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出使魏國

?三天後的清晨,嬴渠梁親率三百鐵騎,護送著一輛青銅軺車駛出函穀關。\Β⑤.Com\

白蒼蒼的公叔痤在函穀關外和嬴渠梁殷殷道別,向魏國都城安邑急馳而去。

隨行的,除了正使公孫賈外,就是副使,一個新晉的客卿,劉羲。

秋霜白露,草木枯黃。

嬴渠梁站在函穀關城頭凝望著遠去的軺車,那麵鮮紅的“魏”字大旗已經與天邊的原野溶在了一起,他依然佇立在那裏,任憑寒涼的秋風吹拂著自己。

按照戰國之世的規矩,一個兩次兵敗的大臣是很難繼續掌權的。

即或公叔痤是魏國兩朝元老深得魏惠王倚重,這丞相之位也未必能保。

果真如此,秦魏罷兵的和約豈非空言?而如果魏國繼續對秦國用兵,秦國能支撐多久?

嬴渠梁很清楚,公父連年對魏國激戰,本意是想奪回河西後再封鎖函穀關休兵養民。

可是,秦國越打越窮,河西五百裏土地還是沒有奪回來,秦國如何再打得下去?

這種戰爭對於魏國這樣的富強大國,縱然失敗幾次,也無傷元氣。

可是,秦國不行,秦國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失敗了。

輜重耗盡了,存糧吃光了,精壯男子死傷得幾乎無人耕田了。

再有一次失敗,秦國就真得退回隴西河穀重做半農半牧的部族去了。

當此之時,秦國雖然表麵上打了兩次大勝仗,但國力卻到了崩潰的邊緣,成了經不起一戰之敗的風中紙鷂。在刀兵連綿的戰國,這是極為危險的最後境地。

若能罷兵數年,緩得一緩,秦國也許還有重振雄風的希望,否則,秦國將從戰國列強中消失。目下又是國喪,朝局未安,若魏國乘內亂而來,豈非滅頂之災?

嬴渠梁覺得肩上擔子如大山一般沉重。

如果罷兵成功,函穀關月內就要重新交割給魏國了。

自從秦部族立為諸侯國,多少年來,這函穀關就是秦國的國命之門。

有函穀關在手,秦人就坦然自若。丟失函穀關,秦人就象袒露胸口迎著敵人的長矛利劍一般舉國緊張不安。

如此命脈一般的函穀關,公父與秦人浴血疆場奪了回來,自己卻又交給了魏國,那些世族元老能答應麽?朝野國人能理解麽?

雖然嬴渠梁是深思熟慮的,認為惟其如此,才能使魏國覺得不動刀兵而重占河西是一個巨大的利市,才有可能放秦國一馬,如原地現狀罷兵,那是幾乎沒有可能的,魏國絕不會在兩次大敗後讓秦國封鎖修養。

雖然如此,但畢竟函穀關對秦人太重要了,國中臣民能接受麽?

在那無情的冬風中,嬴渠梁感覺到了一陣陣打骨子裏出的冷。

而現在,於那軺車中,公孫賈正在鬱悶中,原本他是獨一的使者,可現在多出了一個副使,最最好笑的,是這名副使一出了嬴渠梁的眼界,就丟下了自己的馬,翻身上了那輛軺車,和老頭子公叔痤一起坐而論道起來,兩人說天說地,說吃的,說喝的,也不知哪這麽多的話,雖然可以看出公叔痤的心情是不好的,但在那個副使的開解下,卻也算是笑容不斷!

“劉羲……你說……我回安邑……大王還會任用我嗎?”

“會……”劉羲說得果斷!

“為什麽?”公叔痤自然要問,他可不覺得劉羲是在騙他!

“因為……”劉羲出了長歎:“大魏王不是一個會輕易信人的人呀……”

誠然,大魏王的確不是一個會相信人的人,他過於自負,並且有著自以為是的特點。

在這個情況下,大魏王往往看不上一些才能人士,哪怕那個人真的有才能,他也會視而不見。比如說公孫鞅,在大魏王的心裏,這隻是一個嬖臣!一個弄臣,一個小醜!

再說公子卬。大魏王總是會覺得,這位弟弟有可能會想奪他的王位。

所以大魏王時時刻刻都防著他,不讓他掌兵,哪怕是掌了兵,時候一到就立時要收回來。

在軍事上,大魏王迷信名士高徒,所以他重用了龐涓,因為龐涓是鬼穀子的門生。

在政事上,大魏王相信公叔痤,因為公叔痤你再說他不行吧,可他打過勝仗的,對於龐涓,公叔痤一向是抵製的,這樣一個與將不和的丞相,上哪裏去找?更重要的是,在魏王與公子緩(魏緩)爭立成功中,公孫痤是立下大功的!

車子徐徐過了臨晉。

此時,忽然跑出了一堆人來,打頭麵的,是一個白衣秀士。

其餘,一個個的叫了起來:“是老丞相……是老丞相……老丞相回來啦……”

公叔痤大喜,竟然是他的門客與公孫鞅!

原來,自劉羲走後,公孫鞅就領著一批丞相府的門客坐守著臨晉等著消息。

這好不容易,一個多月過去了,總算是守得花開見月明。

軺車停下,眾人相見。

劉羲走向公孫鞅,公孫鞅曬然一笑,從腰間解下長劍,雙手奉上。

這便是宵練劍?劉羲大喜,他抓過此劍,這可是大商時的寶劍呀!

劉羲激動的手都在抖,抽出劍來,出青幽幽的光彩!此是白天,見影不見光。入了夜裏,當則見方而不見形。其觸物也,驁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

可以說,到了此時,公叔痤才知道劉羲為了什麽會去見他,感情……這裏麵還有這樣的學問。拉著公孫鞅上了車,公叔痤越看他越喜。

“老師安好?”公孫鞅問。

“好好好……”公叔痤萬萬想不到,自己在壓榨公孫鞅的勞力之餘,這小子還這麽記掛於他,忍不住一歎,道:“現在安邑情況如何?”

公孫鞅臉色一變,淡然道:“不好!老夫人等一幹族人已經給拘壓,不過所幸之,魏王沒有失禮薄待,還算是禮遇,隻等著老師的消息,再行定奪!”

這也就是說,魏王把刀子準備好了,就是看公叔痤會不會降,如果公叔痤不降,最後哪怕是死了,那什麽事也不會有,也許魏王還會大大的厚賜公叔老頭的一家,但,一俟傳說老頭子投降的消息,那麽大魏王就會大開殺戒,不要說老頭的老婆是魏國公主,就是魏王他媽也不行,一定要殺!

現在,公叔痤回來了,隻要他說清了一切,那麽,什麽事也就都不會有了。

“也好!”公叔痤道:“快馬加鞭,我們快一點回到安邑!”

過了舊魏邊境,大車直向著安邑而去。

車子出隆隆的聲音,劉羲摸著宵練劍,愛不釋手。

公孫賈雖不好劍,可見劉羲得到寶貝,也是眼裏花兒。

在刀兵連綿的歲月,這正是晚號長鳴城堡關閉的時分。

坐落在黃河北岸的魏國都城——安邑,卻打開已經關閉的南門,又隆隆放下吊橋,放出了一隊沒有任何旗號的鐵甲騎士和一輛青銅軺車。

這時,大魏宮門裏卻是另一番氣象。

好容易安寧了一會,大魏王又作了,要向公子卬問罪,於是戲還要重新唱上一回。

大魏王說,公子卬,你讓我丟臉啦,為什麽我大魏國的鐵軍敗給了秦人?

公子卬也開始唱戲了,說我沒敗,是龍賈誤軍,這怎麽能怪我?拿著使喚不動的將軍,誰能打得了勝仗?

大魏王對著龍賈大叫,你為什麽不聽公子卬的命令?

龍賈反叫,丞相被抓,難道要我們看著,見死不求嗎?

這時,龐涓站了出來,大聲道:“給我三十萬,我當可滅秦!”

的確,大魏國是有三十萬兵馬,這些兵也的確是出得起。

可問題在於,大魏一下子拿出三十萬人,這從哪說都是過分的。三十萬人!這是一個何等巨大的數字!它等於是魏國在河西的全部兵力!

拿出了這個數字,那麽秦國是真的有可能給滅掉。

可魏國的河西會空掉,想要補回這個空,就要從河東調兵,用區區二十萬人防守大魏國的全部國土,河西,河東,河西也就算了,可是河東,卻是要麵臨整個齊國和楚國。

齊楚一旦動兵,魏國就會有兵敗失地的危險,而到了那時,韓趙就會蠢蠢欲動。

一旦事情到了那個地步,不要說滅秦了,哪怕是魏國自己也要完蛋!

結果,秦國滅不了,而魏國也會給纏住,到頭來成了一場空。

再說了,占領秦國能得到什麽?秦國現在的窮困天下皆知,對於大魏王來說,如果不是嬴師隰那個老瘋子一天到晚的找他的麻煩,他才不想和窮鬼打交道呢!

這時,公子卬哈哈大笑:“三十萬人,你也好意思說,有這三十萬人,我公子卬也能滅秦了,可是,滅了秦能怎麽樣?那些個西戎人,義渠人,匈奴人,全都要落到我大魏國的頭上,大將軍,你光對付他們,就夠啦!”

龐涓道:“秦人都可以,我們自然也是可以!”

公子卬道:“秦人打服了西戎,我們還要再打一遍嗎?”

龐涓強硬道:“那就再打一遍,我就不信,我大魏國的鐵軍還對付不了區區的一個小小窮秦!”

“不管怎麽說……”大魏王開口了:“我堂堂的大魏國,現在居然連著敗於一個又窮又弱的小小秦國,這是怎麽都說不過去的,特別是他們還抓了我大魏國的丞相,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上將軍,你有什麽策略嗎?”

龐涓正待要開口,就見一名信令兵衝了進來,對著魏王跪下道:“稟報大王,城門令來報,公叔丞相回來了……還……帶來了……秦國特使!”

“什麽?”魏王怔住了,不止是他,還有這滿朝的文武。

大魏朝上下都是知道秦國是什麽國家,在公叔痤給抓住了之後,魏人上下都覺得,公叔痤隻有兩條路走,一是死,一是投降。為了大魏國的臉麵,魏王抓了公叔痤的一家,一旦公叔痤投降,那麽就會殺死他們。一是秦人殺了公叔痤,魏人會對公叔痤歌功頌德,那麽公叔痤的家人也就不會有事了。

可是,現在的情況下,那個本來不會再有希望的老頭子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回來了。

安邑,貴而不富,就城中的富庶來說,不及大梁。

但這種撲麵而來的貴氣,卻是說不出來的。

劉羲等人越過了外城,直入中城,再入內城,從這裏,可以看見威名遠揚的禹王台。

禹王台,又稱青台,為曆代祭禹之所,是安邑城的獨特風光,也是安邑貴氣的表現。

一入千層階,公叔痤就給魏國迎官給帶走了,留下的,是公孫賈和劉羲。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從雲台上麵出的聲音:“魏王宣秦使晉見!”

一聽此令,公孫賈整理一下衣衫,向台上走去。劉羲懶洋洋跟在他的後麵。

行了好長一段的高台,兩人至到了雲台宮門前,先後進入,在魏兵列出的甬道上直走,這下,就可見到獸瓦當下的大魏宮殿!

公孫賈低聲道:“小心一點……”然後,帶頭向前進入。

劉羲也跟著進去。

大國就是大國,議朝宮殿和秦國的小小宮室當真是天地兩重,由此,也可看出兩國的貧富交分,相比之下,一個是縣級的,一個是村級的,不要小看這兩點,要知道,在現在,縣級可是能開出奧迪的,而小村子就是小村子,是不會有大變的。

公孫賈看了一眼深殿中的大魏王,他在心裏吸了一口氣,道:“外臣公孫賈,參見大魏王!”說著,躬身就是一禮,劉羲再刺頭,也不會在這時犯刺,跟在後麵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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