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遺道:“不錯。

當時我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彈開對方的劍,他的劍雖然脫手,可我這枚寒玉戒指也留下了劍痕了。

也幸虧我是戴著這枚戒指,否則性命雖可無優,一根指頭卻恐怕是保不住了!”眾人聽了金世遺的話,無不駭然,尤其是知道“寒玉”來曆的幾位老前輩,更是大驚失色!“寒玉”乃是一種可以防身的寶貝,金世遺所得的喬北溟“三寶”之中,有一副弓箭就是“寒玉”所製,後來金世遺把那張玉弓打成一件玉甲,送給了江海天的妻子穀中蓮。

三枝弓箭則打成了三枚寒玉戒指,一枚給厲南星,一枚給金逐流,剩下的一枚留給自己,寒玉堅硬無比,任何利器都不能損傷。

如今居然會留下劍痕,可知那人使的不但是寶劍,而且功力之深,即使比不上金世遺,也是差不多的了。

金世遺的“彈指神通”。

功夫乃是獨步天下的絕技,他彈得對方的長劍脫手,倘若是正式比武的話,當然是他贏了。

但假如他沒有戴這枚戒指,真的給削了一根指頭的話,一個兵器脫手,一個受了傷,那就隻能算是平手了。

但無論如何,金世遺說他自己在劍法上輸了一招,這話是並沒有說錯的。

眾人大驚之下,當然免不了紛紛問道:“這人是誰?現在哪裏?”連江海天也不禁驚疑不定,問道:“師父因何和此人動手,他是咱們的敵人麽。”

金世遺道:“這些人的來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是衝著你來的。

換言之也就是你的敵人了。

他們若知道你在這裏,說不定還會找到這裏來呢!”金世遺說的是“這些人”,顯然碰上的不止一個高手,眾人聽了,更為驚詫!金世遺話猶未了,忽聽得外麵喧鬧之聲:“什麽人?”“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們都不認識閣下,閣下就是要找江大俠,也得等待我們通報。”

看來外麵是有陌生人要闖進來,而且正是“衝著”江海天來的。

看守不讓他進來,故而吵起來了。

但因為看守人多,隻聽得喝問之聲,來人的話語卻聽不見。

仲長統哼了一聲,怒道:“果然真的找上門來了,咱們都出去看看,看這小子長的是三頭還是六臂。”

江海天也以為這人就是師父碰上的人,既是衝著自己而來,當然是應該親自去會會他了。

於是江海天搶在那人之前,先跑出去,剛到門口,和來人碰個正著,隻見那人一招“童子拜觀音”式,向江海天作了一個長揖。

站在江海天旁邊的人,登時立足不穩,跌跌撞撞地向兩邊分開!公孫宏跟在後麵,大吃一驚,說道:“老叫化,這是佛門正宗的般若掌力!”仲長統笑道:“不錯,不錯!公孫老弟,你的眼力委實不差!”江海天還了一揖,隻見那人肩頭微微一聳,江海天穿的青布長衫,卻像被春風吹縐了的湖水似的,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

看來還是江海天的功力較高,但在這般若掌的較量上,卻是技遜一籌了。

公孫宏不認得這人,心裏正在有點奇怪:“江海天的敵人找上門來,這老叫化為什麽還有興趣說笑?絲毫也不擔心?般若掌力能傷奇經八脈,江大俠若受了傷,這可不是當耍的啊!”心念未已,忽見江海天和那人雙手緊緊相握,哈哈笑道:“葉大哥,你的大乘般若掌果然是練得功德完滿了,小弟自愧不如。

佩服,佩服!”那人說道:“二十年不見,你的功力也比當年更高了啊。

我無論怎樣練,總是勝不過你,這回我可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慕華呢?聽說你立了他做掌門弟子,我還未曾替他謝師呢?哈哈!”公孫宏這才知道此人是友非敵,眾人也都鬆了口氣。

原來這人乃是江海天的妻舅葉衝霄,江海天的掌門大弟子葉慕華就是他的兒子。

葉衝霄足跡罕至中原,而且在二十多歲就到海外去了,所以中原的武林人物,認識他的寥寥無幾。

不過大家雖不認識他,如也知道江海天有這門親戚,一經介紹,大家也就一見如故了。

金世遺笑道:“如何,我說武功沒有天下第一,這不又是一個證明了嗎?各有各的專長,豈能每一樣功夫都是登峰造極?比如般若掌海天就比不上衝霄,論劍法我也未必就勝得過昨日所見的那幾個後生小子。”

葉衝霄道:“世伯太誇讚我了,我和江兄相比還差得遠呢。

不過,那幾個人的劍掌和暗器功夫,卻的確是世所罕見,昨日若不是世伯在旁,小侄這個虧隻怕是要吃定的了。”

仲長統道:“你們說的昨日之事,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葉衝霄道:“我以為金大俠已經告訴你們了。”

金世遺道:“我剛剛說到輸了一招的事。”

回到原來的話題,每一個人都是好奇之心大起,想要知道贏了金世遺一招的人是誰。

金世遺忽地笑道:“她們來了,海天,還是讓你的妻子告訴你吧。”

話猶未了,隻見好幾個人興衝衝地跑進來報道:“這可是大喜事啊,邙山派兩代掌門人都來了。”

江海天大喜道:“原來師母也一同回來了。”

金世遺的妻子穀之華是邙山派的前任掌門。

因此江海天聽得“邙山派兩代掌門駕臨”的稟報,便知是師母和妻子一同來到。

話猶未了,果然便看見穀之華與穀中蓮一同進來,而且和她們一起的還有葉衝霄的妻子歐陽婉和邙山派四大弟子之首的甘文龍。

仲長統哈哈笑道:“這下子可真熱鬧了,你們幾家人都團聚啦!”江海天恍然大悟,說道:“師父,你遭遇的那些高手,敢情就是在我的家中碰上的吧?”金世遺道:“不錯,那些人正是清廷派遣的高手,來對付你們夫婦的。”

穀中蓮道:“昨天早上,甘師兄和三位同門從邙山匆匆趕來,說是聽到風聲,清廷將有所不利於我。

果然晚上那些人就來了。

好在我們早有防備,否則恐怕更是不堪設想。

“昨晚那些人也不知是從哪裏鑽出來了,一共來了七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然是個個武藝高強!慚愧得很,對方共有七人之多,任何一個人的來曆我們都不知道。

“一場惡戰,白師兄、路師兄、李師兄都受了重傷,我與甘師兄僥幸未傷,但亦已力竭筋疲,不堪再戰,那些人把我和甘師兄團團圍住,要逼我們投降。

當時我已打算自斷經脈,寧死不受敵人之辱的了,想不到就在這危險的關頭,師父師母和大哥大嫂幸虧同時來到,我們這才能反敗為勝的!”眾人聽了,無不駭然。

要知邙山派的甘、路、白、李四大弟子,乃是“江南大俠”甘鳳池、路民瞻、白泰官、李源的後人,每一個都有獨門武功,四個人加上了江海天的妻子穀中蓮,竟然打不過對方,三個人還受了重傷,對方的厲害也就可想而知了。

金世遺道:“這也並非巧遇,我們是先到了邙山,得知消息的。”

原來金世遺在海外住了二十一年,事過境遷,心上的創痕早已平複,想起中原的一班朋反,遂約了葉衝霄夫婦一同回國。

葉衝霄本是馬薩兒園的大王子,因為要讓位給弟弟而避居海外的。

此時已經過了二十年,他從葉慕華托海客帶來的家信得知,弟弟都早已傳位給侄兒了,回去自是無妨,因此兩家人遂聯同返國。

金世遺師徒兩代都曾受過呂四娘(邙山派第二代掌門)大恩,他的妻子穀之華又是呂四娘撫養成人的,是以回到中原,第一件事便是到邙山祭掃呂四娘的墳墓。

金世遺先到邙山的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穀中蓮乃是邙山派掌門的緣故。

一年之中,穀中蓮總有半午是在邙山的。

有時江海天陪著她來,有時是她自己來。

但不論是否見得著江海天,見著了穀中蓮,也就可以知道愛徒愛子的消息了。

金世遺最記掛的兩個人,當然是他的徒弟江海天與兒子金逐流。

其時邙山派上一輩的人物,尚有白英傑和路英豪二人。

金世遺見了他們二人,方始得知清廷將有所不利於江海天的消息,邙山派的四大弟子,昨日剛剛赴往江家赴援。

金世遺笑道:“幸虧我先到邙山,得到了這個消息,剛好及時趕上了。”

葉衝霄接著說道:“我們來到之時,聽得廝殺之聲,我尚不以為意,哪知一上去就吃虧。”

原來葉衝霄在海外二十年,已經練成了大乘般若掌,回到中原,正想找個機會試試。

他來到江家之時,正是他的妹妹穀中蓮陷於苦鬥之際。

他雖然知道來人了得,但仍然不以為意。

以為清廷差遣得動的人,本領再高,也是有限。

金世遺早已是打遍天下無敵的第一人,葉衝霄以為“割雞焉用牛刀”,因此就請金世遺替他掠陣,獨自上前,準備把那些人打個落花流水。

金世遺初時也是這樣想,看了幾招,方知不對。

連忙出手,業已遲了半步。

葉衝霄苦笑道:“對方七個人依北鬥七星之勢,列成陣形,我隻道一上去就可以把對方打個落花流水,哪知道對方的陣腳絲毫不亂,隻分出一個人來對付我,那個人是中年漢子,年紀和我差不多,我和他照麵三個連環急招,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吃了點虧。”

金逐流道:“葉大哥,你的般若掌用了沒有?”心裏好生納罕:“葉衝霄的般若掌力,尚在大師兄之上,即使是牟宗濤也擋不起他的一掌,何以反而會吃了虧。”

葉衝霄道:“當然用上了,我一出手就是般若掌。

那人接了一掌,哼了一聲,身形連晃,卻沒倒下。

跟著兩招,竟是劍掌兼施,迅如暴風驟雨。

我顧得應付他的劍,顧不了他的掌指功夫,隻覺脅下一麻,已經是著了他的道兒。

幸虧你的爹爹迅速把我推開,我這才沒有受到重傷。”

說罷揭開衣裳,隻見脅下三個瘀黑的傷痕,葉衝霄苦笑道:“對方以指代劍,指法之精奇,實足我平生從所未見!幸虧用的不是真劍,否則我的身上已經穿了三個窟窿了!”眾人看了葉衝霄身上的傷痕,都是瞠目結舌,相顧失色。

金世遺笑道:“衝霄,你也不必過謙,和你對敵那人,乃是他們之中的第三名高手,他接了你的一掌,其實已是相當嚴重的內傷,不過你看不出罷了。

也幸虧他們之中有一個已經受傷,否則我們夫婦要破他們這個七星陣,隻怕還未必能夠呢!”混戰的雙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金世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敵方各個人武功的高下,在場的武學行家,都是不由得暗暗佩服,心中想道:“金大俠雖然稍微吃了點虧,但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究竟還是非他莫屬。

仲長統忽地叫道:“可惜,可惜!”公孫宏道:“老叫化,你可惜什麽。”

仲長統道:“這一戰定然精彩之極,可惜我沒有眼福見到。

金大俠,你是怎麽取勝的,快說給我們聽聽吧。”

金世遺卻搖了搖頭,說道:“說來慚愧,我們夫婦雖然僥幸獲勝,可是對他們的武功來曆,卻是全不知道。

這七個人使用不同的兵器,每個人有他的獨到之處,不過從他們的招數看來,卻似乎是屬於同一門派的。

他們的招數奇詭繁複,但其中亦有脈絡可尋,都是從劍法中變化出來的。

武功最強的也是兩個使劍的好手,我以指代劍,施展了大須彌劍式,竟也沒占到他們的便宜。”

金世遺不願誇耀自己的戰績,隻是約略說了一個大概。

聽的人都不滿意,都要葉衝霄加以補充。

葉衝霄道:“我的武學造詣和金大俠相比差得太遠,對他們雙方所使的上乘武功,當然看得眼花繚亂,慚愧得很,其中的奧妙,我也是看不出來。”

不過葉衝霄還是眉飛色舞地講述了那一場百年罕調的惡鬥,眾人方始知道起初金世遺以一敵七,稍處下風,後來穀之華與他聯手,不過半個時辰,就把對方的七星陣完全擊潰了。

葉衝霄笑道:“金大俠自謙吃了點虧,其實對方人多不知大了多少。

七個人中,除了兩個使掌之外,他打五個人,有四個人的兵器給他奪出了手,隻有一個使劍的,隻願吃他一掌,不願棄劍,終於給他們逃跑了。”

說到這裏,忽地問金世遺道:“金大俠,當時你已經可以取他性命,就算你不願傷他,也可以將他擒獲,盤問他的口供的。

為何你不肯施展殺手,輕易的就讓他逃了?”金世遺道:“這人能夠在瞬息之間接我七招,方始落敗,也算得是當今之世的一個武學高手了。

我如何還能夠傷他?”葉衝霄才知道這是因為金世遺憐惜對方的武功修來不易的緣故。

厲南星其此時方始有空上拜見金世遺,金世遺道:“原來你和逐流早已相識了。”

金逐流道:“我們還是結拜的兄弟呢。”

金世遺哈哈笑道:“好,好,你們能夠相親相愛,也不枉了我們兩代的交情。”

隨著史紅英和一班後輩上前的拜見,仲長統道:“史姑娘,你應該行大禮。”

史紅英滿臉通紅,說道:“仲幫主為老不尊,怎的拿侄女開起玩笑來了。”

仲長統笑道:“我說的可是正經話啊。

你這個頭總是要磕的,老叫化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金世遺知道史紅英是他的媳婦,十分歡喜,笑道:“之華,一晃二十餘年,孩子們都快要成家立室了,光陰可過得真快啊!”穀之華把史紅英拉過一旁,向長問短,她早已從白英傑口中知道史紅英的家世,知道她是一個出汙泥而不染的好姑娘。

穀之華的父親是大魔頭孟神通,史紅英的哥哥是六合幫的幫主史白都,婆媳二人的身世頗有相同之處,因此穀之華對史紅英更是特別憐惜,越看越愛。

仲長統笑道:“今日是老少兩輩的英雄會,咱們可得重開筵席,好好的慶祝一番。”

金逐流笑道:“仲幫主,你還沒有喝夠嗎?”仲長統拍一拍肚皮,說道:“喝你爹爹的接風酒,老叫化這大肚皮最少還可以裝下黃酒十斤。”

滿堂喜氣洋洋,正在換過杯筷,重擺筵席。

金世遺想起一事,忽道:“逐流,有一件事我忘記問你,你剛才使的那幾招劍法是從哪裏學來的?”金逐流心念一動,已知其中緣故,說道:“爹爹,我也正想問你,你說在師兄家中碰到那七個人,不管使的是什麽兵器,他們的招數都是從一套劍法中變化出來的,他們的劍和孩兒剛才所使的那幾招,大約是頗為相似吧。”

金世遺道:“是呀,所以我就要問你了,莫非你也曾和他們這一派的人交過的麽。”

金逐流道:“不錯,我今日結識了一位新朋友,曾經和他印證武功。

這劍法就是從他那裏偷學的。

不過,這朋友卻似乎不是和你所碰見的那些人一路的,爹爹,他還正想找你呢。”

金世遺詫道:“這人是誰?什麽來曆?”剛剛說到這裏,忽聽得門外有人笑道:“不速之客又來了!”這笑聲鏗鏗鏘鏘,宛如金屬交擊。

金世遺聽進耳朵,不覺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人的內功非正非邪,雖然尚未登峰造極,也算得是另辟蹊蹺,高明得很了。

但何似卻顯得似乎有點中氣不足呢?莫非他剛剛與強敵交過手來,以致一時之間,未能調勻氣息麽。”

金逐流說道:“剛說曹操,曹操就到。

爹爹,來的這人正是我剛才所說的那位朋友。”

話猶未了,隻見果然是牟宗濤走了進來。

金逐流迎上前去說道:“牟兄,你來得正好。

家父已回來了。”

牟宗濤大喜道:“我還恐怕消息不確實呢,原來令尊果然是回來了。

我正是特地來拜謁令尊的。”

金逐流有點詫異,正想問他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金世遺已經站了起來,說道:“不敢。

我就是金世遺,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尊師是哪一位?”牟宗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道:“扶桑島末學後輩牟宗濤拜見金大俠。”

金世遺方始恍然大悟,原來他所碰上的那些人乃是扶桑島的人物,當下說道:“貴派的開山祖師想必是唐代的虯髯客吧?”牟宗濤道:“正是。”

金世遺又驚又喜,說道:“虯髯客乃是百世罕見的武學宗師,想不到他一脈所傳的武功,如今重見中上,當真是可喜可賀。”

牟宗濤道:“時隔千年,滄桑變換,先祖所傳的武學,隻餘斷簡殘篇,晚輩所得,恐怕還不到十分之一。

金大俠的謬讚,實不敢當。”

金逐流道,“這位牟兄正是要來中原尋訪問門的。”

牟宗濤道:“晚輩有個心願,希望能夠在中土找得到本派失傳的武學,雖不敢望恢複本來麵目,但隻要稍得一二,也可以告慰先師。”

金世遺道:“牟兄有此宏願,定可為武林放一異彩。”

牟宗濤道:“尚盼金大俠鼎力幫忙。”

金世遺道:“你還沒有碰上同門麽。”

牟宗濤道:“沒有。”

金世遺微感詫異,說道:“如此說來,你剛才碰上的又是哪一位高手?”牟宗濤大吃一驚,詫異更甚,說道:“金大俠如何得知?”金世遺道:“我聽牟兄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少陽經脈,曾受對方的內功所震,以至中氣微顯不足。

不知我有沒有說錯?”牟宗濤大驚之下,冷了半截,心裏想道:“金世遺隻是聽音辨聲,對我剛才如何受傷的經過就好像親眼看見一般。

這樣神奇的武學造詣,當真是遠遠非我所及!我隻道挾了扶桑島的秘傳武學,就可以稱霸中原,如今看來,勝過我的人還多著呢,更不用說金世遺了!”金批遺微微一笑,說道:“幸喜牟兄內功深厚,少陽經脈雖受對方內力所震,也不緊要,隻要養息幾天,就可以好了。

但不知牟兄碰上的強敵,又是什麽人?”金世遺起初以為他是碰上同門,彼此印證武功,不打不成相識,對方在認出是同門之後,故而手下留情,沒有將他重傷。

現在知道猜得不對,心裏也是好生驚異,想道:“能夠勝得過牟宗濤的人,本領至少不會弱於我在海天家裏碰上的那些人,想不到我小隱二十年,武林中竟然出了這許多高手!”牟宗濤道:“是一對不知來曆的夫婦,慚愧得很,我看不出他們的宗派。”

原來牟宗濤在下山之後,因為第一次初會中原高手,與金逐流比武,雖然稍占上風,卻也勝不了他手中的玄鐵寶劍,比江海天的內力,又更是自愧不如。

是以心情甚為惆悵,自忖隻有早日找到同門,把本派的武學秘笈搜集齊全,發揚光大,這才有出人頭地之日。

正在胡思亂想,忽聽得馬鈴聲響,有一對中年男女,騎著馬越過他的前頭。

這對男女乃是並轡疾馳,正在說著話的。

就在他們從牟宗濤身旁馳過之時,牟宗濤剛好聽得他們提起金世遺的名字。

牟宗濤心念一動,跟上幾步,隻聽得那男的說道:“金世遺夫妻和江海天的妻子從這條路經過,看來來走是從江家出來,前往徂徠山的,不知扶桑七子可碰上他沒有?”牟宗濤霍然一驚,心道:“他所說的扶桑七子,莫非就是我的同門?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在這裏竟會得知同門的消息,而竟有七人之多!”金世遺的下落也正是牟宗濤所要打聽的,如今在這人口中,一連透露出兩個重要的消息,他如何還能放過?牟宗濤的輕功甚為了得,數裏之內的途程,不亞奔馬。

當下連忙就追上去。

那女的說道:“不管他們是否碰上,咱們總得把金世遺業已回來的消息,告訴扶桑七子。”

那男的道:“不錯,咦,什麽人在後麵跟著?”此時他已發現牟宗濤追來了。

牟宗濤捱了口氣,叫道:“請兩位稍歇一歇!”嗖地飛身掠過,攔住下馬頭。”

那兩夫妻見了牟宗濤的身手也是好生詫異,當下雙雙下馬,同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我與你素昧平生出何途中攔阻?”這對夫妻高鼻深目,眼珠微碧,看起來不大像漢人,但漢語卻說得很流利。

牟宗濤驚疑不定,說道:“小姓牟,賤名宗濤。

不知兩位可曾聽過在下的名字?”那男的冷冷說道:“你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麽?對不住,我孤陋寡聞,可沒有聽過閣下的大名。”

牟宗濤賠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無名小卒而已。

不過我卻是從扶桑島來的,因此我以為你們的朋友可能知道我的名字。”

這對夫妻聽得牟宗濤是從扶桑島來的,都是不禁吃了一驚。

丈夫仔細地打量了牟宗濤一番,說道:“你知道我有些什麽朋友?”牟宗濤道:“閣下剛才好像談及扶桑七子,不知我有沒有聽錯?如果沒錯的話,我想請問你說的扶桑七子是不是從扶桑島來的七個人?”那男的道:“你真的是扶桑島牟家的後人麽。”

牟宗濤微微道:“我幹嘛要騙你!”那女的道:“有點不大對吧?如果你說的是真話,何以他們並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扶桑島這一派的武功,從數百年前就已分為三支,牟宗濤心裏想道:“或者是別的支派的同門,隻因他們的武功源出扶桑,故而自稱扶桑七子。

但隻要我與他們印證武功,他們就會相信我了。”

於是說道:“是真是假,請兩位帶我去見一見他們,便會明白。”

那女的半信半疑,說道:“帶你去見他們倒也容易。

但我們不知你的底細,又豈能輕易地答允你呢?”心想:“倘若這人是對方的奸細的話,將來出了什麽差錯,扶桑七子豈不要怪責我們夫妻。”

牟宗濤要見了那七個人方能證實自己的身份,但現在這對夫妻要知道他的底細,卻又不肯相信他的說話,這麽一來,就變得纏夾不清了。

牟宗濤無法可想,隻好說道:“你們要怎樣知道我的底細,好,請你們問吧!”那男的若有所思,忽地問道:“你剛才是從哪裏來的?”牟宗濤道:“剛自徂徠山下來。”

那男的道,“哦,你已經到過徂徠山了,你有沒有碰上金世遺!”牟宗濤道:“沒有碰上,不過,他的公子我倒是見著了。”

那男的道:“你說的是金逐流麽。”

牟宗濤道:“不錯。

我和歐陽堅同在一起,幾乎給他誤會,後來我和他說明來意,幸虧他還肯相信我的說話。”

那男的道:“你說明了什麽來意?”牟宗濤道:“我想拜托父親代為打聽同門的消息。”

那男的道:“他說了什麽?”牟宗濤道:“他說他父親就要回來,所以我才拜托他的。

對了,我正想請問兩位,你們是不是已經見著了金大俠了。”

那女的聽見牟宗濤稱金世遺為“金大俠”,柳眉一揚,就想發作,卻給他的丈夫用眼色止住。

牟宗濤感到那女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對,正自詫異,隻聽得那男的已在冷冷說道:“這麽說來,你和金逐流倒是一見如故啊!”牟宗濤道:“不錯,我們雖然是初次相識,但說來也有一段源源,他的父親是曾經到過扶桑島,訪查敝派的近況的。

是以我和他談得倒很是投機。”

那男的道:“你剛才說,他起初對你頗有誤會,那又是為了何事?”牟宗濤道:“他們聽得風聲,據說清廷將有所不利於他的師兄,而歐陽堅乃是清廷的鷹犬,但我卻不知道。

兩位剛才說起金大俠從東平縣來,不知可曾聽到什麽關於江家的消息?”那女的忽地冷笑道:“你要打聽的也未免太多了!”牟宗濤愕然道:“對不住,我不知道是不該打聽的。

那麽別的不說,請兩位帶我去見一見貴友,總可以吧?”此時他已隱隱知道有點兒不對了。

那男的淡淡說道:“帶你去也未嚐不可,不過你先要令我相信你的確是扶桑島的人物。”

牟宗濤已是有點生氣,忍不住就大聲說道:“要怎樣才能令閣下相信。”

那男的道:“容易得很,我想向閣下領教幾招高招!”扶桑島的武功自成一家,和任何門派都不相同,彼此印證武功,也的確是可以證明牟宗濤的一個辦法。

牟宗濤聽了此言,一時猜不透對方是好意還是惡意,便道:“好,那麽咱們點到即止,勝敗不論。”

那男的道:“廢話少說。”

話猶未了,已是先行發招。

牟宗濤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看來勢,便知是一招殺手,不由得氣往上衝,心裏想道:“我把你當作朋友,你倒把我當作敵人了!”牟宗濤氣往上衝,心裏想道:“不給你一點厲害瞧瞧,你隻當我是好欺負的了。”

當下一飄一閃,揚起折扇,劃了一道圓弧,似點似戳,扇頭對準了對方掌心的“勞宮穴”。

這一招飄忽不定,可以當作判官筆用,也可以當作五行劍使。

當判官筆時,在一招之內,能點對方的七處大穴;當五行劍時,也可以在一招之內,刺對方的三處要害。

正是扶桑島一招最上乘的劍法!那男的微微一“噫”,心裏明白牟宗濤的確是扶桑島虯髯客的一脈所傳,但因他亦已知道牟宗濤並非“扶桑七子”一路,故此還是佯作不知,雙掌依然向前打去!牟宗濤倒是吃了一驚,想道:“難道他有封閉自身穴道之能,不怕我的重手法點穴?”他因不能斷定對方是友是敵,反而不無顧忌。

心念未已忽覺對方雙掌發出的力道互為牽引,儼似置身漩渦之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盤旋,折扇點穴,登時失了準頭,幾乎給那人夾手搶去。

原來這人練的是剛柔相濟的掌力,也是一門極奇特的武功。

而牟宗濤因為有點顧忌,不敢使到十成功力,故而一照麵就吃虧了。

那男的冷笑道,“扶桑島的武功僅止於此麽?”得理不饒人,竟然又是欺身進撲,雙掌打出。

牟宗濤氣得七竅生煙,想道:“我與你印證武功,你竟要取我的性命!”於是也冷笑道:“你要見識扶桑島的武功,那也不難!暗運千斤墜的重身法,扇中挾掌,電光石火的還了三招!這一次那人的雙掌之力未能把牟宗濤推動,奮力拆了二招,隻聽得“嗤”的一聲響,衣裳給牟宗濤撕去了一幅。

可是牟宗濤在他掌力激蕩之下,也自覺得有點氣喘心跳。

牟宗濤一掌擊退對方,冷冷說道:“扶桑島武功如何?”那人說道:“也沒有怎麽樣!”退而複上,雙掌虛抱,還了一招。

牟宗濤隻道他仍然是左掌陽剛,右掌陰柔,於是依樣畫葫蘆的照剛才的方法在應付,不料突然間隻覺對方的掌力大得出奇,原來這人雖然是一剛一柔,但也可以左右互易,隨時變換,甚或雙掌齊剛、雙掌齊柔亦無不可。

牟宗濤猝不及防,幾乎著了道兒,幸虧化解得快,接連退出了三步之後,已將對方的力道卸去了一半,但胸中氣血翻湧,亦已似受鐵錘所擊一般。

那女的讚了一個“好”字,說道:“你倒有幾分挨打的本領,那就再試一試我的功大吧!”正是:遍訪同門無一遇,卻於無意遇高人。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