了一招避不了第二招,激戰中厲南星劍光暴漲,一招“橫雲斷峰”,劍光攔腰劈到。

連城虎迫於無奈,隻得把雙筆一架,他恃著自己這雙判官筆是精鋼鑄的,即使碰上寶劍,也未必立即便會削斷。

哪知碰上了玄鐵寶劍,“喀嚓”一聲,連城虎的雙筆不但一齊折斷,虎口也給震裂!李敦叫道:“留個活口!”厲南星道:“好,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劍尖輕輕往前一送,點了連城虎的穴道。

李敦喜出望外,說道:“閣下可是金逐流的義兄厲南星麽。”

厲南星道:“不錯。

你會使毒霧金針烈焰彈,想必是李敦大哥了。

但你如怎麽知道小弟是厲南星?”李敦道:“我認得你這把玄鐵寶劍。

你們在揚州大鬧六合幫總舵的那大晚上,我也正在揚州,我已經見過金逐流了,他知道你受了那姓賀的妖婆暗算,十分為你擔心,幸喜你已平安無事。”

厲南星喜道:“你已經見過金逐流了?那麽你現在想必是要到西昌去會他吧?”李敦道:“正是。”

厲南星道:“西昌防守得極其嚴密,隻怕蒼蠅也飛不進去!”李敦道:“不怕,我有辦法。”

話猶未了,忽聽得“啪啪啪”三下掌聲,山坳轉角處現出兩條人影。

厲南星隻道來的又是敵人,正要拔劍,隻見李敦已經迎了上去,回了三下掌聲。

那兩個人氣喘籲籲地跑來,一來就說:“李大哥,不好了!唉,沒有辦法!”這時他們方才發現了地上的屍首和厲南星,不禁都是大吃一驚,連忙住口。

李敦笑道:“這位厲大哥是咱們的好朋友。

地上這兩個一死一傷的家夥是奸相曹振聯的爪牙,剛才我認錯了人,險些遭了他們的毒手,幸虧得這位厲大哥拔劍相助。”

那兩人不約而同的“咦”了一聲,說道:“這兩個家夥不就是彭巨嶸和連城虎嗎?”李敦笑道:“你想不到吧,這兩個黑道上鼎鼎大名的人物,隻不過才一個照麵,就給厲大哥殺的殺了,傷的傷了!”那兩人聽了,登時對厲南星另眼相看,佩服得五體投地。

厲南星心裏卻是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想道:“倘若不是有玄鐵寶劍在手,隻怕現在受傷的就是我了。”

李敦跟著介紹那兩個人:“這位是劉大哥,這位是關大哥。

關、劉兩位大哥都是自己人,在西昌城裏‘臥底’的。

咱們要進西昌,就靠他們兩位接應了。”

姓關的那個苦笑道:“隻怕接應不來啦!”李敦道:“你們各自帶一位朋友進去也不行麽。”

姓劉的那個說道:“後天就是帥孟雄結婚的日子,他也怕有江湖好漢乘機混入城中搗他的蛋,是以這兩天特別嚴格,隻許城裏的人出來,不許城外的人進去。

就是他手下軍官要帶親友進城,也得向他請準才行,你們兩位都是外路口音的陌生人,這個、這個,隻怕是沒有辦法好想了!”李敦微微一笑,說道:“我倒有一個辦法。”

說罷在連城虎身上一搜,搜出一匣禮物。

打開匣子一看,隻見是一對通體碧綠的玉西瓜。

李敦笑道:“這對玉西瓜少說也要值得一萬兩銀子,宰相送的禮物,果然是出手不凡,但卻不知要搜括了多少民脂民膏了。”

厲南昌道:“李大哥的意思敢情是要冒充相府送禮的人麽?可是史白都和帥盂雄都是認識小弟的啊!”李敦再去搜了彭巨嶸的屍體,並無發現書信,那分禮單也隻是由曹振聯具名,並沒注明是由誰送來。

原來曹振聯因為彭、連二人都是江湖大盜出身,和女方的家長史白都又是素來相識,相府中收容有江湖大盜,這是個不能公開的秘密,曹振聯不願意有把柄落在人家手時,既然史白都與這兩人相識,他自是以不落文字為好。

李敦笑道:“曹振聯沒有寫明由誰送禮,送禮的共有幾人,這就有辦法可想了。

咱們可以改容易貌,冒充連城虎的隨從。”

關、劉二人都拍手道:“這個法子妙,結婚前夕,帥盂雄一定是忙得透不過氣來,相府的使者他是要以上賓之禮接待的,使者的隨從就隻能住在賓館望,由他的下人招呼了。”

厲南星道:“連城虎會乖乖的任由咱們擺布嗎?”李敦道:“厲大哥精通毒功,豈不聞有以毒攻毒的法門?”厲南星恍然大悟,說道:“可惜我因為討厭使毒害人,隨身並沒攜帶毒物。”

李敦道:“毒物有如刀劍,隻要用得其當,那又何妨?厲大哥,請你先給這廝解開穴道。”

厲南星聽他這麽一說,就知他的身上定然備有。

果然在厲南星解開連城虎的穴道的同時,李敦雙指一按,一枚小小的毒針,插進了連城虎的身體。

連城虎隻覺胸口微麻,轉瞬即過。

他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情知毒性越是厲害,身上越是沒有痛楚的感覺,不禁大怒道:“你要殺便殺,因何將我折磨?”李敦道:“你帶我們二人進去,事情過後,出城之時,我給你解藥,否則你的性命就隻有三天了。”

連城虎半信半疑,沉吟不語。

李敦道:“我們義軍的人,言出必行。

你又不是沒有和義軍的人打過交道,豈能不知?”連城虎心亂如麻,依然不語,李敦猜中他的心思,說道:“當然這樁事情過後,你是不能再回相府的了。

但你本來是武學世家,又何苦做人家的奴才?時刻還要擔心有人取你性命?你從此改邪歸正,富貴雖然與你無緣,至少在晚上卻是可以安心睡覺了,這又有什麽不好?”連城虎麵上一陣青一陣紅,恨不得腳底下有個地洞鑽進去。

要知連城虎雖然也是投身相府,但和彭巨嶸畢竟是有所不同。

彭巨嶸是利祿之心,不惜背叛師門,甘為鷹犬;連城虎本來是式學世家的子弟,隻因認識不清,誤交匪人,這才一步步走入歧途的。

這幾年來在官場中他也曾受到了許多窩囊氣,每當清夜自思,未嚐也不感到有辱家門。

李敦這幾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不由得他不暗自羞慚,想道:“大不了是個死,與其給人罵作鷹犬,一刀宰了,倒不如為了幫忙俠義道而死,還可以留個美名。

何況也未必就會死呢!”想至此處,胸中豁然開朗,抹了把汗,說道:“好,我聽李大哥的吩咐!”李敦擅於改容易貌之術,於是兩人扮作了連城虎的隨從,果然順利的進了西昌。

進城之後,本來應該先到客棧歇息,然後由連城虎到將軍府送禮的。

按照李敦的想法,這兩天送禮的人一定很多,雖說相府使者的身份不比尋常,但以帥孟雄的身份,也未必就會先來客棧拜見使者,頂多是在連城虎到達將軍府的時候,他打開中門,單獨接見,已算得是優禮有加了。

哪知李敦隻料到了一半。

帥孟雄沒有來,但他卻請史白都兼作他的代表,先來迎接。

他們未到客棧,史白都已經在那裏等候。

他和連城虎本來是相識的,一見了連城虎,便即哈哈笑道:“原來是你。

但你和老彭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灼,怎的這一次老彭卻沒有來?”連城虎隻好臨時編造謊話:“曹公子說要進京,相爺派老彭到濟南作他公子的保鏢去了。”

史白都道:“原來如此。

連兄,你這次來了,可得多逗留幾日才好,你是天下第一點穴名家,難得有這機會與你相聚,我還想向你討一份禮物呢。

你指點我幾路筆法行不行?”武學名家會麵,少不免要捧一捧對方的絕技,這在史白都純然是一種客氣的說話,當然並非真的要他指點,但言若無心,聽者有意,連城虎聽了,卻是不由得麵上一紅。

他的那一對判官筆已經給厲南星的玄鐵寶劍斬斷了,手裏還能指點什麽“筆法”呢?心裏想道:“可莫給他看出破綻才好。”

勉強笑道:“小弟這點微末之技,怎敢在天下第一高手的麵前獻拙?”史白都是個武學大行家,聽得連城虎這麽說,稍微留意,就瞧出了他的身上沒帶兵器,不覺有點奇怪,笑道:“你這位點大名家怎的把判官筆也丟了?這不好似做官的忘記帶印嗎?”連城虎尷尬笑道:“西昌城中,高手如雲,我到了這兒,何須再帶兵器?”此話實是不能自圓其說,史白都心想:“在這兒你可以不帶兵器,難道在路上你也可以這樣托大?”不過連城虎是曹相國的護院,這身份可是假不了的。

史白都雖然想到其中定有蹊蹺,但他怎也不敢想到連城虎此來將對帥孟雄有所不利。

史白都暗自尋思:“此際人多,正待他到了將軍府裏,我再仔細問他。”

連城虎生怕露出馬腳,趕忙說道:“史幫主,令妹明日成婚,你一定是貴人事忙的了。

我不敢多花你的時間,我在客棧卸下行李,就去拜見帥將軍,請你先回府吧。”

史白都眼光一瞥,目光從李敦的身上轉到厲南星的身上,心中更是感到詫異:“這兩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似的?”說道:“不忙,不忙。

這兩位是……”連城虎道:“他們是我的隨從,一向在相府當差的。

嗯,你們怎麽這樣不懂禮貌,史幫主在問你們,你們還不上來回話!”李敦和厲南星的真姓名當然是不能說的,連城虎情知躲避不了,恐怕被自己說錯了話,隻好推給他們回答。

李、厲二人無可奈何,隻好上前見禮,各自胡亂捏了一個假名。

史白都哈哈笑道:“宰相家人七品官,你們不必多禮,我承受不起。

嘿,嘿,隻怕我日後還有借重你們的地方呢,咱們親近親近!”厲南星的玄鐵寶劍藏在身上,當然瞞不過史白都的眼睛,是以史白都先與他握手,試試他的本領。

雙手一握,史白都吐出了三分內力,雙指又搭上了他的脈門,看他反應。

這刹那間,厲海星當真是麵臨生死關頭,遭遇了最嚴重的考驗!他不知史白都是否已經認出了他,如果不運內力抵抗,恐怕史白都暗下毒手,但如果一運內力,身份立即便會泄露。

他是曾經和史白都交過幾次手的,他這一身正邪合一的內功可瞞不了史白都。

這刹那間厲南星轉了好幾個念頭,終於還是決定冒一冒險,裝作不知內功的人“喲”一聲叫了出來:“史幫主好大的力氣!”史白都雖然起了疑心,但也有點害怕傷了相府的家人可不是當耍的,見他的確不會內功,遂哈哈一笑,鬆開了手,說道:“我這人粗魯慣了,老哥你別見怪,不知老哥是哪一派的弟子?”厲南星道:“我在相府胡亂跟幾位教師爺學過幾手三腳貓的功夫,卻不知他們是哪一派的?”史白都道:“老哥是用劍的吧,可否借你的寶劍一觀。”

厲南星怎敢把玄鐵寶劍取出來交給他看,當下強自震懾心情說道:“在兵器店壁買的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鋼劍,不值幫主一看。”

史白都道:“看看何妨?”厲南星給他強迫不過,心裏想道:“他若一定要看,我隻好就在此處與他拚命了。”

正要拔劍,忽見六合幫四大香主之一的圓海和尚匆匆跑來,說道:“幫主,董十三娘請你趕快回去。”

史白都道:“什麽事情?”圓海道:“這個、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聽說是令妹的事情,董十三娘不敢作主,非得和幫主麵說不行。”

圓海說話吞吞吐吐,似乎是有甚為難之事,不便當著外人的麵告訴史白都。

史白都吃了一驚,心裏想道:“莫非這丫頭又在尋死覓活?”厲南星順手推舟,說道:“幫主有事,待會兒我到貴處,再順便請幫主指教我幾路劍法。”

史白都心想這兩個隨從即使是假冒的,在這西昌城中也是插翅難飛。

於是說道:“不敢有勞大駕,請兩位大哥在客棧稍候,我去去就來。”

史白都回到寓所,見了董十三娘,連忙問道:“出了什麽事了?”董十三娘冷笑道:“這丫頭的花樣多著呢,你自己問她吧。”

史白都走入妹妹的房間,見史紅英正在對鏡梳妝,神色如常。

史白都稍稍放下了心,說道:“妹妹,後天就是你大喜之日了,你可不要胡鬧啊!”史紅英道:“誰胡鬧了?但你要想我成全你的功名富貴,你們也得答應我幾樁事情。”

史白都賠笑道:“妹妹,你可不要出什麽難題啊!”史紅英道:“我也不知是否難題,但依我想你們是很容易辦到的。”

史白都道:“辦不到呢?”史紅英道:“這幾樣容易的事情你們都辦不到,那就休想我嫁給帥孟雄。”

史白都道:“好吧,那你說來聽聽。”

史紅英道:“六合幫是江湖上僅次於丐幫的一大幫會,帥孟雄是手握重兵,鎮守一方的將軍,這次婚事一定要辦得十分風光熱鬧才行!”史白都哈哈笑道:“這個當然,何須你做新娘子的操心,將軍府的人自會給你辦得十分風光熱鬧。”

史紅英道:“那何以又將西昌城門關閉,不許百姓進城?”史白都道:“你怎麽知道?誰告訴你的?”史紅英道:“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這事總是真的吧?”史自都心想:“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下人告訴了她,好在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於是說道:“妹妹有所不知,這正是帥將軍為了要使後天的喜事不出亂子,才這樣小心謹慎的啊!你想想,西昌城外不過一百多座的大涼山,就有竺尚父這股強盜,倘若打開城門,給強盜混進來了,朗使不能興風作浪,也總是大殺風景的啊!”史紅英冷笑道:“關起門來偷偷摸摸的辦喜事,還有什麽風光熱鬧可言?西昌城中有帥孟雄的十萬大軍,又有你這位自負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六合幫幫主,竟會怕人搗亂不成?哼,傳了出去,給江湖好漢知道,豈不笑話!隻怕他們不會稱讚帥孟雄的小心謹慎,而是要笑你和帥孟雄膽小如鼠呢!”史白都雙眼一翻,說道:“你不要用激將之計,隻說你想怎樣?”史紅英道:“我要帥將軍治下的百姓也一同高興,從明天起就打開城門,準許老百姓進城,後天一天,城中的酒樓茶館任憑老百姓吃喝,由將軍府請客。”

史白都笑道:“想不到你也這樣喜愛虛榮?”史紅英冷笑道:“否則我何必嫁給一個將軍?這樣辦,才夠得上說是‘風光’!帥孟雄把每個月克扣軍晌的錢,拿了一點出來,這個客也總可以請得起了。”

史白都苦笑道:“這不是害怕破鈔的問題,但你既然堅持這樣,那我就和你向帥將軍說吧。”

史紅英道:“你告訴他,辦不到的話,體想娶我!”史白都道:“你還有什麽條件?”史紅英道:“第二樁就隻是我的私事了。

你知道芍藥是一向服侍我的丫頭,她與她的表哥已有終身之約,她不願意隨我陪嫁,我也不想她困在侯門,誤了終身。

是以我想請你放她回去。”

史白都道:“這個我可以答應。

喜事辦完了,我帶她回去便是。”

史紅英道:“不,她明天就要回去。”

史白都道:“為何如此匆忙?”史紅英道:“我知道帥盂雄要你助他守城,你們是決不會在一兩個月之內回去的。

這丫頭思家心切,我既然答應了讓她自主,那又何不早些放她回去?”史白都不願為了小事爭執,說道:“我不過為了芍藥著想,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她一個人回去恐怕不便吧。”

史紅英道:“她多少跟我學了一點武藝,隻須你向帥孟雄討一枝令箭給她,沿途沒有官兵騷擾她,那就行了。”

史白都道:“好吧,依你就是,還有第三樁麽。”

史紅英道:“第三樁,我的兵器你應當還我!”原來史紅英所用的一根軟鞭,一柄短劍在那日受擒之後,早已被她哥哥繳去。

艾白都笑道:“你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還要乒器做什麽。”

史紅英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怕我行刺帥孟雄不是?哼!如果我不是甘心情願嫁他的話,沒有兵器難道就不能害死他麽?你把我的兵器繳去,這就是把我當作囚犯看待,我決不能受了你的侮辱還要幫你獵取富貴功名,後天你叫董十三娘叫花轎吧!”史白都抓抓頭皮,苦笑道:“你這話從何說起,帥將軍要的是你,可不是董十三娘啊!”史紅英道:“你告訴他,他若怕我行刺,就不必娶我。

我練了一身武藝,兵器是不能不帶的。”

史白都道:“好吧,你的鞭劍我交還你便是。

但在你做新娘子那天,兵器可不能帶在身上。

新娘子帶著兵器拜堂,這是會給人笑話的啊。”

史紅英道:“你給回兵器再說。

其實你無須替帥孟雄這樣擔心,他的武功遠勝於我,我豈能在拜堂的時候行刺他,不怕白白送命麽?本來我可以答應你那天不帶兵器的,但你總是信不過我,我就偏要不答應你了。

哼,帶不帶要看我那天的高興!”史白都搖了搖頭,說道:“真是拿你這丫頭都沒有辦法,好,那依你就是!”史紅英道:“最後一樁,我不喜歡董十三娘,我要牡丹陪我。

從現在起,不許董十三娘踏入我的房中。”

原來自到西昌之後,都是由董十三娘陪她,晚上就在她的房中睡覺的。

牡丹和芍藥則是史紅英的心腹丫頭,但是給董十三娘隔離了。

史白都心想:“我是要董十三娘監視她的,若果由牡丹跟她,她們主仆同謀,隻怕會鬧出岔子。”

史紅英道:“我若要尋死,早就可以死了。

你要董十三娘監視我又有什麽用?哼,我就是不服氣你把我當作犯人看管!”史白都想想也有道理,便道:“好吧,好吧,你既然喜歡牡丹,就叫牡丹來陪你吧。”

史紅英道:“開城之事和給芍藥討令箭之事如何?”史白都道:“我現在就和帥將軍說去,嗯,董十三娘,請你把紅英的兵器拿來吧。”

董十三娘在房外守候,史紅英的說話她全部聽見了。

當下把紅英的軟鞭和短劍遞進房來,由史白都交給妹妹,她自己則是滿麵怒容,一言不發,腳步也沒有踏過門檻。

史白都走後,史紅英把牡丹、芍藥兩個丫頭叫來,關上房門。

她深知董十三娘必定在外麵偷聽,因此主仆三人在房中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閑話。

但史紅英口中沒說話,手指卻是蘸了茶水在桌上書寫,用這個辦法三人暗商對策,按下慢表。

且說史白都離開寓所,匆匆地趕到了將軍府。

他是將軍的大舅爺,直進直出,無須通報,進入內堂,總管告訴他道:“將軍正在接見相府的使者,史幫主你是在這裏待一會呢,還是現在就要見帥將軍呢?那位使者反正是你的熟人,你就是進去和他們說話,也是無妨。”

史白都心想:“原來連城虎早已來了。

嗯,不但他那兩個隨從形跡可疑,他本身也是有點可疑。”

心念一動,說道:“我不進去了。

請你把賀大娘給我叫來。”

賀大娘就是石霞姑那個善於使毒的奶娘,這次也隨史白都來了西昌。

帥孟雄久聞她的大名,把她請到將軍府中,奉為上客。

準備在結婚的那天晚上,利用她的使毒本領,給他製伏倔強的新娘。

賀大娘見了史白都,笑道:“史幫交,你是貴人事忙,怎的這個時候,還有工夫見我這個老婆子?”史白都道:“曹相國派來了一個使者,我對他有點起疑。”

賀大娘道:“這使者不是連城虎嗎?他是跟隨曹相國多年的了,怎的你會對他疑心?”史白都道:“連家以四筆點八脈的絕技馳名武林,連城虎可算得是當今之世數一數二的點穴名家,可是他的判官筆卻沒帶來,你說是不是有點奇怪?”賀大娘道:“嗯,這麽說是有點奇怪了。

不過連城虎總不至於心懷不軌吧?他若是意欲不利於帥將軍,這對判官筆是不能少了的啊!”史白都道:“對連城虎本身我倒是並無懷疑,但我懷疑他是受人挾製。

他那兩個隨從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一時卻想不起來。”

賀大娘恍然大悟,說道:“哦,敢情你是想要我幫一幫你,瞧一瞧連城虎是否中毒,是嗎?”史白都道:“不錯。

連城虎武功甚高,若然他真的是受人挾製,那就多半是著了毒藥的暗算了。

你是大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又即使不是中毒,而是著了別的道兒,你的閱曆經驗也比我高。”

賀大娘道:“可是他現在正和帥將軍說話,我怎好無端端的闖進去仔細看他?”史白都笑道:“這還不容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賀大娘連說好計,當下便即依計行事。

正是:蛤蟆想吃天鵝肉。

鬥角勾心又一場。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