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乘劍術講究輕靈翔動,那人從來沒有見過使劍使得這麽慢的,倒是不覺一怔。

那女人冷笑道:“這是什麽劍法?大哥,這小子看不起你,你還和他客氣作甚?”原來他還以為金逐流這樣慢吞吞的出劍,乃是故意對他們的輕蔑。

那男的慎重得多,一點也不敢輕敵,心裏想道:“不管他用的是什麽劍法。

總是小心應付為宜。”

當下長劍一指,閃電般的便攻過去!一快一慢,恰好成了鮮明的對比,但這人出劍雖快,也並非完全不顧防禦的。

這一招正是他們扶桑派劍法的精華所在,招裏藏招,式中套式,其中蘊藏著十分複雜的變化。

這人企圖以快製慢,不料劍尖剛伸入金逐流所劃的劍圈,這才發覺四麵八方都已給金逐流的劍勢封住。

原來金逐流使的正是大須彌劍式中的一招“以靜製動”的絕妙劍招!要知任何高明的劍法,也總是難以做到百分之百的攻守兼顧的,既然偏重於攻,就難免會有一定的“空門”,大須彌劍式的決招就是在於以靜製動,找對方的弱點。

幸而這人的招數蘊藏有幾個後著,一覺不妙,立刻變招,儼似蜻蜒點水,稍沾即逝,但饒是如此,亦已稍稍吃了點虧,隻聽得“叮”的一聲,那人的長劍已是損了一個缺口。

金逐流搶了上風,心裏卻也不禁暗暗佩服對方的劍法了得。

要知剛才這一招,他在劍法上雖然製了先機,但他之所以能夠把對方的長劍損了一個缺口,那還是仗著玄鐵寶劍的威力。

否則,倘若是換了一把普通的青鋼劍的話,那就僅能奪得先手,稍占上風而已。

原來扶桑派的劍術其實也不輸於金逐流所使的“大須彌劍式”的,但那人吃虧在從來沒有見過“大須彌劍式”,而金逐流隻見過他這一派的劍術。

金逐流悟性極高,針對對方的弱點,把大須彌劍式稍微變化,就變成了對方劍術的克星了。

那女子見丈夫一個照麵,便即吃虧,大驚之下,冷笑說道:“你這小子仗著有一把寶劍,也不見得有什麽真實的本領!”金逐流道:“好,把你的劍換給我!”史紅英在石梁那麵叫道:“不要上她的當!”玄鐵寶劍是稀世奇珍,金逐流也不放心與她換劍,可是他又甚為好勝,忍受不了那個女子的奚落。

說道:“紅英,你過來,我和你換劍。”

那女子道:“不必如此費事,讓我也來領教領教你的劍法好了,你有寶劍,我們多一個人,這也該說是公平的吧。”

原來這女子故意奚落金逐流,其實也隻是想找個藉口而已。

金逐流笑道:“公平,公平得很!你們兩口子並肩子上吧。”

心裏想道:“爹爹隻憑雙掌,打敗了扶桑七子,我有玄鐵寶劍,料想也無妨。”

又想道:“自從我在江湖闖道以來,武功勝過我的雖然碰到不少,但在劍法上勝過我的,卻是從未見過。

能夠與我打成平手的也隻有一個牟宗濤而已,難得如今碰到扶桑七子中兩個使劍的高手,我倒要試一試能否敵得住他們的聯手攻擊了。”

金逐流出於好勝的心理,想要試試自己的實力,那女子卻隻道他說的乃是反話,不由得滿麵通紅,心裏想道:“好,現在讓你猖狂,等下就叫你知道我的厲害!”當下緊咬銀牙,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兩人聯手,果然大大不同。

那女子的長劍劃了一個弧形,似守似攻,飄忽不定。

金逐流橫劍一磕,仍用大須彌劍式以靜製動的劍招。

那男的長劍一挑,筆直如矢就攻進來。

雙劍相交,“當”的一聲,男子的長劍給玄鐵寶劍蕩開,女子的長劍立即便從缺口攻進,登時破了金逐流的大須彌劍式,幸而金逐流家傳的“天羅步法”也是武林一絕,一個移形換位,在間不容發之際,閃開了那女子的殺手劍招。

饒是如此,衣角已是給劍尖劃破了。

那女子給玄鐵寶劍一擊,雖未碰個正著,胸口已是如受重壓,亦是不禁吃了一驚。

搶了先手,不敢讓金逐流有反攻的機會,立即以快劍進攻,兩夫妻左右夾擊,展開了暴風驟雨般的攻勢,逼得金逐流透不過氣來。

金逐流心頭火起,想道:“好,我拚個兩敗俱傷,不信就不能殺退你們。”

劍招一變,也變成了一派進手的招數。

使的是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追風劍式是以攻勢淩厲見長的劍式,與大須彌劍式之以綿密防禦見長,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兩夫妻都是不覺心中一凜:“中原的劍法果然是不下於本派所傳!”兩夫妻打了一個眼色,劍法也就跟著變化。

隻見那女子持劍揮舞,好像自己練習招式似的,不與金逐流近身纏鬥,卻在距離一丈之外,左劃一個圈圈,右劃一個圈圈,斜劃一個圈圈,正劃一個圓圈,反手揮劍,又是劃了一個圈圈,圈裏套圈,重重疊疊,好似一波接著一波的奔騰翻卷,套著金逐流的身形。

雖然是在一丈開外,但金逐流隻要稍一不慎,身上任何一處的要害,都有中劍的可能。

倘若是單打獨鬥,這女子的劍法雖然奇怪,金逐流也有辦法破她。

但金逐流如今是以一敵二,可就有點難於兼顧了。

女的劃出一道道劍圈,套著金逐流的身形,男的便即運劍如風,著著進逼。

每一劍都是筆直的刺將出去,和那女的每一劍劃成圓圈,恰好相反,但卻配合得妙到毫巔,教金逐流攻也不得,守也為難。

這兩人的招式看上簡單,其實內中都是藏著十分複雜的變化。

金逐流全神應付,細察他們劍法的變化,有些是曾經在牟宗濤的劍法中見過的,未見過的也大致可以揣摩得到劍意,但雖然如此,由於對方是雙劍合壁,配合得天衣無縫,金逐流縱然料得中對方的後著,也是無法破解。

不過,也幸虧金逐流悟性極高,揣摩得到對方的“劍意”,否則隻怕更難應付。

金逐流倒吸一口涼氣,暗自思量:“久戰下去,我必定吃虧無疑。

要拚個兩敗俱傷,也是不可能的了!”若然是在平地,金逐流還可以施展輕功逃跑,但在這華山絕險之處。

後退就是百丈深穀,這兩人如何能夠容得他安然從石梁走過?既然退無可退,也就唯有咬牙苦戰了。

石梁那邊的史紅英、秦元浩、封妙媳三人,比金逐流還要著急。

秦、封二人日忖本領相差太遠,要插手也插不進去,封妙媳心捏著一把冷汗,說道:“金大哥恐怕有點不妙,他們倚多為勝,我們一齊過去和他拚了吧!”秦元浩眉頭緊皺,默不作聲。

他不是害怕強敵,而是怕插不進手,而累得金逐流要照顧自己,那就是幫了倒忙了。

史紅英道:“讓我過去,若是不成出們再來。”

封妙嫦道:“不,我和你一同過去。

我們若都不成,元浩,你回去給金大俠報信。”

封妙嫦未嚐沒有自知之明,但她卻不願意史紅英獨自冒險,無可奈何之中,隻好想出這個辦法,好保全秦元浩的一條性命。

秦元浩大為感動,史紅英也是深深感激她的意氣,心裏想道:“我若不是和她交了朋友,真不相信她會是封子超的女兒!”秦元浩牙根一咬,說道:“不,你回去向金大俠報信,我和紅英姐姐過去。”

打算一過去就施展武當派的連環奪命劍法,與對方拚個兩敗俱傷,決不要金逐流照顧自己。

話猶未了,忽聽得一個人冷笑說道:“你們都是自身難保,吵些什麽?你們要去自己送死,不如讓我成全了你們吧!”聲到人到,說到“成全”二字,那個人已是一抓向封妙嫦抓下。

幸而史紅英拔劍得快,就在那人一抓抓下之時,史紅英已是唰的一劍向他刺去。

封妙媳這才躲避得開。

定睛一看,卻原來是歐陽堅。

原來歐陽堅家住華山北峰,和清風觀距離不遠。

與金逐流交手的這對夫婦,乃是在他家中作客的。

歐陽堅自徂徠山铩羽而歸,不敢回京複命,躲在家中,再練武功。

“扶桑七子”敗在金世遺手下,也各自分散。

其中一對夫婦來到華山,他們知道歐陽堅是薩福鼎的得力手下,是故特地來找他。

無巧不巧,恰巧金逐流一行四眾,今日也上華山。

給他們瞧見。

這對夫婦在聽得歐陽堅說出了金逐流的身份之後,本來就想找金逐流比試,報複給他父親擊敗之仇的,歐陽堅尚未深知這對夫婦的本領,卻恐怕他們萬一不敵,因此給他們想出了一條誘敵之計。

深夜發嘯,把金逐流引到華山絕險之處,再施暗算。

歐陽堅先躲起來,不讓金逐流看見。

結果在石梁上的暗算雖不成功,但金逐流在這對夫婦聯劍夾攻之下,亦是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

歐陽堅見他們夫婦已經大占上風,喜出望外,於是就按照原來的計劃,從密林深處偷偷地鑽出來,繞過石梁,來襲擊史紅英和秦無浩夫妻。

幸而史紅英及時發覺,拔劍得快,這才救了封妙嫦的性命。

封妙嫦看清楚了是歐陽堅,大怒罵道:“你這賊子害了我父親還不夠嗎,又來害我!”歐陽堅冷笑道:“你這話應該顛倒過來說才是,你的父親本來和我鬧受薩大人的差遣的,他卻中途變南,反而出賣了薩大人的機密,害得我也受了他的拖累,斷送了前程,我還要找你的父親算帳呢!今晚你自投羅網、你們夫妻乖乖的隨我上京吧,隻要你們說出了竺尚父這支叛軍的路藏所在,或許我還對以饒你父親。”

封妙媳罵道:“放庇!”一劍刺將過去,歐陽堅哈哈大笑:“你這丫頭也配和我動手!”伸手一彈,“錚”的一聲,把封妙嫦的青鋼劍彈開,秦元浩、史紅英雙劍開出,堵住了他的追擊。

歐陽堅想拿封妙嫦來將功贖罪,是故並未使出看家本領。

但對付史紅英可不同了,他知道史紅英武功不弱,她和秦元浩聯手,自己倘若輕敵,隻怕還會折在她的手中。

史紅英的劍法本來就不同凡俗,這個多月來,和金逐流日夕相處,更是越發精妙,一連幾次殺手招數,殺得歐陽堅步步後退。

但歐陽堅退出了幾步之後,暗運玄功,亦已作好了準備,一聲冷笑,喝道:“你們三個人都跑不了!”歐陽堅一掌拍出,熱風呼呼,就像從打鐵匠的鼓風爐中吹出來似的,觸體如焚!這是他的家傳絕學“雷神掌”,用起來甚為耗損真力,是以非到緊娶關頭,決不輕易使用。

不過片刻,史紅英等三人已是人大汗淋漓,頭暈腦脹。

史紅英功力較高,還好一些,封妙媳功力最弱,更是熱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史紅英道:“嫦姐,你歇一歇。”

抽出長鞭,左鞭右劍,挺身而上,正麵抵擋歐陽堅的攻擊。

歐陽堅冷笑道:“你這賤婢,幫外人逼死了哥哥,居然還敢在我的麵前逞強,今日我正好替史白都報仇了。”

他以為少了一個對手,取勝自必更為容易,史紅英拚命向前,不過是困獸之鬥而已。

哪知史紅英鞭劍雙絕,鞭法上造詣比劍法還要高明。

當日她與金逐流初會,就曾用一根長鞭與金逐流鬥過數十回合,金逐流也不過隻能勝她少許而已。

長鞭揮舞矯若遊龍,歐陽堅一個疏神,手背著了一鞭,雖非要害,也是痛得十分難受。

歐陽堅大怒,斜身攻上,史紅英短劍一翻,抖起三朵劍花,上刺咽喉,下刺丹田,中刺胸口的璿璣要穴。

劍尖所落之處,全是指向他的要害。

歐陽堅見她使出兩敗俱傷的殺手,也是不禁一驚,不敢欺身進逼,隻好又向後。

說時遲,那時快,秦元浩亦已從側麵上,他的本領雖然較弱,但他所使的武當派“連環奪命劍法”卻是天下第一等狠辣的劍法,此時拚命向前,歐陽堅不能不有點兒顧忌,當下隻得不惜耗損真力,連續使出“雷神掌”的功夫,雙掌迂回拍出這才把秦元浩逼開。

秦元浩熱得通體如焚,咬牙忍受。

史紅處以長鞭攻敵,短劍防身,秦元浩從旁側襲,兩人聯手拒敵、反而比剛才三人的時候情況還好一些,這也是因為秦元浩不必分心來為封妙嫦擔憂的緣故。

歐陽堅和他們鬥了數十招,兀是不能取勝,不同得心中暗暗叫苦:“這一戰過後,縱然能夠取勝,隻怕我又要多耗三年功力了。”

原來歐陽堅在徂徠山與仲長統一場惡戰,給仲長統以“混元一氣功”震傷,須得苦練三年,才能恢發原來的功力。

也正是因為他的“雷神掌”的威力已經打了折扣,所以史、秦二人方能支持到此刻。

歐陽堅害怕又再多耗三年功力,暗暗叫苦;殊不知史、秦二人比他更為著急。

他們的劍法鞭法雖然精妙,但在熱風鼓蕩之下,吃力非常,勉強支持,已是將到筋疲力竭的田地了。

在石粱的那麵,金逐流也是陷於苦鬥之中,處境比史紅英還要惡劣。

那對夫婦越逼越緊,金逐流仗著玄鐵寶劍,勉強抵禦,幸虧他的大須彌劍式,乃是最上乘的防禦劍法,綿密異常,無隙可擊。

加上了玄鐵寶劍的威力,那對夫婦想在急切之間攻進他的劍圈,卻也不能。

可是史紅英那麵的高呼酣鬥之聲,聲聲入耳,卻是不能不令他大大分心!尤其是歐陽堅的“雷神掌”,每發一掌,都隱隱挾著風雷之聲,聽進他的耳朵,更是不禁為史紅英擔憂了。

高手比鬥,哪容得絲毫分心?金逐流恨不得插翼飛過石梁,助史紅英一臂之力,可是他此際自身難保,又焉能前去助人?金逐流本就處於下風,心神一亂,更難抵敢。

劍法的綿密大不如前,甚至在揮動玄鐵寶劍使出複雜的劍招之時,也漸漸有了力不從心之感了。

那男子業已看出金逐流的玄鐵寶劍乃是寶物,哈哈笑道:“好小子,認輸了吧,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把這柄劍放下來,我就讓你走。”

金逐流喝道:“放屁!”掄起寶劍,當作大刀來使,一招“力劈華山”,便斫下去,那漢子吃了一驚,心裏想道:“我隻道他己是強弩之末,卻居然還能使出這樣剛猛的招數。”

倒也不敢太過猖狂,當下以一拍輕微的劍法,化解了金逐流這招,但仍是不禁退了一步。

原來金逐流乃是在一怒之下,強用真力的,這幾招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過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而已。

那對夫婦雙劍合壁,接連化解了金逐流的幾招攻勢,試出他的氣力不加,那男子這才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原來這小子果然已是強弩之末,我並沒有看差!”登時又得意起來,哈哈笑道:“好小子,你也真夠頑強,佩服!佩服!也你總是逃不過我們的掌心的了,苦鬥無益,我勸你還是繳械了吧。

那三個響頭麽,看在你是一條漢子的份上,不磕也就算了。”

金逐流想起了父親“臨敵戒躁”的教訓,強抑怒火,冷冷說道:“有本領,把我這條命拿去就是。

想要這把寶劍嗎,有沒有那麽容易。”

金逐流正想施展兩敗俱傷的殺手,明知對方武功高強,夫妻聯劍,這招殺手未必就能如願,但總勝於束手待斃。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人輕輕的“噫”了一聲,似乎是個女子。

那對夫婦也聽見了,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金逐流抬頭一看,隻見從樹林中走出來的竟然是個少女,烏黑的頭發,明亮的眼睛,看來最多不過二十歲左右。

一個少女,深夜在華山之巔出現,當然不會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了。

金逐流剛一抬頭,發現她的影子,轉眼之間,便見她來到了前麵,身法端的是輕靈之極!金逐流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少女別的功夫不知,隻這份輕功,已是與我不相上下。

她的身法和中原各大門派都不相同,恐怕多半是扶桑七子一路。”

不過金逐流已是把生死置之於度外,也不在乎多一個敵人了。

這少女輕輕“噫”了一聲,忽地從地上拾起幾顆石子,把手一揚,就向金逐流他們打了過來。

金逐流的玄鐵寶劍舞得潑水不入,一顆石子,撞著了他的寶劍,隻聽得“當”的一聲,那顆石子化成粉碎!但這少女飛出的石子,不僅是打金逐流,同時還有兩顆石子,打向那一對夫婦。

那對夫婦用的是普通的青鋼劍,“叮叮”兩聲,石子彈開,卻沒有粉碎。

金逐流和這對夫婦都感到虎口稍稍一麻,雖然並無妨礙,亦已大為驚詫,要知他們的武功在武林中都足以擠進一流高手之列,一個少女發出的一枚小小的石子,竟然能夠令他們的虎口酸麻,這份功夫,當然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金逐流尤其感到惶惑,他本來以為這少女是“扶桑七子”一路的,但如今這少女的石子卻是“一視同仁”,打了他也打了那對夫婦,她究竟是友是敵?金逐流可就煞費疑猜了。

那對夫婦吃了一驚,齊聲喝道:“你是什麽人?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也敢在這裏多管閑事麽?”那少女格格一笑,不答他們的話,卻先向金逐流說道:“你用的是玄鐵寶劍吧,那麽,你是金逐流、金少俠。”

金逐流見她似無惡意,說道:“不敢。

我正是金逐流,姑娘有何指教?”那少女回過頭來,這才對那兩夫婦說道:“你不認識我,我卻知道你們。

你們是扶桑派的不是?”那婦人道:“是又怎樣?”那少女道:“我聽說扶桑七子之中,隻有一對夫婦,丈夫名叫石衛,妻子名叫桑青,想必是你們二人了。”

石衛驚疑不定,說道:“你年紀輕輕,怎的知道我們的來曆?”桑青卻沒有她丈夫那樣客氣,喝道:“你來刺探我們,有何用意?快說!”那少女道:“牟宗濤是不是和你們一起?”那婦人道:“牟宗濤是什麽人?沒有聽過!”她的丈夫卻吃了一驚,說道:“你說的是不是扶桑島牟家的後人?”那少女道:“不錯,他正是扶桑派第二代師祖牟滄浪一脈相傳的嫡係子孫。”

那男的似乎頗感意外,說道:“牟家也有人來了中原麽?”那少女道:“原來他不是和你們一起,這我就放心了。

其實我也早就想到,他是不會和你們一路的。

我這一問倒是多餘了。”

那婦人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那少女道:“扶桑島雖然孤身海外,但扶桑派的始祖虯髯客卻是從中原去的俠士,扶桑派的弟子應該善體祖師的遺教,豈能與中原的俠義道為敵?”那婦人“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你這是教訓我們麽。”

那少女道:“不敢。

我隻是這樣想:牟宗濤若然來到中原的話,他是應該記得祖先的遺訓,不會和金大俠父子作對的。”

金逐流大喜道:“姑娘,你猜得一點不錯。

牟宗濤的確不是和他們一路,你要知道他的消息,我可以告訴你。”

那婦人氣往上衝,說道:“我不管那姓牟的是什麽人,但你分明是說我們不對,我倒要請問你憑什麽來教訓我?”那少女道:“你們的所作所為,若是自問合乎祖師的遺教,那又何必怕別人說呢?”那婦人怒道:“你開口祖師,閉口祖師,你是扶桑派的弟子嗎?哼,就算你是本門弟子,憑你這黃毛丫頭,也不配用祖師的遺訓壓我。

你抖露幾手給我瞧瞧吧,真能勝得了我,那時你再開口教訓我們,也還不遲!”那少女淡淡說道:“也好,我就領教你的本門劍法。”

她說出“本門劍法”四字,已經是承認了是扶桑派的弟子了。

其實這婦人聽她說得出扶桑派的來曆,亦已猜疑她是本門中人了,不過不甘受她奚落,而且也還想試她一試而已。

那少女隨手折了一根樹枝,說道:“桑師姐,進招吧!”那婦人道:“你要用這根樹枝和我較量?”那少女道:“較量二字太重了,小妹隻是想與桑師姐印證印證!”那婦人冷笑道:“你倘若是果然使得出本門劍法,敵得了我的十招,那時你叫我師姐也還不遲!”那少女搖了搖頭,心裏想道:“我還當真不希罕有你這樣的同門呢!”當下說道:“好,但也不必限定十招。”

舉起樹枝,輕輕一劃,果然使的是扶桑派的起手式。

桑青冷笑道:“不必多禮!”唰的一劍刺去,那少女把樹枝輕輕一拂,桑青的長劍分明已經碰著她的樹枝,不知怎的,明晃的利劍,竟然不能削斷一根樹枝,反而給她的樹枝引過了一邊。

金逐流禁不住高聲喝彩,心裏想道:“這女子的扶桑劍法,看來是比牟宗濤還更高明了!我隻道已經參透了他們這派的劍意,誰知還有精妙之處,我尚未能領會!怪不得爹爹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個少女,隻怕我就未必能有把握勝她。”

桑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當下不敢輕敵,將青鋼劍舞得潑水不進,自忖:“本派以柔克剛的這方麵劍法,是你勝我一籌,但諒你一根樹枝,也決不能打敗我手中的長劍。”

金逐流在旁數道:“第一招,第二招……第五招、第六招……哈哈第八招了!”交手之前,桑青說過要在十招之內打敗這個女子,金逐流恐她反口,是以在旁替這少女數她的招數。

剛說到第八招,忽見這少女倏地一個翻身,身似水蛇遊走,樹劍突然伸進了桑青的劍光圈內,隻聽得“當”的一聲,桑青長劍已經脫手。

原來是給她的樹枝正好點著了脈門。

那少女冷笑道:“你的本門劍法似乎還未學得到家,我勸你還是不要恃技欺人吧!”“那少女翻身進“劍”的時候,衣袂輕揚,衣角有紅線繡著的一條飛魚,站在旁邊的金逐流和那男子都看見了。

那男子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姑娘,你是飛魚島林島主的什麽人?”那少女道:“正是家父。

他早已不是飛魚島的島主了。

你想見見他麽。”

那男子道:“原來你是林師伯的千金,恕我們無禮了。”

桑青垂頭喪氣,拾起劍來,說道:“走吧,難道你還當真要和她去參見林師伯麽。”

那少女道:“金少俠,你剛才說有牟宗濤的消息告訴我。”

金逐流道:“不錯,但請你稍待一會。”

金逐流正要過去助史紅英一臂之力,忽見歐陽堅轉身就走,金逐流尚未走過石紫,他已經跑了上山,背影也看不見了。

原來歐陽堅接連使用“雷神掌”的功夫,本身元氣大為損耗,亦已到了強弩之末的田地。

如今看見這對夫婦已經逃跑,他如何還敢戀戰。

那少女跟著過來,與史紅英等人相見,金逐流這才得有餘暇向她道謝。

那少女道:“多謝什麽,我還覺得慚愧呢,都是我的同門不好。”

金逐流由衷讚道:“姑娘,你的劍法真好,今日多虧得你相助,要不然隻怕我已不能站在這裏說話了,我還不該多謝你麽。”

那少女麵上一紅,說道:“金少俠,取笑了。

說到劍法,我才真是佩服你呢。

我不過是因為本門的劍法比他們懂得多些,才得勝了桑青的。

金少俠,你沒有學過我們這一派的劍法,所創的新招,卻非但暗合本派的劍意,甚至有幾招比我們原有的劍法還更高明,這才是了不起呢!”金逐流道:“姑娘你真會客氣,但不知你何以會來到此問,又是怎地知道我的來曆的?”那少女道:“我爹爹最佩服的人就是令尊,扶桑七子曾與令尊為難之事,我爹爹已經知道了,但我們卻不知道牟宗濤是否在扶桑七子之內,我是特地來找他的,至於我之所以來到華山尋找,乃是得自爹爹一位朋友的指點。”

史紅英、秦元浩、封妙嫦等人依次上來與這少女見麵,各自報了姓名。

金逐流道:“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姓名來曆告訴我們麽。”

那少女道:“今尊是我爹爹最佩服的人,隻恨無緣相見。

我們的來厲說給你聽是無妨。

我爹爹年邁,不願惹事,但想隱居度過餘年。

希望你不要說給別個知道:“金逐流道:“這個當然。”

心裏想道:“原來她的父親乃是隱姓埋名的高士,怪不得沒人知道:“那少女道:“我姓林,名叫無雙。

我們本來是在扶桑島僑居的,已經有了好幾代了。

牟宗濤是找的弟兄。”

史紅英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找他。

你們是幾時來到中原的,和牟宗濤一直沒通音訊嗎?”林無雙道:“我們來了已經差不多有十一年了。”

接著說道:“小時候,我們和牟家是住在一起的,我的母親就是牟宗濤的姑姑。

我和他的劍法都是我的父親教的。

但他的年紀比我大了十歲,我們舉家遷回中原的時候,我才不過十一二歲,他已長大成人了。

所以,他現在若是見了我,恐怕他還在必認得我呢。”

金逐流道:“你們舉家遷回中原,牟宗濤知不知道?”林無雙道:“是這樣的,起初我們本來和牟家住在同一個地方,後來我的爹爹看不慣倭人的氣焰,和一班漁民避到海外一個荒島。

開墾荒地,種田打獵。

日子倒是過得無拘無束。

爹爹給這個島起了一個名叫做飛魚島。

可惜這樣的生活卻過不了幾年。”

金逐流道:“為什麽。”

林無雙說道:“就因為飛魚島已經變了樣啦。

當它是一片荒蕪之時,沒人理會;但在它開發之後,可就有人垂涎了。”

金逐流道:“是海盜麽。”

林無雙道:“不是海盜,但也可以說是比海盜突猖獗的海盜。

是倭人把飛魚島占領了。”

金逐流憤然道:“他們倒很會撿現成!”林無雙道:“可不是嗎!爹爹曾在這個島上流過許多血汗,卻終於給他們逼走了。

開發飛魚島的這幫漁民,公推爹爹做島主,在那幾年中,曾以幾次擊退了倭國的侵襲。

後來倭國的兵船開到,軍隊登了陸,占領了飛魚島,當然是沒有我爹爹立足餘地了。”

林無雙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們在飛魚島不能立足,當然也就不能夠再回到倭人占領的扶桑島去啦,當時牟宗濤正在海外各處小島找尋他的同門,根本就不知道他到了什麽地方。

“爹爹本來就想重歸故國的,既然大海外無地可以容身,我們就回到中原來了。

算來已經十年了。

十年來我們一直在一個小漁村隱居,沒人知道我們的來厲,除了爹爹的幾位朋友之外。”

金逐流道:“那人是……”林無雙道:“是爹爹回到中原後,所結交的唯一朋友。

他的名子叫尉遲炯。”

金逐流道:“哦,原來是尉遲炯!找見過他的。

他本來是關外的馬賊,後來投入了義軍,現在已是小金川義軍的一位領袖人物了。”

林無雙道:“小心了,我們從海外回來,是經過朝鮮先到關外,後到中原的,當時尉遲炯不是馬賊,在關外一麵抗擊清兵,一麵也和從朝鮮潛入關外的倭國浪人作戰,爹爹曾幫過他的忙,我們和尉遲炯分手亦已將近十年,最近才重見了麵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說道:“你剛才說的那位指點你到華山來找尋牟宗濤的人,敢情就足謝遲炯了?”林無雙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他雖然不認識牟宗濤,但他卻曾和扶桑七子中人物狠狠打過一場,有關扶桑七子的消息,就是他帶來給找爹爹的。”

金逐流又驚又喜,說道:“尉遲炯也是我江師兄的好朋友,我也十分懷念他呢。

他現在怎麽樣了?正是:說起淵源都一路,關東豪傑久知名。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